第16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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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著鬼子送的東洋大白馬,拎著鬼子造的三八大蓋兒槍,美滋滋哼著山西小調,張松齡心里頭好生愜意, 當然,如果能把背后那群“蒼蠅”也順手拍死,今天的戰斗就更完美了,但這個愿望看起來難度卻有點兒大,那伙陰魂不散一路尾隨著他的鬼子兵非常狡猾,即便追得最近時,也跟他保持著五六百米的距離,在這個距離上,張松齡的用盒子炮的威脅基本等同于無,而馬背上用三八步槍射擊,卻是他尚未掌握的“超級”技能,準頭還不到平時臥姿射擊的一成,每每沖著追兵的腦袋開火,到最后子彈卻鉆進了鬼子腳下的草地中,除了讓戰馬哆嗦幾下之外,起不到任何威懾作用, 盒子炮的射程不夠,三八槍又不適合在馬背上射擊,想將追兵干掉,剩下的唯一選擇就只能是掉頭沖過去,用馬刀來決定勝負,可惜張松齡沒有三頭六臂,也非金剛不壞之身,以單人獨騎同時和十二名鬼子拼刀,這種純粹找死的事情他肯定不會去做,況且身背后那伙追兵也絕對不會給他炫耀個人勇武的機會,每當他將大白馬的速度放慢,小鬼子們就立刻拉緊各自手中的韁繩,嚴陣以待,仿佛張松齡真的是傳說中的絕世猛將,能在千軍萬馬中殺個七進七出一般, 好幾次張松齡被追得心煩,干脆催動白馬將追兵甩了個無影無蹤,可當他再度停下讓戰馬恢復體力的之后,鬼子兵們就踩著草地上的馬蹄印兒頑強的纏了上來,依舊是將雙方的距離保持在五百米之外,既不想沖上前圍攻他,也不愿挨他的冷槍,仿佛試圖跟他永遠象目前這樣和平共處下去一般,極力避免任何戰斗的發生, 東洋大白馬短途沖刺能力強,鬼子胯下的改良品種蒙古馬耐力非同一般,在雙方的坐騎各占優勢的情況下,想將鬼子兵們甩掉,對張松齡來說非常困難,接連試了三四次,他都沒能如愿以償,索性不再繼續這種毫無意義的舉動,慢悠悠地“領”著鬼子兵們在草原上看起了風景, 臨時推舉了酒井伍長為首領的鬼子兵們,仿佛正巴不得張松齡這么做,也非?!澳酢钡胤潘闪笋R韁繩,跟在五百米之外舉著腦袋四下張望, 討伐喇嘛溝游擊隊的事情,有大部隊和臨時征召來的馬賊們去做就足夠了,無需他們這些底層小兵再過去分功勞,況且決勝彈那玩意兒,發射出去之后,毒煙的擴散方向就不再受任何人控制,一旦風向突變,將毒煙倒著向發射者這邊吹過來,那后果可不是鬧著玩的,輕者雙目失明,重者全身潰爛而死,根本沒有任何解藥可覓,與其回去冒那個險,還不如繼續跟前方的中國狙擊手在草原上兜圈子,反正推遲歸隊的借口早就被酒井前輩想好了,‘為了阻止那個中國狙擊手悄悄地繞回去向大部隊打冷槍,’畢竟對方本領過人,在三百米的距離上幾乎是百發百中,如果任由此人肆無忌憚地自由發揮,下一槍說不好就要瞄準藤田長官的腦袋,那樣的話,這場聲勢浩大的討伐戰就要終結于一次狙殺,孰重孰輕,相信藤田長官能判斷清楚, 雙方在曠野里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從上午糾纏到了中午,又從中午糾纏到了傍晚,眼見著天色慢慢變暗,張松齡口中的小調嘎然而止,必須跟追兵做個了斷了,否則,拖得時間越長,形勢對他越是不利,畢竟對方有十二個人,可以輪換著睡覺,而他這邊只有單人獨騎,萬一不小心打了個盹,肯定沒機會再次醒來,身后的這伙鬼子兵們趁他睡著的時候偷偷地摸上前砍上幾刀,就可以給白天的追逐戰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 