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楊永搖了搖頭,開口說道:“在下并不熟知君少優為人,自然不好隨意品評。只是由字觀人,以文品人,在下以為能做出‘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盡更無花’這樣的詩句,君少優大抵不是個寡廉鮮恥之人。” 君少杰冷笑道:“那可未必。前朝jian相杜衡亦是長于詩賦,寫的一筆好字。還不是欺君罔上,禍國殃民。世昌兄既然不熟悉君少優此人,還是不要亂開口的好。免得他日君少優又做出什么丑事,打了世昌兄的臉。” 楊永皺了皺眉,有些不太適應君少杰此番咄咄逼人的態度。只是他向來不是個與人口舌爭論之人,遂搖了搖頭,不再言語。 君少杰冷笑一聲,滿臉得意洋洋,自以為勝。轉過身繼續跟圍在周身的學子們編排君少優如何如何囂張跋扈,欺壓內眷,及至勾著一臉yin、笑猜測永安王莊麟與君少優內室私密之事,其口沫懸飛,yin、穢、齷、齪之態,叫人為之側目。 學舍門口,奉祭酒張明城之命引著君少優入學舍上課的助教一臉尷尬的看著身側的人。君少優但笑不語,舉止悠然的慢慢踱步進入學舍,在君少杰身后站定,挑眉笑道:“我觀二兄長夸夸其談,著實辛苦。莫不如喝碗茶湯,潤潤喉舌才是。”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剛剛弄人弄人扔了一個地雷 天淚之星藍扔了一個地雷 然后,不是花中偏愛菊,此乃元稹的詩~~~~ 第30章 第三十章 君少杰臉上一僵,只覺得寒毛聳立,脊背發涼,一個動作跳將起來,轉身看向君少優,脫口問道:“你怎么在這里?” 君少優好整以暇的勾了勾嘴角,挑眉笑道:“這話說的倒也稀奇。二兄長既然號稱對我之品性舉止了如指掌,如此簡單的問題,怎么反倒問起我來?” 君少杰被君少優一句話譏諷的面紅耳赤,冷哼一聲,開口說道:“不過是個以色侍寵的小兒罷了,得勢便輕狂起來。” 君少優接口說道:“兄長所言甚是。在下也十分討厭那些得了勢便輕狂的人。不過與此相比,在下更可憐那些得了勢也輕狂不起來,專管背后議人是非。亦或憑借私心猜測,揣度他人境遇如何不堪之人。” 沒等君少杰暴怒而起,君少優輕笑一聲,繼續,開口笑道:“前幾日我與王爺游玩曲江池,路經一座道觀,瞧見多少善男信女叩拜祈福,供奉香火,只求三清真人保佑福壽安康。可觀中的道士卻若無其事,既不供奉真人,亦無慫恿香客多添香火之事,反而如塵俗田舍人一般耕地種田,自給自足。我心中好奇,便上前詢問。問他就在真人腳下,緣何不祈求真人垂簾。結果那道士跟我說,三清真人每日要接受無數善男信女之朝拜祈求,分、身乏術。觀里的小道士恐真人太過勞累,只好自求多福。唯在晨鐘暮鼓中做足兩遍功課即可。” 說到這里,君少優意味深長的看了君少杰一眼,徑自笑道:“在下心有所悟,以為心中有道,所見皆道,便是這觀中真人的大智慧。不過此刻觀二兄長之言談,恐怕亦是心中有盜,所見皆盜罷。” “噗嗤。”靜坐在人后的楊永第一時間反應過來,起身笑道:“之前有幸,看過王妃參加國子監大比的試卷,已然對王妃之驚才艷艷甚為折服。今日一見,王妃竟然于道教箴言亦有所涉獵。果然是學識淵博之人。” 君少優循聲望去,瞧見端然站于人后的楊永,清亮的眸子中閃過一抹復雜的思緒。 楊永并未察覺,越過眾人走至君少優跟前,拱手見禮道:“在下楊永,表字世昌,華陰人士,見過永安王妃。” 君少優垂眸掩下一番思緒,還禮道:“在下君少優,京都人士。并無表字,世昌兄稱我少優即可。” 楊永點了點頭,他也不愿意時時稱呼一個男人為“王妃”,遂改口笑道:“少優今日剛到國子監,如若不嫌棄,在下愿為向導,為少優引見一些熟人。” 君少優立刻笑道:“有勞世昌兄。” 楊永立刻回頭,將自己平日較為親密的小伙伴們介紹給君少優。一個是理國公的幺子姓李名譽字少沖,一個是禮部尚書的嫡次子姓姚名沅字鵬飛。君少優與之交談幾句,大多是天真爛漫,心緒平和,無甚心機之人。他初來乍到,很愿意同這樣的人接觸。 被晾在一邊的君少杰看著兩伙人親親熱熱的交談起來,心中越發不滿。只是楊永和姚鵬飛也就罷了,一個是前朝皇室后裔,如今在京中不過虛應個爵位,每得禮遇優待,不過是圣人做給前朝老人和黎民百姓看的。另一個是禮部尚書之子,清水衙門的勾當,也無所謂。