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
莊麟不以為意,只伸手摸了摸空蕩蕩的胸前,幽怨說道:“相公是覺得妾身的身材不好,所以不想同妾身圓房嗎?” 不過是隨便說說的兩句話,卻立時提醒了君少優,當即開口吩咐承影道:“記得明兒叫廚房采買些又圓又大的東西來,我有用處。” 承影早已忍得面色猙獰,腹痛不已,聽見君少優如此鄭重其事的吩咐,只得眼淚連連的躬身應是。又見君少優再沒什么別的話說,方才徹身告退。臨走時也沒敢看一眼莊麟是什么臉色。她可不想一時痛快了,過后卻成了莊麟的眼中釘。正所謂忍一時風平浪靜,承影從小在宮中伺候,早已見慣了“大風大浪”,自然不會因一時放縱辦了錯事。 不過等她快步出了內室,走在游廊上時,終究還是忍不住噴笑出來,寂靜的夜里陡然響過一聲清脆的笑聲,分外清晰。嚇得承影連忙伸手捂住雙唇,縮肩弓背的回了自己房中。“呯”的一聲關上房門后,承影這才暢快的大笑出聲。 不提承影在房中如何開懷暢笑,且說莊麟老老實實地按君少優的吩咐在床下打了地鋪,且親手服侍著君少優洗漱過后,又十分殷勤的為他疊被鋪床。窺著君少優并不十分惱怒的臉色,小心翼翼地道:“明兒早起少優想吃什么,此刻告訴我,我也好叫廚房的人早早預備了來。” 君少優漫不經心的擺了擺手,隨口說道:“這會子半夜三更的,我哪里能想起要吃什么來。還是等明兒一早再說罷。” 莊麟見狀,也不敢再多話,立時服侍君少優躺下歇息。一夜無話。不消細說。 且說次日一早,莊麟照例早早起身晨練。君少優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見到莊麟只小心翼翼地洗漱,卻不敢梳頭換衣,不覺揉了揉眼睛,散漫說道:“我是叫你晚間回來再扮成女裝,你如今要到外頭cao練,舞刀弄槍的還弄這么一個行套來,也不怕動輒摔壞了承影的首飾。” 莊麟心知君少優到底是心軟了,不過是隨意尋了個借口不想讓他太過難堪。當即滿心激動的點了點頭,湊將上了輕輕吻了吻君少優的眉間,開口說道:“此事是我不對,今后再不敢對少優有半絲隱瞞。” 一句話說的君少優立時沒了睡意,皺著眉頭坐起身來,君少優伸手摸了摸依舊平坦的小腹,憂心忡忡地道:“這事情鬧得,我竟成了個不男不女的妖怪了。” 莊麟聽的難受,當即也顧不得君少優昨日的禁令,伸手將他摟入懷中安撫道:“不拘發生什么,你都是我兩輩子最愛的人。我永遠都陪在你的身邊。” 君少優心煩意亂的打了莊麟一拳,悶聲說道:“嘴上說的好聽,一到了真章你瞞我瞞的比誰都緊,信你的話就怪了。” 總而言之,也不過是周瑜打黃蓋,一個愿打一個愿挨罷了。 君少優憤憤的哼了兩聲,不顧形象的翻了個白眼說道:“你真要是心疼我的話,怎么不自己吃了孫神醫的藥給我懷個孩子,說到底總是糊弄我,真把我當情竇初開的小女兒了不成?” 一句話說的莊麟越發難受,當即摟著君少優不言不動的坐了好一會子,方才喏喏說道:“當初不敢對你說,是因那時你心里頭沒我,我怕我將真相和盤托出后你連權衡一下都不肯,定是要死命逃了我身邊才罷。我千辛萬苦付出了一切才能回到你身邊,若是真因此事弄丟了你,這輩子叫我怎么過。” 一席話說的君少優心下一動,轉頭定定看了莊麟半日,挑眉問道:“什么叫付出了一切才能回到我身邊?” 莊麟駭然一驚,心知自己說漏了嘴,連忙支支吾吾地道:“沒什么,我不過是隨口一說——” 君少優微瞇著眼睛打量莊麟半日,見莊麟果然不肯再吐露半個字,心下越發狐疑,面上卻表現的被莊麟說動了一般,展顏笑道:“我今兒早上想喝豆漿,你去吩咐廚房做了來。” 莊麟趕緊應是,也顧不得在君少優跟前兒黏糊賣萌,立刻灰溜溜的穿鞋下地,換了衣衫就親自前往廚房不提。 作者有話要說:蟹蟹緋露妲扔了兩個地雷么么噠╭╮ 第93章 第九十三章 早飯過后,莊麟眼見天光大亮,少不得穿戴整齊,攜眾多輔官謀士前往水師大營點卯。