沒等他決定用什么方式了斷,鬼子兵們已經迅速做出了反應,十二個人齊齊勒住戰馬,端起槍,隨時準備迎接來自對面的沖鋒, 聽到身背后的馬蹄聲再度中斷,張松齡忍不住啞然失笑,干脆將馬頭撥轉回來,沖著嚴陣以待的鬼子兵們舉了舉手中三八槍,大聲喊道:“你們幾個到底要干什么,想戰就戰,不想戰,就趕緊滾蛋,別跟個發春娘們似的老纏著我,” 雖然聽不太懂張松齡在說什么,鬼子兵們卻相信那不會是恭維話,羞憤地瞪起眼睛,將目光一起轉向酒井伍長,所有恥辱都是伍長的荒唐提議帶來的,當然必須他來決定如何了結,假如雙方必須交戰的話,當然也是伍長閣下沖在最前頭,替所有人擋住狙擊手射出的子彈, 在十幾雙眼睛的注視下,酒井伍長避無可避,想了想,將手搭在嘴邊,用帶著東北口音的漢語回應,“喂,是張先生吧,您還記得我么,我叫酒井高明,一個多月前,您和入云龍前輩打劫車隊,當時負責押車的弟兄就歸我帶領,先生的槍法,讓我開眼地大大,即便帝國最優秀的士兵,跟您比起來,也大大地不如,” 日本人說話喜歡繞圈子,即便是抗議信,也會以一大堆廢話作為開頭,張松齡很難理解鬼子的說話方式,想了好一陣兒,才明白對方是在跟自己套近乎,愣了愣,大聲喊道:“酒井先生過獎了,我的槍法也就是打打四百米內的目標,再遠能未必能打得準,想跟我聊天的話,你不妨走得再近一些,免得咱倆一直扯著嗓子喊來喊去,” “不是過獎,不是過獎,”兵油子酒井高明連連擺手,“張先生的槍法真的好,如果張先生肯跟我面對面談談的話,能不能將三八槍先掛起來,,” “你們那邊先收起槍,”明知道對方戰意不強,張松齡依舊不敢放松警惕,稍作猶豫之后,大聲回應, “放下槍,放下槍,”酒井高明立刻轉過頭,沖著自己的臨時部屬們命令,“張先生是個有信譽的人,跟他好好淡談,對大家都有好處,” 丟人已經丟到了如此地步,鬼子兵們也不再拿捏諸如帝國武士榮譽之類的狗屁問題,紛紛將騎銃收到馬鞍側,靜待酒井高明的下一步發揮, 之所以這樣做,不是他們特別好說話,而是因為找不到更好的解決辦法,畢竟張松齡的槍法如何都是他們親眼所見,倘若雙方動起手來,他們這邊即便能憑借絕對的人數優勢將張松齡堆死,自己也得付出好幾條性命為代價,誰也不愿意賭被狙擊手拉著陪葬的人不會是自己,所以還不如由酒井伍長出面去跟他談談,反正過后只要大伙不說出去,就沒人知道今天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看到鬼子兵們都收起了槍,張松齡也把三八大蓋兒掛回了馬鞍之下,催動坐騎向對面走了幾步,繼續大聲質問,“槍收起來了,,想怎么解決今天的事情,你們盡管派個代表出來跟我說,” “我這就出來,這就出來,”兵油子酒井高明舉著雙手催動坐騎,緩緩向張松齡靠近,當雙方之間的距離縮短到三百米上下時,他無論如何都不肯繼續向前了,拉緊戰馬的韁繩,賠著笑臉說道:“張先生的槍法厲害,但畢竟只有一個人,我們這邊卻有十二條槍……” 一聽這話,張松齡就勃然大怒,豎起眼睛,厲聲打斷,“那又怎么樣,有本事你們就別躲那么遠,” “不要誤會,不要誤會,”酒井高明嚇得連連擺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不是勸張先生投降,我是想說,咱們能不能和平共處一段時間,你不要試圖殺死我們,我們也不試圖偷襲你,咱們就像白天時一樣,各走各的,就當誰都沒發現誰,” “你說什么,”張松齡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從七七事變開始到現在,他前前后后也算見過不少鬼子了,但是從沒有一個鬼子,象眼前這位酒井高明一樣另類,居然想跟他合伙唱一場雙簧,雖然在幾個小時之前,張松齡還在此人的眼皮底下,擊殺了此人的頂頭上司, 