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手，還是少年的季鴻，目光銳利地指向了躺在手術臺上的季鵬。

    那一瞬間，簡心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還是發出了一陣像貓一樣的嗚咽聲，季鴻看著她的反應，隱隱似乎感覺到了什么，眼神很犀利。

    “我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兩個不相干的人能像得幾乎一模一樣！所以，你應該知道我是誰對吧？告訴我，我也會告訴你，他是怎么……被人害死的！”

    “你說什么？！”簡心瞬間猶如被激怒的刺猬，全身的刺都張了起來，“你說小鵬被人害死的？！”

    “對，我親眼看見的！”

    季鴻沒有半點遲疑，簡心感覺自己的心臟都要從胸膛里面跳出來了，呼吸變得越來越急促，低頭看著自己的兒子，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伸出顫抖得厲害的手，輕輕地捧著季鵬的臉，良久，簡心突然眼神一凜，抬起頭，深吸了一口氣，一步一步走向門口的季鴻。

    站在季鴻面前，簡心又回頭看了一眼躺在手術臺上的季鵬，竟然微微地笑了，轉頭對季鴻說：“我當然知道你是誰，你是我兒子，我簡心的親生兒子！”

    說著，簡心張開雙臂抱住了季鴻，很用力很用力，咬著牙，紅著眼，在季鴻耳邊一字一句地說：“你是季長青的兒子，季家的唯一繼承人！從今往后，你就是我簡心的兒子，你叫季鵬！”

    任由這個女人抱著，季鴻其實沒有多大的感覺，但他知道，簡心說的季長青是誰，更加知道，季家是薔薇市有名的豪門，那一瞬間，季鴻眼里閃出了一種終于得到了一切的光，唇角的笑意都帶著一絲猙獰。

    簡心依舊抱著他，在他耳邊，每一個字都似乎是從牙齒縫里擠出來的：“你記住，你會有今天，全都是拜季家所賜！是你親生父親，季長青，害你十六年孤苦無依！還有那些害死你弟弟的人，答應我，你要親手，一個一個地，要他們……不得好死——”

    從往事里回到現實，季鴻耳邊還能清晰地聽到當年簡心在他耳邊說的每一個字，那么用力，那么恨，恨到了骨子里。

    簡心的表情看不出什么變化，似乎當年的事對她已經沒有影響了，端起杯子又喝了口茶，突然似乎想起了什么，端著茶杯問：“那老不死的呢？”

    揚起詭異的微笑，季鴻意味深長地說：“照母親你的吩咐，我不會讓他那么輕易就死了的，他不能死得這么便宜！”

    聽著季鴻的話，簡心嘴角的笑意開始擴大，帶著一股說不出的快感，放下杯子起身說：“走，我也是時候，該去看看他了。”

    季鴻跟著起身，兩人很快就來到了季老先生的房間。

    還是老樣子，季老先生躺在床上，已經是全身癱瘓不能動彈了，雖然還是掛著點滴，但今天似乎情況好了不少，沒有用呼吸機，食指上夾著連接心跳儀的夾子，心跳儀的屏幕上顯示的心跳幅度還不錯，很有精神的樣子。

    簡心緩緩地走過來，繞著床走了一圈，帶著一股戲謔的笑意，走到心跳儀那頭的床邊坐下，看了眼心跳儀屏幕上的線，嘖嘖地笑了：“老不死的，看來你也還不想死嘛，掙扎求存到今天，你也真是算不錯的了！醫生跟我說你病情惡化得很快，可我看，你還沒那么容易能死嘛！”

    一邊說，簡心一邊湊近了季老先生的臉，似乎是有意要讓他看清自己的臉。

    季老先生隱隱只是覺得有人進來了，坐在了床邊，微微地張開了眼，直到聽見簡心的聲音，季老先生更加努力地把眼睛張開，看清簡心的臉那一刻，整個人開始顫抖起來，心跳儀上的跳動也變得劇烈起來。

    “你……”

    說不了話的喉嚨里只能嘶啞地傳出一個單音節，季老先生難得地瞪著干枯的眼眶，死死地瞪著簡心，全身的顫抖變成了抽動，那模樣就像是一個羊癲瘋病人在痙攣。

    然而，簡心看著他這副模樣，卻尖銳地笑了起來，笑得十分解氣，笑到氣短，才深吸了一口氣收起笑意說：“哎呀我說，老不死的，你見到我就這么激動嗎？也是，我們……也有好多年沒見了?！?/br>
    往事又回到眼前，簡心的笑意也迅速斂起，眼圈開始泛紅，聲音也開始尖細起來：“知道錯了有什么用？你以為，把我們母子倆找回來，就能補償這么多年來我們所受的痛苦嗎？”

    從床邊站起來，簡心的臉瞬間就冰冷了下來，聲音也是冷的：“你也應該發現了吧？這個……他也是你兒子！怎么？你不喜歡他嗎？！”

    手指指著季鴻，簡心微微彎著腰，瞪著抽搐的季老先生，絲毫不顧及他的病情。

    “當年你讓人去找我們母子倆，可是來不及了，你知道嗎？小鵬已經死了……”簡心的語氣起伏很大，從微微細語，一下子尖叫起來，“他死了——在你面前的這個不是小鵬了！他替小鵬是回來向你討債的——”

    情緒起伏太大，簡心深深地吸了口氣，緩了緩才繼續說話：“不過你放心，他也是你兒子……是你當年不要的那個兒子！”

    最后一句話，簡心是咬牙切齒說出來的，季鴻聽在心里，悄悄地捏起了拳頭，咬緊了牙根，臉頰旁邊的肌rou都因為用力過度在微微抽動。

    病床上的季老先生抽動得厲害，瞪著眼，看著簡心，干涸的眼眶里流出了渾濁的淚水，那神情不像是在生氣，像是簡心說的那樣，在認錯，懺悔。

    “認錯有什么用？”簡心的模樣有些瘋狂，“我說過了，來不及了……當年要不是你，為了從自己親生哥哥手里搶奪季家的家業，我的兒子不會一個死一個失蹤十幾年！季長青，你不是人！為了錢你可以連自己剛生下來的兒子都不要——我簡心當初怎么就瞎了眼會嫁給你這個禽獸，畜生——”

    話到這兒，季老先生慢慢地停下了抽搐，緩緩地閉上了眼睛，臉上的表情是痛苦的，淚水從眼角不斷地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