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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四季錦在線閱讀 - 第16節

第16節

    阿霧沒吭聲,抬頭看了看唐夫人,唐夫人對她點點頭,阿霧這才應了唐音。榮三爺畢竟不過六品修撰,阿霧同唐音這般好,難免會讓外面的人以為榮三爺為了抱唐閣老的大腿,而讓自己姑娘去親近唐音的。阿霧也怕唐夫人以為她別有居心,所以這才看了看唐夫人。

    若說阿霧,真心沒有要別有居心地親近任何人的想法,若非她與唐音投契,她也不會親近她,阿霧雖然如今身份不高,可也沒耐心伺候其他大小姐。實在是唐音待她極好,阿霧這才有心討好唐音,讓她高興些。

    過得幾日,唐音果然有帖子來,阿霧告訴了崔氏,又同她一起去稟了老太太,老太太得罪不起唐閣老,雖然面色極為陰沉,但還是答應了阿霧出門。

    “你在外好注意些,可別丟了咱們國公府的臉面,否則我定不饒你。”老太太陰沉著臉道。

    阿霧應了是,同崔氏自回去不提。

    這幾日阿霧因長公主的事情,人有些懨懨,胃口也不好,崔氏見了唐音的帖子,跟見了救星似地,一個勁兒催著阿霧一定要去,又張羅著準備送唐音的生辰禮物。

    “太太不用張羅,唐閣老家什么沒有,也不缺咱們什么,讓我說,還是我用點心,自個兒做點兒東西,一來表了我的誠意,二來音jiejie也喜歡些。”

    “是這個理兒。“崔氏忙點頭,又問阿霧準備送什么。

    阿霧想起上回在晉國公府,唐音贊自己字寫得極好,便想著送她一副字畫,費了幾日功夫,悉心作了一副。

    唐音的生辰宴并未請客,只是邀了幾個好友,一眾小輩兒私下聚聚,這在京城里的貴女之間是很時新的過生辰的法子。

    前兩日阿霧生日,崔氏也想為阿霧辦一場,可一是此時身份不夠,二是花費頗多,老太太那邊定有話說,阿霧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推了崔氏的好意,只在當日吃了一碗崔氏親手做的長壽面,一家人和和樂樂地過了。

    唐音生日那天,阿霧帶了一個mama并紫扇一同出門,從后院角門進了唐府的花園。阿霧到的時候,唐音舉宴的蕭蕭閣已經坐了好幾個小姑娘。

    唐府的花園多竹,竹間之可燕者,是為“蕭蕭閣”也。

    阿霧一到,唐音就起身迎了出來,“好啊你,可是最后一個到的,待會兒罰你一杯。”唐音所謂的罰一杯,是女兒家飲的玉梅釀,酒味不重,清甜可口,很得小姑娘喜歡。

    “我愿自罰三杯,音jiejie可不要吝惜。”阿霧笑道。

    “今日給你管夠。“唐音拉了阿霧的手進閣。在座的人阿霧都認識,蘇念、柳和萱、胡雅和,還有顧惜惠。

    阿霧沒想到唐音居然還請了顧惜惠,有些驚訝地往唐音看了看。

    唐音后來在她耳邊低聲道:“不是我要請,是我娘讓我請的。”

    阿霧“哦“了一聲,如今想來,怕是唐夫人早就看上了顧惜惠的,要拿她當媳婦兒。

    其實撇開私怨(情敵)來說,阿霧也得承認顧惜惠真是個很不錯的姑娘,溫文大方、端莊秀雅、出身尊貴、才貌雙全,自己若有個兒子,說不定也會欣賞顧惜惠這樣的兒媳婦。

    阿霧在唐音上來迎她之前,就將裝了禮物的匣子遞給了她,促狹地道:“祝jiejie早日長出新牙來。”

    這話若換了別人來說,定要讓唐音一頓好怒,可偏偏是也缺了門牙的阿霧說來,就成了同“病”相連的姐妹之間的嬉笑了。

    “臭丫頭,敢笑話我,讓你一輩子長不出門牙來,可惜了這臉蛋兒。”唐音說著就去捏阿霧的臉,阿霧滑溜地避了過去。

    “喲,讓我瞧瞧璇姐兒送的什么稀罕物?”胡雅和瞅瞅唐音手里的匣子。她明知阿霧的境況,還說出稀罕物的話來,讓人聽著就別扭。

    ☆、生辰宴上糊涂賬(中)