大約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提議足夠“大膽”,酒井高明紅著臉,將聲音壓得極低,“張先生冒險狙擊我們,是為了拖延時間,給游擊隊創造轉移機會,我們追殺張先生,是為了向上頭交差,避免成為他的出氣筒,如今你我的目的都已經達到了,沒必要非得,非得拼個魚死網破,不如,不如…….” “不如各走各的,誰也不招惹誰,”張松齡終于理解了對方的古怪思維,瞪圓了眼睛,大聲回應, “對,就是這樣,”酒井高明在馬背上連連鞠躬,仿佛唯恐張松齡反悔一般,“張先生非常聰明,比我見到的任何中國人都聰明,咱們之間沒必要拼命,真的沒有必要,您只管走您的,我們就在后邊跟著,不打擾您做任何事情,等明天中午之后,這個約定就可以結束,” “然后呢,”張松齡從沒做過這種交易,皺著眉頭追問, “然后,當然是各奔東西,”酒井高明毫不猶豫地給出答案,看了看張松齡迷惑的表情,趕緊又笑著補充,“如果張先生肯跟我交個朋友的話,酒井會覺得非常榮幸,咱們兩個可以悄悄的交往,你有什么急需的東西,可以找我幫忙買,我有什么需求,也可以拜托張先生,互利互惠,誰也不欺騙誰,誰也不欺騙誰,”(注1) 注1:并非所有鬼子兵都受了武士道精神的熏陶,在侵華日軍當中,特別是日軍的地方留守部隊里頭,還有很多不愿意打仗的兵油子,抗戰初期,這些兵油子的表現還不太大膽,到了1943年之后,隨著對戰爭結果的悲觀失望,很多兵油子公然開始與八路軍游擊隊勾搭,用武器彈藥換豬rou、蔬菜來改善伙食,他們的上司發現后,怕挨自己人的冷槍,也不敢深究, 第八章 戎機 (二 下) “什么東西都可以幫忙買?包括軍火和藥品么?”張松齡沒興趣跟任何日本人交朋友,但是酒井高明有關互通有無的提議,卻讓他的眼睛有點兒發亮。據他所知,紅胡子那里目前所面臨的最大問題就是物資補給困難。特別是槍支彈藥,完全靠從從馬賊手中繳獲。非但數量無法保證,質量也是參差不齊。 “這個,這個…..”酒井高明臉龐漲得通紅,神情比剛才提議跟張松齡演雙簧騙自家上司還要尷尬,“槍支,槍支肯定的不行。在下只是個小小的伍長,手里只有一桿槍。如果不小心弄丟了,會遭受到軍法的嚴懲。這點,還請張君諒解!” 說著話,在馬背上又是一個深鞠躬,仿佛真的非常對不起張松齡一般。 張松齡覺得此人有趣,笑了笑,低聲追問:“那你能幫我買什么?想做生意,總得拿出點誠心來不是?!” “誠心,十足十的誠心!”談到生意,酒井高明的膽子就陡然變大。催動坐騎,慢慢靠到距離張松齡只有兩三丈遠的地方,小聲補充,“不過,不過子彈倒是能搞到些。數量無法保證,每次一兩百發肯定是可以的,價錢絕對公道。還有一些消炎藥粉,我有個親戚在義縣那邊開診所,可以弄到消炎粉,就是價錢,價錢有點兒高!并且只要現大洋,不要滿洲國券和法幣!” 張松齡被酒井高明那財迷般的模樣逗得忍不住莞爾,搖搖頭,以同樣低的聲音回應,“我手中沒有現大洋,今后也不會有。藥粉的生意,恐怕沒法做!” “有辦法,有辦法,咱們可以易貨貿易,以貨易貨,你的明白?”酒井高明在做買賣方面的天分比打仗強得多,沒等張松齡把話說完,就搶著給出一條切實可行的解決方案。 張松齡原本也沒打算拒絕酒井的提案,只是受家庭教育的潛移默化,做生意之前喜歡先壓一壓價而已。