可李譽乃是理國公府嫡幺子,在家備受父輩兄長寵愛,理國公論戰功封蔭又比他們家高出一截。況且理國公那性子最是火爆難纏,跋扈護短,君少杰著實不敢招惹。 君少杰再三思量,最終不過是冷哼一聲,故作不屑的說道:“以色事人,諂媚獻上之輩,倒是牙尖嘴利的很。” 君少優聞言,但笑不語。今日一番口舌,他已然占盡上風,倘或再繼續糾纏,恐怕會給人以咄咄逼人,得禮不讓之嫌疑。君少優不想在人前落下這般形象,遂撂開手不提。何況來日方長,當真不必急于眼下一時。 君少杰見君少優故作不理,只顧和楊永等人寒暄熱絡,自以為君少優到底是庶子心虛,行動越發恣意起來。經過剛才一事,他已經領教了君少優之唇舌犀利,并不敢跑到他跟前自取其辱。只在背后議論紛紛,言辭之不堪,叫方才尤甚。 君少杰只顧著口不擇言宣泄怒氣,卻沒瞧見周圍之學子多有不屑輕蔑之情。方才君家兩兄弟言辭交接,針鋒相對,他們都是看在眼里的。先是君少杰信口雌黃,句句詆毀,污言穢語不堪入耳。后有君少優步步緊逼,舌燦生花,句句精妙,發人深省。后占據上風也并無乘勝追擊,咄咄逼人之勢。反而刻意冷淡此事與旁人攀談。與之相比,君少杰明明笨嘴拙舌,口風不如人,卻不敢當面對峙唯有背后構陷謾罵之態,著實落了下乘。 站在學舍之外的張明城暗自搖了搖頭,他之前只覺得君家這位二公子才學平庸,不如其兄遠矣。如今看來,其品性亦不端,果然不堪大用。 旋即又眼含贊賞的看了一眼君少優,勝不驕敗不餒,倒是個可以雕琢一番的人才。 適才引君少優入學舍的助教站在張明城身邊,低聲問道:“師傅對永安王妃印象甚好?” 張明城勾了勾嘴角,輕聲說道:“雖書生意氣,鋒芒畢露,但是塊璞玉。” 言畢,緩緩轉身,負著雙手踱步離開。 學舍內,君少優借著行動之便,不動聲色地往外探視一眼,瞧見空無一人的回廊,唇邊露出一抹笑意。 晚間放學,意猶未盡的楊永等人熱忱邀請君少優前往酒肆小酌一回。君少優含笑答應,出了國子監的大門,卻見永安王府的馬車立在外頭,莊麟身著常服,雙手抱胸坐在駕車的位置,趕車的馬夫卻被他攆到一旁侍立。 瞧見君少優的身影慢慢從國子監出來,莊麟眼睛一亮,跳下馬車三步并作兩步走至君少優身前,笑瞇瞇問道:“習學一天,定然辛苦了。我吩咐廚房給你熬了補氣湯,等會兒回府便能喝了。” 楊永幾人面面相覷,鬧不清莊麟這賢妻良母的節奏究竟是怎么回事兒。 君少優習以為常,擺手笑道:“要跟同窗去酒肆小酌一番,今兒恐怕不能回府用膳。” 莊麟立刻哀怨起來,他有些不甘心的眨了眨眼睛,目光灼灼的盯著君少優身旁的楊永,森然露出一口白牙笑道:“能帶家屬否?” 楊永:“……” 姚沅:“……” 李譽:“……” 盞茶功夫后,楊永、姚沅、李譽、君少優并家屬莊麟端端正正坐在平康坊最負盛名的一家胡人酒肆中。透過層層疊疊的粉壁墻桓,依稀能聽見前堂絲竹歌舞之聲。眾人落座不久,便有衣著鮮亮,裸、露出小臂和腰肢的胡姬端著酒菜上來,其中一位嬌滴滴問道:“敢問幾位郎君,觀看歌舞否?” 聞言,楊永、姚沅、李譽三人齊刷刷看向莊麟并君少優兩人。莊麟挑了挑眉,轉頭看向君少優,君少優開口笑道:“既然到了胡人酒肆。倘或不觀上一觀這胡旋舞,豈不可惜?“ 莊麟輕哼一聲,飲盡杯中酒水,開口說道:“少優說好,自然便好。本王常年征戰沙場,向少來這聲色之地。今兒倒也瞧瞧,這胡姬有何妙處。” 君少優輕笑不語。楊永等人面面相覷,李譽擦了擦滿頭大汗,他年少時曾見過母親帶著家中奴婢圍堵平康坊酒肆,抓捕父親的場景。那時便覺得母親彪悍至極,可如今看了永安王夫婦二人,倒覺得當日母親之舉也不算彪悍。倘或什么時候,母親也能跟著父親一起下酒肆,逛窯子,那才算是真絕色。 少頃,有歌者舞姬魚貫而入,絲竹鐘磬之音悠然響起。身著彩衣華服的女子于堂下垂手旋轉,嫣然縱送,舉手投足間只聞環佩叮當,襯著歌女清脆婉轉的小調,只叫人精神一震,不由得拍手叫好。 半日,曲聲戛然而止。領舞的女子于堂下婷婷而立,微微喘息著,高聳的胸脯起伏不定。君少優的目光不自覺落在女子白皙滑膩的胸前,女子留意到君少優的打量,很是自傲的挺了挺胸脯,嫣然一笑。 君少優彬彬有禮的頷首回應。莊麟靜坐在一旁,手持酒樽,目光古井無波的掃了那胡姬一眼。胡姬只覺得身子忽然一涼,有些莫名其妙的眨了眨眼睛。 楊永向君少優笑道:“素聞少優詩才驚艷,不知方才觀小娘子之舞,可有雅興,賦詩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