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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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算盤打得挺好,只可惜,商販們誰都不是傻子,沒聽見他們的叫嚷還罷,一聽到叫嚷,立刻都加入了闖關隊伍。掩體后的偽軍們大怒,端起步槍便想殺幾個人立威。就在此時,公鴨嗓子翻譯官突然從路邊的血泊里跳了起來,沖著他們大聲呵斥,“找死啊,你們?!鋤jian團還在呢!被他們看見…..” 話音剛落,幾枚冒著煙的手榴彈破空而來,正砸在沙包堆成的掩體后。偽軍們慘叫一聲,抱著腦袋,四散撲倒。 “轟!轟!轟!”爆炸聲接二連三,將掩體徹底變成了廢墟。掩體外的翻譯官被炸得滿頭滿臉都是沙子,眼皮一翻,仰面朝天暈倒。 “鋤jian團殺鬼子,不想做漢jian的放下槍,趕緊給老子滾蛋!”又是一聲斷喝從路邊響起,十幾名身穿中山裝的年青手舉盒子炮,端著中正式,沖了上來。看到敢于頑抗的敵人,就是一通齊射。 大多數子彈都打在了鬼子和偽軍身上,也有逃命的商販被流彈擊中,栽倒于血泊當中,大聲呻吟。中山裝們卻沒時間同情這些無辜者,繼續端著盒子炮和中正步槍,對著鬼子和偽軍傾瀉子彈。很快,所有鬼子和執迷不悟的偽軍都被干掉了。剩下的幾名稍微機靈些的偽軍丟掉嶄新的三八大蓋兒,抱頭鼠竄! “把槍支彈藥撿了,咱們撤!”帶隊的鋤jian團頭目將盒子炮別進腰間,大聲命令。年青的面孔上,洋溢著復仇的狂熱。 “是!”其余十幾名鋤jian團成員大聲答應,迅速彎下腰,打掃戰場。見到身穿鬼子和偽軍服飾的家伙,無論對方已經徹底死透,還是尚未氣絕,都于腦門處再補上一顆子彈。看到受傷的同胞,則丟下一小袋消炎藥,讓他們自己處理傷口。 不一會兒,偽軍們丟下的槍支和彈藥就被搜撿干凈。鋤jian團的頭目四下看了看,跳上掩體的廢墟,大聲喊道:“我們走了,大伙趕緊出關。誰也別留在這里,小鬼子的援兵,馬上就到!” 說罷,帶領著麾下弟兄,跳下大路,迅速消失路邊的樹林。只留下一座冒著煙的關卡,和遍地鬼子、偽軍的尸體。 還沒來得及跑遠的商販們,將此人的話聽了個清清楚楚。安撫住拉車的挽馬,毫不猶豫地調轉車頭,順著大路重新走向關外。還有一些已經跑得很遠的商販,不知道是聽見了鋤jian團的吶喊,還是突然靈機一動,也趕著馬車折了回來。看到關卡上的鬼子和偽軍已經死傷殆盡,一邊抹著額頭上的冷汗,一邊驅動牲口,盡快出關。 大約走出十五六里之后,商販們重新開始集結。出塞的路上不太平,大伙必須結伴,才能更有效地預防難以預料的風險。幾乎所有幸存者都臉色煞白,但眼角眉間,卻分明透出一絲喜悅。這一趟,他們算大開了眼界,居然近距離目睹了鐵血鋤jian團大戰小鬼子和偽軍。雖然有那么幾個倒霉的同行因為拉車的挽馬受驚或者人被流彈誤傷而血本無歸,可倒霉的不是已經出了關的這些人。對他們之中的大多數人而言,這回都賺到了。非但貨物沒受到任何損失,連應該給關卡上偽軍們的“孝敬”,都省回了自家腰包。 “那些后生,可真厲害!”崔老板也是幸運者之一,雙手比成盒子炮的樣子,大聲贊嘆,“乒!乒!媽呀呀,一槍一個,打得那叫準。小鬼子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就統統被殺光了!” “可不是么?