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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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連分到的防御面兒有一百多米寬,你帶二排守西南角,我?guī)б慌攀仄眰龋×粝氯女旑A報隊,打起來的時候,看哪邊吃緊接應哪邊。”一見面兒,廖文化立刻上前給張松齡指派任務,“藏身的掩體我已經找人幫你挖好了,遇到什么緊急情況,你派手下人過來跟我聯系。記住自己不要亂跑,小鬼子的槍法很準,稍一露頭,就可能要了你的命!” 張松齡也跟鬼子交過好幾次手了,印象中,卻沒覺得小鬼子有廖文化說得那樣可怕。但是,對方好心好意把比較容易守的地段分派給他,他也不能不領情,當著全連弟兄們的面兒跟人家爭論鬼子的槍法。想了想,便笑著點頭,“既然廖連長都安排好了,我照著做就是!三八大蓋兒都分完了么,如果還有剩余的話,給我也來一把。我隨身沒帶多少步槍子彈!” “給你留著呢!”廖文化今天出奇的熱情,非但主動撿比較重要的任務扛,而且處處替張松齡想在了前頭。“盒子炮可靠射程太短,打陣地戰(zhàn)時很吃虧。我專門讓人給你留了一支全新的三八大蓋兒,還有一整箱子子彈。都塞在西南角的一個小窟窿里。你過去找二排的弟兄問問就能找到!趁著鬼子沒上來之前,趕緊先打幾槍練練手,反正這回咱們有的是子彈,可以隨便造!” “謝了!”張松齡抱了抱拳,學著對方常用的模樣表達心中的感激。廖文化友善地回了一個揖,然后將腦袋湊近一些,用只有二人能聽見的微小聲音詢問,“跟團長聊了大半夜?!怎么樣,他說咱們什么時候能往回撤沒有!” “這個……”心中剛剛積累起來的一點而好感,幾乎在瞬間就被廖文化那猥瑣的模樣給沖走了。張松齡本能地往回退了半步,身體倚住壕溝壁,低聲回應,“沒有,我們一直在聊以前的事情。后來電臺跟七十九師和前線指揮部都聯系上了,我見團長太忙,就一個人回來了!” “噢!”廖文化低低地喊了一聲,臉上的表情有點兒失落。但很快,他就重新振作了起來,繼續(xù)壓低了聲音追問,“七十九旅那邊怎么說的?前線指揮部那邊呢?黃長官回來了么?誰在那邊負責調度全軍!” “七十九旅在關溝堵住了半個聯隊的小鬼子,正和第三軍弟兄聯手攻擊他們,打算將他們全殲。”這些,倒沒什么值得保密的,張松齡剛才恰巧聽老茍?zhí)崞疬^,不介意跟廖文化分享,“至于前線指揮部那邊,好像黃長官還沒從太原趕回來。但聽當值的一個師長說,土,第八路軍的兩個團正在日夜兼程地往這邊趕。” 噢!”廖文化還是提不起什么精神頭來,對他來說,此刻最重要的消息,不是能夠殲滅多少鬼子,也不是如何才能挽救戰(zhàn)局,而是自己到底能不能活著走下戰(zhàn)場,能不能活著把昨天晚上立下的戰(zhàn)功變成肩膀上的銅豆豆。畢竟再往上走一步,他就是營長了。雖然按照特務團的傳統,營長還是要親自帶隊打沖鋒。但至少身邊已經有一個警衛(wèi)班保護著是不是?況且如果他回去后豁出這次做戰(zhàn)的全部賞錢托人走走關系,調到別的部隊去當營長也未必不成。那樣的話,下次再上戰(zhàn)場,陣亡的幾率可就減少了不止一成兩成! “我覺得,七十九旅和第三軍派過去支援他們的弟兄加在一起有近萬人,圍著小鬼子的半個聯隊打上一天一夜,磨也能把鬼子給磨光掉。”見廖文化越來越提不起精神,張松齡只好耐著性子安慰,“況且咱們手中現在又是重機槍,又是迫擊炮,還繳獲了鬼子的擲彈筒和那么多手榴彈,實力也未必比小鬼子那邊差多少了。” “我還聽團長說,鬼子的第二十師團并不是全額,總計才來了一萬兩千人出頭!”有心鼓舞全連弟兄的士氣,他故意將聲音突然提高,“黃旅長和第三軍聯手堵住了小鬼子的大半個聯隊,故關上面還堵著小鬼子的大半個聯隊。算下來,已經將近五千鬼子沒了。