他向來忠君赤膽,如今身負永乾帝之皇命,要鍛煉出一支既精干又忠于陛下的水軍,自然不敢有半點兒怠慢。 只是莊麟帶兵經驗雖然豐富,卻都以騎兵步兵為主,如今驟然插手水軍之事,雖然之前已查閱搜集過許多兵法資料,但終究沒有上手cao練過。因此莊麟自到任一來,行事謙遜,禮賢下士,廣納諫言,力圖集眾人之計長鍛煉出一支百戰的水師。此番態度一表明,看在監軍孫邈與諸位水師大將眼中,雖明知莊麟不擅水軍cao練,卻也暗暗佩服莊麟胸襟廣闊,處事賢明。因此半個多月下來,這練兵之事雖還未見效驗,但莊麟卻隱隱贏得了營中不少兵將的好感。 如此一來,便引起了某些人的警惕。 江浙自古繁華,豪強林立仕宦交雜,何況天高皇帝遠,多少鹽商富戶靠著這一方水土經營百年,過的日子竟比宮中還要奢靡一些。每每有富戶斗奢時,所行之事就連皇室功勛都瞠目結舌。毫不夸張的說,這食不厭精膾不厭細處,就連小小一商戶都有資格鄙薄京都。 且江南一帶盛于文事,自古文人多清高,多少詩書鐘鼎之家向來看不起刀兵起家的北方功勛。如今莊麟在水師當中邀買人心,最為不快的自然便是江浙本地的豪族。 江南乃世家豪族盤踞之所,營中多少將帥都收受過世家豪族三節兩壽之重禮,因此這些個江浙豪族稍稍一表態,莊麟便感覺到自己的行事每受掣肘,那些個營中將帥礙于莊麟身份,雖不敢在明面上違逆莊麟的意思,但陽奉陰違,暗中使絆兒卻是做得到的。 莊麟雖是天潢貴胄,身份尊貴,戰功赫赫,于軍中頗有威儀。但江浙水軍不同于西北大軍。莊麟在此并無多深人脈,況且又是初來乍到,縱有江浙總兵傾力襄助,但江浙總兵只不過是一人之力,況以莊麟暗中觀察,這江浙總兵口口聲聲效忠陛下,萬死不辭,但這么多年來據守江南,與江南各豪族世家打交道,心中未嘗沒有艷羨繁華之意。如此首尾兩端,左右彷徨,這行事自然猶豫不決。兼之多少中層高層將領皆陽奉陰違,如此幾方博弈之下,總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底層將士更不知該聽誰之命令行事。因此惶惶一兩個月過去,這cao練水兵一事竟然始終停滯不前。如此一來,不拘莊麟如何作想,就連監軍孫邈同一干永乾帝派來的心腹輔官也惱怒起來。 奈何眾人滿腔怒火均不能影響到江浙官員,眾人依舊是各行其是,面上謙卑恭順比之前更甚,但莊麟一行人等若想在江浙做些手腳,簡直比登天還難。莊麟見狀,原本滿腔的熱忱立刻消弭了不少,于是最近一兩日間,來往營中次數便沒有早先頻繁,每每將時日花費在同君少優耳鬢廝磨,閑笑游玩當中。 如此一來,江南世家豪族一系更是不把莊麟放在眼里。就連此前對莊麟十分心折的不少將士也略微有些不快。 消息傳到京都時,永乾帝看著案上密報暗暗搖頭,心說莊麟在沙場上雖然是百戰百勝,武勇無匹,但這官場斡旋的火候卻還差的很多。簡而言之,就是嘴上沒毛辦事不牢,總歸還得調、教,歷練才是。 如此一來,永乾帝嘴上雖然唏噓連連,心中卻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氣。在得知自己最為看重的兒子竟然也會讓他失望,竟然也有短板不足之處,永乾帝非但不覺懊惱,心中的安慰竟比遺憾更甚。 正所謂長江后浪推前浪,在前浪還沒想死在沙灘上的時候,莊麟這百戰不殆的后浪此刻顯出的后勁不足,竟詭異的讓永乾帝覺察出一絲安穩來。 不提京中永乾帝如何作想,且說千里之外的江浙一地,倏忽兩三個月后,君少優的身子已經顯懷,好在他向來喜穿儒服,廣袖長襟,旁人總看不大出來。且如今秋末冬初,天氣早已冷將下來,眾人少不得換了厚重衣裳,看起來本就腫腫笨笨的。就算君少優比往日豐盈了許多,眾人也都未曾在意。 只是為了不露出端倪叫旁人看破,君少優如今竟不敢多走動于人前。如此憋悶了許多時日,又有孕期反應相疊加,君少優的性子倒比早先還疏狂憊懶,陰晴不定。