我還沒來得及害怕呢,仗都打完了!”有人喘著粗氣,大聲接茬。 這句話,立刻換來了一片笑罵聲,“小馬哥,你就吹吧你,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你沒來得及害怕,哪剛才是誰趴在地上哭來著?!” “我,我那不是,不是害怕。是,是高興,高興呢我!”把牛皮吹破了的小馬哥跺著腳,結結巴巴地反駁。“不信你問,你問,對了,你問趙六哥。六哥,你當時就趴在我身邊,你說我是高興的,還是被嚇的?!” “高興的,高興的!”趙仁義向來不喜歡揭短,抬手擦了下額頭,笑呵呵地回應。眾商販們轟然而笑,笑夠了,便三個一群,五個一伙,開始商量下一步行程。趁著沒人注意到自己的機會,趙仁義扯了扯身邊的張松齡,用極低的聲音耳語,“少爺,剛才,剛才那些人,你認識?!” “不,不算認識!”張松齡猶豫著搖頭,“距離太遠,我根本沒來得及細看,就被你拉扯著趁機闖關了!” “噢!”趙仁義笑了笑,臉上的表情里透著幾分失望。剛才那些鋤jian團的人,跟自家少爺一樣年青,一樣滿身陽光。讓他很容易就把兩者聯系在了一起。在他的潛意識里頭,自家少爺做了這樣的人,才符合自己心目中的英雄形象。如果不是與這樣的豪杰為伍的話,即便官做得再大,恐怕說出來的戰績上面,也要狠狠地打個折扣。 但很快,他就把心中的失望壓了下去。貨物沒有任何損失,該給關卡偽軍的孝敬,也因為把握住時機及時隨大隊人馬闖關而省掉了。更令人欣慰的是,自家少爺沒有沖動地拔出武器朝小鬼子開火,沒有把災難招惹到自己和自己背后的張記貨棧上。從此之后,天高地闊各走各路,少爺的安危與自己無關。少爺無論在塞外干出多大的事情,只要有財叔咬定了自家少爺已經死去多時,就不必害怕小鬼子和漢jian們找上門來! “如果方便的話,我想先走一步!”張松齡將趙仁義臉上的表情都看在了眼里,但是他卻不想做任何解釋,更不想做任何爭競。以他的眼光看來,鋤jian團的這次行動,計劃上并不是非常周全。首先,他們并沒有在第一時間集中火力,干掉那幾名最具威脅性的鬼子兵。其次,他們沒有做任何針對鬼子援軍的防范措施。第三,他們為達到目的,有些不擇手段。特別是命令商販們躲避那一下,帶著股子nongnong的陰謀味道。極有可能是已經預料到了有人會慌不擇路而刻意為之……. 那不是正規軍人該做的事情。至少,張松齡原先所在的二十六路軍特務團,不會這樣做,不會耍弄陰謀驅趕自家百姓去給軍人開路。雖然古語有云,欲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郁郁地想著,他的臉色便越來越凝重。趙仁義看到了,還以為自己剛才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失望情緒冒犯到了三少爺,趕緊向前湊了半步,將雙手垂在身側,低聲討好,“少爺這就走么?再等一會吧,我替少爺找幾個人搭伴兒!” “不用了,我想先自己走一段兒!免得有人看到咱們是一起出關的,將來給家里帶來沒必要的麻煩!”張松齡隨便找了個借口,低聲搪塞。 既然不是怪罪自己,趙仁義就不再堅持。尋了個合適機會,將張松齡的武器連同包裹武器的粗布一道從綢緞底下取出來,悄悄地掛在了青花騾子身上。然后又從貼身口袋里掏出了一個小紅紙包,當著順子和東子的面兒,遞給了張松齡,“這些原本是用來打發關卡上那些家伙的,既然沒用到,就……” “謝謝六哥!