咱們正面,最多還剩下七千小鬼子,又要分兵攻打娘子關,又要守著雪花山,又要放著二十七軍抄他們的后路,能抽出來對付咱們的,最多也就是兩千來號!咱們在高處,鬼子在地處。咱們躲在戰(zhàn)壕里頭,鬼子還要爬山路。怎么看,小鬼子也難在咱們手上占到任何便宜去!” “那倒是!”周圍正在繼續(xù)加固戰(zhàn)壕的弟兄們放下鐵鍬,紛紛點頭,對接下來的戰(zhàn)斗充滿了信心。然而廖文化這個當連長的卻不樂觀,撇了撇嘴,小聲嘀咕,“你說得倒是簡單!可小鬼子天上有飛機,地上有大炮。弄不好還能開上來坦克車。咱們這邊,卻連一門山炮都沒有,光憑著迫擊炮和擲彈筒,怎么跟坦克干?” “看你說的!”不滿意廖文化漲鬼子志氣滅自家威風,張松齡笑著搖頭,“這么破的山路,人都走不順溜,還坦克和大炮呢?要不你帶著一排去西南角,我?guī)Ф彭斂勘边@一帶!” 后半句話,對廖文化很有誘惑力。可想到張松齡身后還有個親哥哥般的老茍團長在撐腰,他就無論如何都不敢接受這個建議了。“算了吧,你才跟小鬼子打過幾仗啊!連怎么躲避炮彈估計都不知道!還是讓我老廖來吧,誰叫我命苦呢!” 論戰(zhàn)場經驗,張松齡的確遠不如廖文化。聽出后者話語里的抱怨之意,他笑了笑,非常坦誠地商量,“那就我?guī)Ф攀剡@一帶,你在旁邊指導我,西南角那里,讓一排長劉大發(fā)自己去頂,怎么樣?你就當帶了個徒弟,等打完了這一仗,拜師禮我肯定給你補上!” “真的?!”廖文化的眼神又開始發(fā)光,仔仔細細盯著張松齡的眼睛看了好半天,也沒看出任何玩笑之意。心中不覺一暖,咧了下嘴巴,笑著道,“算了,我可不敢跟團長大人搶徒弟。還是你去守西南角,這邊交給我!真到著急的時候,我再派人把你調過來。” “那我就隨時恭候連長的將令!”張松齡笑著調侃了一句,然后打了個哈欠,捂著嘴巴搖頭,“我得趕緊去補一覺,免得等一會兒小鬼子上來時打瞌睡。謝謝你幫我挖藏身掩體,等將來去太原,我請你……” 他原本想裝一回灑脫,答應請對方去逛窯子。卻終是臉嫩,猶豫了片刻,紅著臉補充,“請你去喝酒,地方由你來定,別替我省錢就是。” “我也去!”“算上我一個!”“還有我!”二連的三個排長一直在豎著耳朵偷聽,得知副連長準備請客吃任何大伙想吃的地方,立刻丟下鐵鍬,雀躍上圍攏上前。 這下,廖文化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了,目光依次從一排長劉大發(fā),二排長韓進步和三排長祝虎頭身上掃過,臉上寫滿了恨鐵不成鋼,“吃!吃!吃!你們幾個家伙,就知道個吃!給我把戰(zhàn)壕再加寬一尺,我和副連長頭頂上的位置,都砍幾顆樹蓋上。要活樹,砍倒后連枝子帶葉子一并抬過來。快去,等天光大亮時,就沒機會了!” “啊!”劉大發(fā)等人聽得直咧嘴。大伙昨夜藏身的樹林距離這邊有好幾百米遠,中間又沒有什么合適的道路。十幾棵樹完完整整地抬過來,累也把人累死了。 “快點去!否則,吃請的時候老子才不帶上你們!”廖文化一人一腳,將三個排長踢走。然后順手拉起張松齡的胳膊,拖著他鉆進了自己剛剛挖好的藏身掩體,“這邊來,我有點兒事情想求你幫忙!” “說吧,只要我力所能及!”張松齡順口答應,然后追加上自己認為必要強調的條件。 “小事,絕對是舉手之勞的小事兒!”廖文化滿臉堆笑,四下看了看,確信沒有任何人偷聽,然后從懷著掏出一疊帶著體溫的黃紙和一支破舊的鋼筆,用舌頭在筆尖兒處舔了舔,低聲請求,“你幫我寫幾個字,在這些紙上!” “寫什么字?”張松齡弄不清對方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皺著眉頭追問。 廖文化又探出半個腦袋,四下看了看,然后突然紅了臉,非常扭捏地說道:“這些紙,都是出發(fā)前我在廟里買來的,找和尚念過經。你就在紙上幫我寫,‘逢兇化吉’、‘遇難成祥’、‘大吉大利’、‘子彈躲著走’,反正,什么話吉利你就寫什么。