    阿霧的臉色絲毫未變,要說唐音的這幾個朋友里,胡雅和對她是有心結的,沒有阿霧之前,胡雅和本是唐音最要好的手帕交,如今阿霧取而代之,胡雅和就難免有些吃醋。

    再者胡雅和絲毫不覺得阿霧有什么特別之處,如此平凡的人能得唐音另眼相看,這尤其讓胡雅和不滿。

    其實小姑娘是不明白,人與人的緣分,不在于對方有多優秀和出色,世上才華橫溢者諸多,卻也不是人人見著他們就喜愛的。

    古語有云,“白發如新,傾蓋如故”就是這個道理。

    交朋友講的是投契,或許是一個眼神,或許是一個動作,彼此投了契,便心心相印起來。所以唐音并不在乎阿霧優秀不優秀,只是這個小姑娘投了她的心,彼此也就好上了。

    胡雅和卻認為唐音這樣家世的姑娘就該與同等家世的姑娘交往,如果出身差一點兒,那就得才華出眾,這才說得過去。

    其實大部分人未必喜歡與比自己出眾的人交朋友,更別說傾吐心聲了。

    唐音將匣子打開,拿出一軸畫來,喜滋滋地對阿霧道:“你畫的?”

    阿霧點點頭,心里卻有些遲疑,她未料到顧惜惠會來,而這畫卻是她平素最常做的題材。

    唐音將畫軸緩緩展開,一對活活靈活現、惟妙惟肖的水鴨子躍然紙上。右上角還有四句詩,“菡萏香連十頃陂,小姑貪戲采蓮遲。晚來弄水船頭濕,更脫紅裙裹鴨兒。”

    下面有阿霧的鈐印,這是榮三爺空了時為她雕刻的,“養鴨客”。

    “養鴨客”是前世阿霧的自嘲,她天賦秉弱,待在家中,平日里的消遣多為臨水喂魚,隔水看鴨,所以自封養鴨客,大俗即是大雅,“客”之一字又是她的多病自憐,說她不過人間的過客,投胎做人,不過是于家中做一回短暫的客人罷了。

    因阿霧看鴨多了,畫鴨多了,于畫鴨上就自成一派,連當時的書畫大師蘇西山也夸她,說她自成一派,有宗師之風。

    唐音和蘇念等人興趣盎然地評品著阿霧的這副精心之作,只覺得她畫風有趣,活潑揮灑,從沒見過這么得趣兒的鴨圖。

    不同于唐音的門外漢看熱鬧,蘇念卻是極驚訝的,阿霧說的那位蘇西山正是她的祖父,從小耳濡目染,于繪畫一道蘇念多有浸yin和心得,依她看,這幅讓人嘆為觀止,神乎其技的鴨圖可真不像是一個八歲女娃娃能畫得出的。

    蘇念心下便存了一分疑惑,“這畫可謂是得鴨之神髓了。若我祖父看了,知道是璇姐兒這么個小娃娃畫的,定要大吃一驚的。”

    除了蘇念,在場還有一個人最為震驚,那就是顧惜惠。

    顧惜惠從小同康寧郡主一起長大,對她的畫風如何能不清楚。康寧郡主生前也自號養鴨客,最最擅長的正是鴨圖。

    榮璇(阿霧)的畫無論從構思、布局還是技巧上無一不肖似康寧郡主的風格。當然,畫風相近的人也不是沒有,但康寧郡主畫的鴨有個獨特之處,那就在眼睛。

    鴨子的眼睛在一幅畫上來說可謂極小,但就是這極小之處最顯神髓,康寧郡主總是要刻意在那小眼里留白,露出一顆白色的星星來,顯得小鴨的眼睛極為傳神、靈動。

    顧惜惠曾經問過康康寧郡主,為何她會這樣畫,只記得她說,鴨子也有情感,喪偶后還會悲鳴,在她心里,這些鴨子就是一個個的人,而畫人時最傳神的地方在眼睛,那鴨子的眼睛也不能輕忽。