“張松齡接過紙包,捏了捏,迅速塞進口袋。應該有十塊大洋左右,加上昨天從趙仁義手中拿到的那二十塊,已經足夠他不太奢侈地去黑石寨走個來回。 “還有這些!拿著,到那邊隨便賣掉,也能換幾塊大洋救急。”趙仁義又將東子昨天替張松齡準備的兩大包粗笨雜貨,掛在了青花騾背上。倒霉的牲畜身體晃了晃,抬起眼睛,可憐巴巴地看著他,卻得不到趙仁義的任何憐憫,只好低頭接受了現實。 “知道了!”張松齡本想拒絕,但又不愿辜負趙仁義的一番好心,只好勉強接受了下來。雙方有互相交待了幾句話,拉著馬車遠離同行們。然后趁著沒人注意,揮手告別。 “三少爺一路保重!” “你們也保重,替我問候我爹和我哥!”張松齡在青花騾子上回頭,然后雙腿稍稍用力,驅趕著坐騎疾馳而去。 又跑出了大約五、六里地,他才拉緊韁繩,示意青花騾子放慢速度,調整體力。一雙眼睛卻四下逡巡開來,仿佛在期待著鋤jian團從路邊再度出現。 “那些人受過射擊訓練,槍法值得稱道。但明顯沒上過戰場!”內心里頭,他還在念念不忘分析鋤jian團的行動。并非因為趙仁義臉上的失望之色,而是因為,帶隊的那個鋤jian團頭目,聲音和背影令他感到非常熟悉。 那是一個他很難忘掉的人,驕傲,固執,又喜歡玩弄一些小手段來達成目標。如果不是遇到此人,雪花社也許就不會在葫蘆嶼停留那么長時間,不會慘遭漢jian毒手!如果不是遇到此人,他也許這輩子都不會知道,原來女孩子的笑容,是那樣的美麗! “張小胖,昨晚我不是受我哥的指使,才跟你說那些話的。那些話,你還記得嗎?人家,人家是真的喜歡跟你在一起!”彭薇薇的面孔又出現在他面前,雙目之中充滿了不舍。 第二章 出塞 (五 下) 砰!張松齡仿佛被人當胸捶了一拳,疼得幾乎無法呼吸。時隔經年,他以為自己已經將那個恐怖的清晨忘掉了,誰知道有些痛,卻根本不需要想起。 “姓秦的,你可千萬不要死掉!”用力咽下一口帶著血腥味道的唾液,張松齡在心中暗暗發狠。從黑石寨回來之后,就直接去葫蘆峪。那里還有一筆血債等著他去討還!去年這個時候,他已經從老軍師魏丁口中,打聽清楚了葫蘆峪鎮的基本情況。可以確定在火車站向沖雪花社開槍的那些家伙,是受了秦德剛的主使。當時他學藝未成,縱然想給同伴們報仇也有心無力。而如今,他卻是在生死邊緣走過了好幾回的沙場老兵,還練就了一手相當不錯的槍法…… 想著日后的報仇計劃,他心里最后一絲跟彭學文一較短長的想法也消失得干干凈凈。只是不斷磕打馬鐙,催促胯下的青花騾子加快速度。爭取早日到達黑石寨,早日帶著漢jian朱二的死訊返回中原,早日用槍口對準另外一個不共戴天的仇人。 但入山之后的道路,卻比想象中難走得多。 一座座高山,肩膀挨著肩膀,膝蓋碰著膝蓋,沒完沒了。與娘子關附近那些郁郁蔥蔥的山峰不同,眼前的山大多都是光禿禿的。青黑色的石塊如魔鬼的獠牙般,從山坡上豎起來,筆直地刺向蒼穹。灰白色的苔蘚,則附著在石塊的側下方,宛若一張張痛楚的面孔。每當有山風吹過,石塊邊緣就發出嗚咽的悲鳴,仿佛很多不甘心的靈魂,在訴說地獄中所受到的委屈。 夾在亂石之間,則是一條從滿清入關那時起,就沒受到過任何修理的山路。曲曲彎彎,看不到起處,也看不到盡頭。碎石和泥土筑就的路面,經歷了幾百年的人踩馬踏,日曬雨淋,早已看不出任何人工建筑的模樣。三步一個大坑,五步一處凸起,讓人和牲畜不得不提起十二分小心,才勉強不會摔倒。而越是靠近山谷的地方,道路被時光毀壞得越厲害。最窄處只剩一輛馬車寬,稍不小心一腳踏空,就會落進萬丈懸崖。 