你小張一看就是個有福氣的,不像咱老廖,生下來就是個賤命兒!” 注:三國只一統天下,麻煩大伙幫忙點一點。新人新書,需要支持。 第七章 滿江紅 (二 下) 整整一個上午,張松齡也沒機會睡上個囫圇覺。很多二連的士兵,包括好幾個特務團的老兵,都一個接一個心照不宣地跑到他藏身的掩體中來,或者是陪著笑臉向他打聽何時撤離的消息,或者是象連長廖文化那樣,從口袋里摸出幾張帶著體溫的白紙、黃紙,請他給寫上幾句吉祥話,仿佛那些文字真的有讓子彈繞路走的魔力一般。 這使得張松齡倍感郁悶,不僅為弟兄們的迷信,而且為弟兄們眼睛里流露出來的那種深深的畏懼。他們在害怕,他們對擊敗或者消滅眼前這伙小鬼子沒有任何信心。雖然他們每個人都知道,眼下娘子關附近的中**隊數量足足是日本鬼子的六倍,并且還有援軍不斷地從太原,從河南,甚至從四川往這邊趕。 “你怕個球!”當二排長韓進步借著近水樓臺的便利,悄悄地將一團女人用的“騎馬布”模樣東西在他面前攤開時,張松齡的忍耐終于達到了極限,抓起那柔軟的物件團了團,用力向戰(zhàn)壕外擲了出去,“你是個軍人,能保護你的是你手中的步槍和大刀,不是這爛玩意兒。如果這玩意能管用,咱們老祖宗那會兒每人腦袋頂上套一個,滿洲騎兵就進不了中原了!給我滾出去,再敢?guī)н@種東西來煩我,我直接撤了你!” “撤就撤,誰稀罕似的!”沒想到平素和藹可親的副連長居然也會發(fā)怒,韓進步愣了愣,貓下腰轉身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在嘴里嘟嘟囔囔,“以為誰愛當這大頭排長呢?!軍餉多開不了幾塊,每次沖鋒都得把腦袋別褲腰帶上……” “你給我站住,你說什么,有種你就再說一遍!”張松齡聞聽,愈發(fā)怒不可遏,彎著腰追出掩體,伸手去拉對方脖領子。 韓進步顯然對自家的副連長不夠尊敬,迅速一轉身,讓張松齡的大手落了空。然后抓起自己鋼盔,用力摜在了地上,“我說不當這個大頭排長了,誰愿意當誰當!憑什么每次升官受賞,都是你們這些身背后有靠山的先來。合著我就該給你們當墊腳石啊!讀書多,讀書多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要不是小時候家里頭窮,我也去讀中央軍校了,這一會兒個,就是我罵人,你立正聽著的份兒!” “你,你……”張松齡被氣得兩眼發(fā)黑,伸手就去摸腰間的盒子炮。其他幾個被驚動的排長、班長們看見,趕緊沖上前緊緊抱住他的肩膀,“連長,連長,您消消氣兒,消消氣兒,別跟老韓一般見識。他這人,什么都好,就是長了張叫驢嘴,整天到處胡咧咧。他要是能管住那張嘴啊,這會兒早就不止是個排長了!” 勸完了張松齡,大伙又趕緊勸韓進步,“老韓,還不快給張連長道歉。咱們張連長的功勞,可都是拎著腦袋換來的,大伙都看在眼里頭。你要是不服氣,改天也去打死個小鬼子中隊長試試,要是沒那個本事,別在這兒裝大尾巴鷹!” 當看到張松齡伸手摸槍那一瞬間,韓進步就已經后悔了。雖然軍法中沒有因為頂撞上司就挨槍子兒這一條,但如果張小胖子以擾亂軍心的罪名給自己來一梭子,過后恐怕也不會有人追究此人的過失。可要當著這么多弟兄的面兒向張小胖子服軟,韓進步又覺得有點兒下不來臺,畢竟這場沖突是由對方先挑起來的,自己不過學著別人的樣子向他求幾個字罷了,他如果不想寫就直接拒絕便是,憑什么還要擺軍官讓自己下不來臺?! “老韓,老韓!”見周圍的人越來越多,二排副馮寶山趕緊加大勸說力度,“道個歉有這么難么!你也就遇上咱們張連長了,他大人大量,肯定不會跟你計較。換了別人,一槍嘣了你,你還能有地方喊冤不成?!別犯倔了,趕緊道歉!你覺得咱們二排不夠扎眼,非要把營長和團長也給驚動來么?” 聽馮寶山提起營長宮自強和團長老茍,韓進步終于不甘心地低下了頭。張小胖子年青資歷淺,又只是個連副,得罪他沒什么要緊,說不定還會因此受到廖連長的賞識。