    今日榮璇的這副鴨圖里,那一對水鴨的眼睛正是用的康寧郡主的筆法。

    這也太湊巧了,讓顧惜惠不得不震驚地看向阿霧。

    阿霧自然也知道顧惜惠為何這般看自己,她只是假作不知地對顧惜惠回以一笑。

    顧惜惠覺得或許是自己想多了,也許真的是巧合,一切都是巧合。

    “念姐兒是咱們這群人里最懂畫的,既然你都這么說,我看這畫啊也未必就是某人所做呢。”胡雅和借著蘇念的話開始發作。“顧jiejie,你說是不是?”顧惜惠素有才名,比榮五還盛,若她也說如此,那阿霧假借他人的畫說是自己作的事兒就鐵板釘釘了。

    顧惜惠回過神來笑了笑,“這不好說,不如讓璇meimei現場做一幅讓咱們開開眼界。”若阿霧真是作偽,顧惜惠這一番話可就是落井下石了,但事實并非如此,阿霧自然不怵。

    而顧惜惠也不是為難人的意思,她實在也想知道這幅畫是不是榮璇自己做的,如果不是,那就只能是康寧郡主的畫作外流而已,若果真如此,總好過畫風如此湊巧詭異來得讓顧惜惠更能接受些。

    “好啦好啦,我的生日又不是讓你們來作畫的,不管是不是阿璇畫的,我都很喜歡。”唐音是極力維護阿霧的,她怕阿霧年幼不懂事假借了他人之畫,又怕她丟丑,所以想繞開這個話題。由此可見,唐音是很有些護短的。

    阿霧垂眸思考了片刻,倒底還是想借著顧惜惠,看能不能有所突破。“好事成雙,音jiejie,不如我再畫一幅你家園子里的水鴨送你。”

    這話不僅解了唐音的為難,也讓其他人高興了起來。

    但凡富貴人家的花園里都有挖開的小池子,里面總要養上一兩對鴛鴦或者水鴨子,這廂唐音安排了下去,眾人移步去了浮陽亭,浮陽亭臨水,最是喂魚賞鴨的好去處。

    阿霧她們到時,亭里已經布置好了畫案,并文房四寶和繪圖用的顏料。

    “無需顏色,太費功夫,我只用墨做一幅。”阿霧緩緩將白卷展開,揮毫潑墨,眾人見她筆走游龍,不過寥寥數筆,一盞茶功夫不到,唐府雪浪池中的那對水鴨就游到了阿霧的筆下。

    形容生動、刻畫入微,最妙的是,那對水鴨不過幾筆墨而以,實在簡單,卻仿佛真物入畫般。

    這一番下來,不僅給阿霧正了名,也讓大家都看到了阿霧不僅畫做得好,還做得快,仿佛畫畫對她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一般。

    阿霧送唐音的上一幅畫是精雕細琢的水彩畫,而這一幅是水墨畫,各有千秋,都讓唐音愛不釋手。阿霧不是作偽,也讓唐音松了口氣,她并不喜歡自己重視的朋友是個虛偽之人。

    當然這一幅畫,水鴨的眼睛依然是康寧郡主的技法,顧惜惠親眼見阿霧所做,越發覺得她和康寧郡主仿佛同一個一般,當初康寧郡主作畫也是那樣的動作,也是那樣的胸有成竹,信手拈來。

    胡雅和見阿霧不是作偽,訕訕地笑了笑,在唐音的瞪視下,低頭給阿霧道了歉,“對不起,我……”

    唐音可以瞪視胡雅和,阿霧卻是沒有這個資本的,趕緊道:“可不敢當,我知道胡jiejie是同我玩笑的。”

    胡雅和點了點頭,就算敷衍過這一關了。

    在接下來的小宴上阿霧一直保持著低調,因為她將將才大顯了身手,可不適合再出風頭。席間行酒令吟詩罰唱,阿霧都表現一般,不出色但也不失中庸。

    蘇念對阿霧另眼相看,唐音本就喜歡她,柳和萱是個平和親切之人,便是胡雅和對阿霧的不滿意也少了點兒,覺得她還算有點兒小才,所以在座之人其樂融融,飲酒行令,好不歡喜。

    到午后快要散席時,柳和萱有些憂傷地看著唐音幾個,“哎,下回音meimei生辰,我不知還能不能來?”