前幾日就連向來辦事妥帖謹慎的承影都因為些許小事被他訓斥了幾回。好在承影乃心腹忠貞之人,亦曉得君少優此番異樣之緣由故,倒也不以為意。只一味哄著君少優放松心情也就是了。 只是苦了莊麟。每日在莊內不但要扮作女相,更連吟唱歌舞都不放過。百般想轍逗弄君少優開懷一笑。但眼睜睜看著身子本就不結實的君少優被腹中胎兒折騰的越發虛弱,每日吃了就吐,輾轉反側夜不能寐,依舊心疼的要死。兼之也隱隱起了后悔之心。 與君少優的安康喜樂相比,究竟子嗣也算不得什么了。 反倒是君少優,隨著腹中骨rou日益長大,慢慢能感受到一條小生命的胎動,一股血脈相連的溫暖感動也漸漸縈繞心中,這等自豪期盼的情緒是君少優前兩輩子都無緣感受的。如今有幸能品味一回,雖然這感受的身份有些令人難以接受,但君少優還是覺得新奇喜樂。 他按照前一世的記憶,吩咐針黹上的人用最最綿軟柔滑的布料做了好些小衣裳小玩偶,又吩咐木匠打造了精致華美的小木床小搖籃,每日拽著莊麟承影在暗暗準備的嬰兒房內布置不休,如此折騰下來,注意力不斷分散,就連身體上的難受也消減了許多。 此次前來江浙,君少優口中雖有各種衡量,其實心下也有一番計較,想要趁此機會做出一番事業來。奈何噩耗從天而降,君少優非但不能順遂心意建功立業,反要違背心思憋在這處小小的莊園里頭,縱然這莊園修葺的再精美奢華,天長日久,君少優總覺膩歪。因此君少優怨懟之下,恨得每日要折騰莊麟來泄憤。極致后來孕期反應連連,君少優更是苦不堪言,本以為這些折磨會讓他恨死了腹中的骨rou,沒想到隨著時光流轉,君少優心中的憤恨慢慢被慈父情懷所取代,越積累越厚重的期盼也替代了每日的抱怨不休。 君少優如今為難的卻是如何才能將腹中骨rou名正言順的養在身旁。他才不會照著狗血惡俗的橋段將自己的兒子養在別人家里,不論是被好待了還是被虐待了,終究沒有呆在自己身邊叫人放心。 君少優苦苦思量,莊麟得知后,展顏笑道:“你放心,我早已算計好了之后的路。今兒且說給你聽聽,也免得你整日間胡思亂想。” 原來莊麟的計策卻是把主意打到了此番作亂的倭寇身上。當日永乾帝下旨命莊麟帶兵前往江浙平亂。莊麟領旨之際立刻便籌謀出了將兒子順理成章留在身邊的計策。為此他還串通了自己在暗中發展的一名死士進入軍中,并為這個死士也安排了一個剛剛懷有身孕的發妻,準備趁剿滅倭寇之時讓死士來個救駕赴死,屆時莊麟便能以收養死士遺孤之名來個貍貓換太子,收養兒子為“義子”,總歸是不會讓自己的骨血流落在外的。 說到此處,莊麟還特特向君少優解釋了一番,言明此事不過是權宜之計,暫且穩住永乾帝罷了。等到他日大局已定,莊麟定然會公開兒子的身份,斷斷不會讓兒子受委屈的。 君少優靜靜聽著莊麟一番籌謀,只覺當中每個環節都需精雕細琢,精心準備,絕對不是一日之功。君少優不想問莊麟究竟安排了多久,只開口問道:“如今江南匪患已經全部剿滅,你又該如何安排?” 莊麟哂笑著搖頭說道:“所謂匪患,終歸是*。如同毒瘤一般,豈可放任不管。我早已想好了,等到此番練兵之機成熟,我便領著大軍出海擊殺倭寇,只要有得仗打,還愁我安排的人‘死’不了么?” 君少優搖了搖頭,轉口問道:“你如今練兵的事兒進行的怎么樣?” 莊麟展顏笑道:“陛下雖然欣慰于我沒成事,不過他想收攏水軍之心卻是必然的。如今孫邈正在江浙官場上斡旋,陛下的不少暗琪也漸漸浮出水面,我冷眼瞧著,這場博弈也差不多快到頭兒了。屆時我便將咱們早先議定的造船之策提上議程,順便再暗中推出咱們選定的新一任水師大將。我早已將你鼓搗出來的練兵之法交給他,叫他參商習學,屆時只要一個機會,這人必定能入了陛下的眼中。你放心,總不會耽擱了大事。” 君少優漫不經心地聽了一回,開口說道:“不拘如何,你切記把握分寸。萬萬不可讓陛下察覺到你在隔岸觀火,暗度陳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