可如果把宮營長和茍團長都給招來,就有些得不償失了。那兩個人可對小胖子賞識有加,特別是茍團長,簡直就拿小胖子當他的親兒子般護著。 “對不起,是我嘴巴賤,連長您大人大量,原諒我一次!”用蚊蚋般的聲音,韓進步向張松齡賠禮,然后又迅速替他自己的行為找理由,“我其實也不是很信那玩意,就是覺得能多一道保險,總比少一道強。況且從北平到現在,咱們中國這邊就沒一次打贏過。即便偶爾占到點兒小便宜,也很快得給日本人吐回去!” 這才是大伙恐懼的癥結所在。他們不是怕死,而是怕死得毫無價值。從七七事變那一刻開始,幾乎每一場戰(zhàn)役,中國這邊都占了人數上的絕對優(yōu)勢,可小鬼子卻一路高歌猛進,打垮了傳說中驍勇善戰(zhàn)的二十九軍,打垮了全員裝備了德械的五十二軍,即便是大伙所在的第二十六路,也是先敗于良鄉(xiāng),再敗于固安,三個滿編師被小鬼子打垮了兩個,剩下的一個也是遍體鱗傷。 張松齡無法向大伙解釋中**隊為什么老打敗仗這道難題,他也沒臉皮把屢戰(zhàn)屢敗,說成順利轉進,誘敵深入。此時此刻,具體行動好過任何豪言壯語。掰開箍在身上的手臂,他慢慢掏出一把盒子炮,扣好保險,按到了韓進步手中,“我不信女人的騎馬布上面寫幾個字,就能讓你多一分活命的機會。如果你覺得那樣會讓你心安的話,我可以給你寫!你們中間任何人…….” 猛然轉過臉,他用目光掃過每一名湊過來看熱鬧的弟兄,“如果覺得我寫幾個字就能讓子彈打不到你們的話,我都可以給你們寫。不用藏著掖著,趁著小鬼子還沒上來,我公開在這里擺攤子給你們寫!” “不過我自己,更相信這東西!”指了指韓進步手中盒子炮,他繼續(xù)大聲補充,“韓排長打仗打累了,待會兒就在后邊督戰(zhàn)。這一仗,我直接帶領咱們二排來打。需要打反沖鋒時,我第一個上。需要朝第二道戰(zhàn)壕撤時,我最后一個走。要是我做不到,韓排長就拿這把盒子炮嘣了我。大伙到時候給他作證,是我讓他嘣的!如果是因為貪生怕死被他給嘣了,我絕無怨言!” “連長!”韓進步終于覺出盒子炮燙手了,紅著臉將它遞了回來,“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剛才嘴賤,說話不過腦子,您大人大量,饒了我這一回,我已經肯定再也不敢頂撞您了!” “不饒!”張松齡笑著搖頭,“你也沒什么錯。我升官的確太快了些。也的確沒你們其中任何人資格老!所以我這回就替你當一次排長,讓大伙用眼睛看看,我這個連副,是靠著上頭賞賜來的,還是我自己掙回來的。” “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給您作揖還不行么?!”韓進步又怕又悔,抱著盒子炮,連連拱手。“要是營長那邊知道我篡了您的權,他還不得活活打死我啊!您別跟我一般見識,我……” “我是說真的,我要替你帶一次兵。你呢,就老老實實替我督戰(zhàn)。這是我逼著你做的,甭說營長,團長知道了,也怪不到你頭上!”張松齡笑了笑,繼續(xù)搖頭。“就這么定了,如果你真心服氣我這個副連長的話,就不要再違背我的命令!” 說罷,再不管滿臉通紅的韓進步,他轉身走回了掩體內,抄起三八大蓋兒開始熟悉槍性。留下二排的排長班長們圍著韓進步面面相覷,誰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尷尬了好一陣兒,才由副排長馮寶低聲提議:“既然人張連長把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咱們幾個就都別矯情了!老韓,你就拿著盒子炮督戰(zhàn),待會兒誰貪生怕死給咱們二排丟臉,你就直接斃了他。老王,你們班就跟著連長,寧可把全班弟兄都搭上去,也別讓小鬼子傷著咱們連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