    柳和萱是個長相溫柔婉弱的女子,眉間一蹙,便讓人心生憐惜。

    “我可不依,下回你還得來。”唐音拉著柳和萱的手撒嬌。

    蘇念在一旁問柳和萱道:“你真的要訂親了?”

    柳和萱點點頭,神色間有一絲嬌羞,但并不見多高興。

    “萱jiejie怎么不高興,不是說定的是孔祭酒家的大公子嗎?”唐音道。雖然大家沒見過孔家大公子,但都是書香門第,他家和柳家的學士府素有往來,還帶著點兒姻親,想來孔公子定然是個好的。

    “她呀是擔心今后出不了門。”翰林院掌院學士柳宗河為人古板,家中子女一旦定親,就再不許出門走動,關在家中繡嫁妝。一是門風使然,二是杜絕可能出現的丑聞。柳府這樣的清貴,又是書香門第是決不允許出現丑聞的。

    大家“哦”了一聲,情緒都有些低沉。

    胡雅和為了活躍氣氛,便道:“念jiejie,你也不小了,你家太太肯定也在為你相看了吧,你想嫁個什么樣的啊?”

    本來女兒家不該問這些,但她幾個素來玩得極好,彼此任何話都是不避諱的,私底下哪個女兒又不曾有情竇初開的萌動。

    “我,我嘛喜歡長得好的。”蘇念也不含蓄,當然也有一點兒活躍氣氛的意思在內。

    “這京里長得最好的一個在音meimei家,一個在顧jiejie家,你可得討好著她們一點兒,準保你心想事成。”胡雅和戲謔道。

    “臭丫頭,戲耍你jiejie吶。”蘇念不依地作勢要打胡雅和。

    胡雅和躲到顧惜惠的背后對蘇念吐了吐舌頭,“難道我說的不對?”

    京城最出名的兩大美男子,正是唐家的唐瑜唐秀瑾,還有便是阿霧曾經的二哥,長公主的嫡次子顧廷易。這兩個人每上一次街,就不知要俘獲多少京城少女的芳心。還有大膽的,香囊直接就拋過去了。

    蘇念臉一紅,看來她的心上人果然在這二人之間。

    “我就說你說的不對。”唐音裝出一副傲然樣。

    “怎么說?”胡雅和追問道。

    “我大哥雖然是美男子,可真要說京城長得最好的,還得數……”唐音指了指禁宮的方向,比了個“四”的手勢。

    “四皇子?!!”胡雅和問出聲來。

    ☆、生辰宴上糊涂賬(下)

    唐音點點頭,“不信你問顧jiejie。”在座這幾個人里唐音以為就她和顧惜惠見過楚懋,卻不知阿霧也是見過的。

    顧惜惠被幾個小丫頭一看,臉頓時就紅了,卻也點了點頭。

    阿霧心奇,顧惜惠臉紅個什么勁兒。

    “比唐大哥還生得好,這怎么可能,”胡雅和不信。

    “你這是自大的青蛙,坐井觀天,怎么就不能有人比我哥哥長得好了。要我說,那位才是天下生得最好的,保準你見了他,連話也不會說吶。”唐音嘆道,一副恨不能楚懋就站在她眼前任她看的模樣。

    阿霧對唐音幾個熱切議論的這個話題完全插不上嘴,她對男女之事素來放不開,當初對唐秀瑾那一樁心事還是因唐秀瑾的詩詞傳進了閨閣,看了后對他的文采傾心,再后來在長公主的宴會上見了他一面,人是玉樹臨風,溫文爾雅,這顆心也就陷了進去。

    閨閣女兒,因為對男人的見識少,心很容易就沉陷,但畢竟不深,j□j也不會拖泥帶水。可從唐秀瑾娶了顧惜惠之后,阿霧就一直是心如止水、清心寡欲的。

    如今唐音幾個毫無顧忌地談論男女j□j,這讓阿霧十分不自在,又尷尬又害羞。她極想讓她們換個話題,但那幾個眼睛都亮得跟太陽似的,完全不理會阿霧想轉移話題的插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