見酒井高明果然讓步,又想了想,裝作很是不耐煩模樣回應,“以貨易貨,那多麻煩!你們國家產的消炎粉一向賣得賊貴,我手中卻只能弄到羊毛、草藥這些既占地方又不值錢的東西。再說,咱們倆個一個城里一個野外,今后想見一面兒都不容易,怎么可能押著大車公然來往!” “有辦法,有辦法,真的有辦法。”酒井高明潛意識里認為,互相之間只有成了生意場上的伙伴,彼此之間才不會總想著殺死對方,因此張松齡提出的任何困難,他都愿意想方設法去克服,“他們蒙古人定期會在月牙湖東岸設集,用干酪和皮毛跟當地漢人交易一些生活用品。咱們可以到那邊去交易。這樣,咱們約定一個地點,到那里碰頭。我給你弄藥品,你給我弄,弄……” 回頭看了看,他將聲音壓得幾不可聞,“扳指,鼻煙壺,玉環,這些東西,你的見到過?蒙古人手里好像有很多,你只要花些心思就能收購上來!” 玉扳指、翡翠鼻煙壺、翡翠玉環,都是蒙古人家中祖傳的好玩意兒,按歷史可以追溯到滿清入關時期。一部分是從當時的大明百姓手中搶掠而來,還有一部分是因為作戰得力,從滿清朝庭手中得到的賞賜。最近十幾年隨著草原經濟的日益凋敝,很多玉器都被牧民們賣掉應急,價格比中原那邊要低許多。張松齡離家之前,幾乎每年都能在自家哥哥手里見到一些,店鋪里邊每次到貨都能很快賣出去,變成現金回籠。但是隨著中日之間爆發戰爭風險不斷擴大,山東的土財主們也紛紛向租界搬遷,玉器和古物的價格便跟著一路走軟,倒賣此物的利潤,已經遠不像早幾年那樣高了。 此刻是二十世紀三十年代末,張松齡也只是個毛頭小子,還遠遠沒有意識到文物的珍貴性。見酒井高明說得真誠,便想為游擊隊尋找一條走私藥品的通道。點點頭,以非常細微的聲音回應,“你說的辦法的確可行,我會仔細考慮。但你別想著給我設陷阱,我不會親自跟你交易。如果派去做買賣的弟兄被你們的人給抓了,我拼著自己的命不要,也會想辦法讓你血債血償!” “不會的,不會的。玉器在滿洲和我們老家那邊一向好賣,我傻了才會斷掉自己的財路?!這場仗打完之后,你盡管派人去月牙湖畔擺攤兒,我……”大概是財貨壯人膽,酒井高明將戰馬催得距離張松齡更近,從胸前解下一個拴著繩子的白色骨頭哨子,悄悄塞了過去,“把這個掛在攤位前,我過去逛街時,看到這個骨頭哨子,就知道是張君的人了。切忌要保密,否則一旦被上頭知道,我肯定會被槍斃,你派過去的人也落不到什么好結果!” “嗯,我明白!”張松齡抬起一支按在腰間的槍柄上的手,接過濕漉漉的骨頭哨子。掂了掂,鄭重收好,“咱們就這樣定了。你當兵前是做什么的?好像很懂生意經的樣子!” “唉,這嗑嘮起來就長了!”酒井高明嘆了口氣,用明顯的東北腔回應,“我家從祖爺爺那輩就開始做生意了,鋪子規模在我們縣排得上前幾號。如果不當兵的話,我現在應該是鋪子里的少掌柜?!?/br> 張松齡心有戚戚,搖搖頭,嘆息著回應,“我們家在山東,也有一間鋪子。也是從我祖爺爺那輩兒就開始做生意了,規模在我們縣,大概能排到前三吧!” “真的?!”酒井高明微微愣了愣,臉上旋即綻放出了一抹坦誠的笑容,“那你不當兵的話,豈不也是一個少掌柜?!” “我不喜歡做生意,我喜歡讀書!”雖然對方身上穿著鬼子皮,張松齡卻不覺得眼前這家伙象其他鬼子那樣討厭,笑了笑,搖著頭回應,“現在說這些有什么用呢?半個中國都被你們占領了,我家即便賺到一座金山,早晚也被你們搶了去!” “這個,這個,我也不是很喜歡打仗。我只喜歡做生意!”酒井高明擺著手解釋,“是上頭,上頭有些人喜歡打仗。我只是奉命而來,自己做不得主。張君,你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