只走了幾里路,張松齡就不得不從騾子背上跳下來,用手拉著坐騎慢慢前行。可憐的青花騾子嚇得耳朵上直冒虛汗,挺著脖子,夾著尾巴,一小步一小步向前捱。有幾次,它都將試圖將腦袋轉向身后,丟下張松齡自己逃走。可看到背后剛剛走過的道路,又嚇得悲鳴幾聲,再也不敢回頭。 饒是張松齡事先已經做好了思想準備,并且出發前在趙六哥的提醒下,把此行的困難程度,又調高了幾個數量級。但到了正午休息之時,他也不得不承認,自己把出塞一事想得太簡單了。這里不是韓復渠治下的山東,也不是閻錫山治下的山西。韓復渠和閻錫山兩個再怎么不肖,畢竟把山東和山西當作自家一畝三分地來經營。而這里,卻是傳說中的燕山山脈,古代中原和蠻荒的天然分界線。除了一些小商小販外,平素幾乎沒人穿行,更沒人在乎道路的好壞! 吃過飯,給自己和青花騾子都喂飽了山泉。張松齡繼續趕路,剛翻過一座高山,轉眼就爬上下一座。越走,前面的山越高,越走,腳下的路越窄。有些地方,他需要把韁繩搭在肩膀上,用力扯著青花騾子才能通過。有些地方,他則需要走在青花騾子身后,彎下腰,推著牲口屁股,一寸一寸往上挪。 當第三座大山被踏在腳下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張松齡不敢摸著黑走夜路,勉強在山道附近找個塊擋風的巖石,卸下騾子背上的貨物,與坐騎一起藏在巖石后恢復體力。經歷了一整天的同甘共苦,聰明的青花騾子已經對主人有了依戀之情。啃了幾個豆餅之后,便低下頭來,用舌頭輕舔張松齡身上汗水凝結成的鹽粒。而張松齡的肩膀處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被磨出了破洞。血淋淋的皮膚被騾子舌頭一燙,**辣疼得鉆心。 “伙計,你輕一點兒!”張松齡向旁邊躲了躲,順手將鐵皮水壺向下歪了歪,將半壺剛剛加了鹽的冷水倒在了身邊的石板上。聰明的騾子立刻放棄了他的肩膀,伸出舌頭,將石板上的鹽水喝了個干干凈凈。然后拿委屈的眼睛繼續望著水壺,期待能從中再分得幾口。 “也不怕喝多了齁死!”張松齡低聲罵了一句,對青花騾子貪婪的表現很是不滿。青花騾子則繼續望著水壺,前蹄輕輕敲打地面,表示自己的堅持。張松齡拗它不過,只好又分出一點水來,用手心捧著低到了騾子嘴下。后者則幸福地大口喝著,偶爾還打幾聲響鼻,向主人表示謝意。 突然間,青花騾子停止喝水,將頭抬了起來,長長的耳朵四下轉動。“怎么了?”張松齡警覺地坐直身體,迅速從包裹中取出三八槍。離開娘子關時,他將家中積蓄的大部分子彈都帶在了身上。足足有二百余發,應付一個小規模的狼群綽綽有余。 “嗚嗚——”凄厲的狼嚎從不遠處的山坡上傳來,嚇得青花騾子四條腿兒發軟,幾欲栽倒。張松齡迅速將槍口轉向聲音來處,借著月光,他看見一群淡淡的影子跳過亂石,朝自己包抄過來。 每一個影子頭上,都頂著兩只綠油油的眼睛,就像兩團滾動的鬼火。數不清有多少只,匯聚在一起,如同一片鬼火的海洋。 青花騾子徹底被嚇癱了,悲鳴著坐倒,屎尿齊流。饒是在鬼門關前打了好幾回滾,見到這么多的野狼,張松齡也被嚇得頭皮發麻。“冷靜,冷靜!”他低聲給自己下令,同時將后背依在巨石上,擺出一個跪射姿勢。準星由左到右,再由右到左緩緩逡巡一圈,最后套在了一頭牛犢大小,毛色已經發白了老狼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