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到家后,江辰遇洗完澡,換了身居家服出來。 再下樓時,方碩已經安排相關人員將畫放置妥當。 靠在茶幾前方的背景墻旁。 客廳最顯眼的位置。 “江總,您看放這兒可以嗎?” 方碩剛指揮完工作人員,見他下樓,便問了句。 江辰遇徐步邁下臺階,隨意掃了眼。 不大在意地淡淡道:“就那吧。” “好的。” 方碩又從公文包里取出一本裝飾歐式金框的實證:“這是畫展的公益證書,按照您的吩咐,是以江董的名義。” 江辰遇抬了下手,示意他放到茶幾,隨后去往吧臺的方向。 忽然想到白日的小插曲,江辰遇頓步。 還是看看吧。 靜默了會,他不慌不忙折身走到畫前站定。 畫布裱在原裝的素雅實木框內,畫幅半身高。 目光垂凝,是一副水墨油畫。 能看出作者巧妙的構圖和精準的筆觸以及美學技巧,以油畫逼真細膩的特點傳達水墨意境,完全不覺突兀,反倒更多立體和真實感,別具韻味。 白天空口夸了人,江辰遇原本只是想瞧一眼到底畫的什么,沒想到這一眼,就讓他不自覺停駐久觀。 畫里并非氣吞山河的層巒飛瀑之景。 而是薄霧之下幽謐的小竹林景致。 白天交接黑夜的黃昏,細流涓涓,粉橙色的光影無聲篩過翠枝縫隙,淌進小山亭,輕濯即將到來的夜。 寫實融合寫意,邈遠深厚,又含蓄溫情。 看到這幅畫,心會不由得安靜下來。 江辰遇眸色漸漸深凝。 他不懂美學,評判觀感毫無專業性可言,但這幅畫給他一種泛濫熟曉的錯覺,說不清,也道不明。 就好像每個人都有特別的呼吸頻率。 盡管眼前輕紗朦朧,但心上人一聽就知道是你。 而每個藝術家的作品,大抵都會注入這種屬于他的、獨一無二的氣息。 江辰遇有片刻恍惚。 為自己這全無依據的感知。 直到他視線鎖定到畫中小山亭的圓柱。 無形中有奇妙的預感,引導著他去近距離細看。 江辰遇緩緩屈膝,鬼使神差地在畫前半蹲下來。 小山亭的圓柱上果然刻有字文。 雖然字與畫面融為一體,隱藏得極好,但依然掩不住它的特別。 ——曦。 江辰遇心中一動,微瞇的修眸流露思索。 “江總,這邊都處理好了,如果沒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您早點休息。” 方碩遣散工作人員后,回到客廳向他請示。 而江辰遇恍若未聞,嗓音低沉。 “這字,什么含義。” 方碩聞言以為是畫有差池,忙上前查看,順著他視線湊近瞧了好半天,才發現那個隱秘的“曦”字。 “呃……” 方碩啞然無言。 不愧是江總,這敏銳的觀察力真是絕了。 不過他哪懂藝術家的創作意圖。 方碩猶豫著說:“不如,明天我嘗試聯系一下作者?” 江辰遇淡淡瞟了他一眼。 墨瞳里盡是“我現在就要知道原因”的威肅。 方碩秒懂他意思,轉瞬堅定改口:“您稍等。” 說罷他立刻邊撥手機邊往門外走。 英文口語標準。 “喂,你好,我是……” “對,打攪了,有個問題想咨詢一下……” 好在巴黎此刻是下午三點左右,他還能直接聯系上東藝展的相關負責人。 不多時,方碩就講完了這通國際電話。 然后他反身回到客廳,向江辰遇闡明剛剛了解到的情況。 為了張揚獨特個性,或是防止仿制,不少藝術家都有個習慣—— 他們會在自己的作品里進行特殊標記。 可能是字,也可能是符號,從而增加作品的可識別性和唯一性。 因此,根據展會負責人的意思。 霍克教授提選的這副名為《捕捉白日的春夜》的水墨風油畫,相融于畫的字是為作者的私人符號。 更通俗來說,“曦”字是她的專屬標識。 不出意外,她所有出售的作品都會有該標志。 聽方碩解釋完。 江辰遇浮在清俊面容上的神情逐漸微妙起來。 但他沒再說什么,尾音沉緩“嗯”了聲。 方碩離開后,偌大的別墅內徹底沉靜。 江辰遇在油畫前靜默駐足了會,便回到二樓。 臥室只亮著一盞落地臺燈。 光線不強不弱,照在床邊渲開光暈,影影綽綽。 江辰遇半倚床頭。 垂眸思量了會,他摸過邊柜上的手機,徑直撥了通電話。 響鈴好半晌,對面終于接通。 秦戈音色含啞:“喂……” 江辰遇淡淡:“是我。” 須臾后,那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 可能是對方從床上坐了起來。 秦戈懶嘆:“哎……知道是你,我這剛睡到七分熟,什么要緊事兒啊?” 江辰遇安靜了會。 問道:“那副水墨畫,還在么。” 說到水墨畫,兩人已是心照不宣。 心機的某人四年前送的,名為《春霽游圖》。 秦戈含糊一聲哈欠:“客廳掛著呢。” 想了想,他稍作戒備:“深夜給我打電話,你可別就是為了羞辱我吧,還是人嗎?” 江辰遇沒搭腔,垂著眼:“我記得畫里有塊巖石上寫了字,大概在西南方位。” 那邊懵了好一會兒。 “有嗎?我怎么不知道。” “有。” 一聽江總過分篤定的語氣,秦戈就知道無需質疑。 秦戈:“……” 秦戈:“你這記性也是神了。” 話落秦戈隱隱約約發覺不對。 他話鋒忽而轉正:“然后呢?事關尊嚴,你想要回去那不可能啊!別說,這畫我還真挺喜歡,一看作者就是可塑之才。” 說著,他犯起職業病,心生可惜。 “哎,大意了,這位成華中學畢業的宋景瀾同學,早知道當年的高考志愿應該拉她填報南大。” 手機握在耳邊,江辰遇又像是沒在聽。 安靜的燈光下,他眸色深邃而冗長。 “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