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果不其然,小黃花的臉“騰”地一下紅了,嘴巴半開著看著面前的男人,像是面前的男人并不是來打聽人的,而是邀請她去約會一樣。 我心中一跳,難道這個人在找我奶奶? 年輕男人遲遲等不到小黃花的回答,于是不耐煩地轉過身,朝店里看去。此時店里只有兩三個客人在喝茶,一眼望去就能知道結果。 年輕男人臉上帶著失望,于是我試探著問:“請問,你找洪老太太有什么事?” 年輕男人皺著眉瞥了我一眼,我敢說雖然我一直站在他身旁,但他很可能剛注意到我的存在。 年輕男人皺著眉不說話,我又重復了一遍:“你找洪老太太有事嗎?” “我找她拿一樣東西。” 我把盒子從背包里拿出來問:“是這個嗎?” 年輕男人的眼睛頓時一亮:“沒錯,就是這個!”說著他急切地伸出手要把盒子拿走。 我退后了一步:“我奶奶讓我把東西交給一個戴眼鏡的趙先生,你……顯然不是。你是趙先生的什么人?” 年輕男人極不情愿地把手縮了回去:“我……我是他兒子,我叫趙有才。你把東西交給我就行。” 年輕男人的聲音是急切的,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威迫,可我就是感覺不對勁兒。不論是他說到自己是趙先生兒子時那一瞬的遲疑,還是他那和外貌極不匹配的名字。于是我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既然你是趙先生的兒子,那就把證明拿出來。” 年輕男人顯然沒想到我能跟他要身份證明,明顯一愣,隨即很干脆地拒絕:“我走得急,忘了帶。小姐,我不是什么壞人,你奶奶讓你來把東西送給我父親,既然我們都是受人之托,你沒有理由扣著東西不給我。” 不知為什么,無論年輕男人說什么我都覺得他是在狡辯,壞人可不會把“邪惡”兩個字刻在臉上。于是我連連搖頭,最后甚至退到門口。我握著門把手:“既然我們達不成共識,那就沒有必要再談下去。這個東西我先拿著,明天這個時候我還會來這里,希望能看到趙先生,或者……你帶著身份證明來也行。”說完我慌張地跑出了茶座,心跳得飛快,要拒絕那么一個英俊的男人可不容易,我摸了把逐漸變得guntang的臉頰,肯定已經變得通紅一片。要是美櫻見到我現在的樣子,說不定以為我發花癡了。 離開“相約”茶座以后,我頻頻回頭看了幾眼,那個年輕男人并沒有跟上來,著實讓我松了口氣。我慢慢朝家的方向走去,一邊走一邊情不自禁地撫摸手提袋里那個yingying的盒子,想必里面肯定是一款首飾吧,會是什么樣子的呢? 快走到家門口的時候我停住了腳步,左右瞅了幾眼,周圍十分僻靜,基本沒有行人。我飛快地把盒子從手提袋里拿了出來,盒子是那種暗紅色的帶累絲鑲嵌的首飾盒,手工十分精致,看得出來已經有些年頭了,不過保存得十分完好。我的心跳加快,連盒子都這樣考究,里面的東西恐怕更不簡單。我輕輕地打開盒蓋定睛一看,里面靜靜地躺著一個巴掌大小、暗金色的圓形飾品,飾品頂端吊著一段發烏的暗紅色絲絳,下端墜有流蘇,也是暗紅色的。 這東西我沒見過,乍一看倒像是古代人佩戴在腰間的玉佩,不過只是形似,材質完全不對。我小心地把飾品拿起來,這東西掂在手里倒也有些分量,莫不是真金做成的?我仔細端詳那個圓形飾品,發覺它竟然是金絲編織而成的。在唐朝時期,鑄金就已經達到了一個相當高的水平,到了清朝就更加青出于藍。金飾打造容易,可是要全部用金絲編制而成卻需要更高的工藝水平。 我拿著金飾微微換了一個角度,愕然發現金飾的中心竟然暗藏著一個蓮花形的圖案,并且從左右兩個不同的角度看,蓮花圖案竟會有不同的視覺效果,古代的工藝竟然如此神奇! 我感慨地把金飾放進盒子,這東西肯定相當值錢吧,難怪那個年輕男人的態度那么急切。 我推門進了屋,喊了聲奶奶,屋子里安靜得嚇人。我的心一下子慌了,幾步跑到臥室,卻看見奶奶安詳地躺在床上,呼吸平穩,臉色也好看多了。原來她只是睡著了。我坐到她的身邊,握住她的手,奶奶一下子醒了。 我急忙道:“奶奶,你好些了嗎?” 奶奶點點頭,我扶她坐起身,奶奶長長舒了口氣:“小靈,東西送出去了嗎?” 我遲疑了一下,我要說沒送出去,奶奶會不會很生氣啊?可是我從小到大幾乎沒跟奶奶說過謊,只好硬著頭皮把剛才發生的事簡單地講了一遍。出乎意料的是,奶奶竟然沒生氣,反倒夸我辦事謹慎,不再是那個毛毛躁躁的黃毛丫頭了。 我得了奶奶的夸獎,心里挺美。嘴上越發地管不住自己:“奶奶,說件事你別生氣,盒子里的東西我偷看了一眼,那東西看起來挺好看的,是什么呀?” 聽了我的話,奶奶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小靈,奶奶說過多少遍了,為什么你總是不聽?” 我在心里直嘆氣,完了,一時竟忘記了奶奶給我定下的規矩是絕對不許偷看她驅邪的首飾,真是典型的得意忘形。 我趕緊向奶奶認錯,奶奶板著臉訓了我好一陣。其實,只要我不去碰那些首飾,在其他方面奶奶很少約束我。現在即便我再好奇,也不敢再去和奶奶問東問西了。 晚飯后,我躲進自己的小屋打開電腦,按照白天見到的那個飾品的樣子在百度上搜索,可搜了半天也不得要領。后來我又開始搜索關于“扶蓮發鈿”的信息,也沒有找到有價值的資料。直到我在窗口上打出“人面瘡”幾個字,才搜出了不少的圖片和資料。資料上說,人面瘡真的是一種病癥,是傳說中的一種奇病,多生于兩膝或兩肘,腫類人形,五官俱全,甚至能開口飲食。不論用什么藥或者用什么特別的方法醫治,都沒有效果,只有在瘡上敷上貝母,人面瘡的“臉”上才會顯現出痛苦的表情。用貝母和水敷上數天,人面瘡就會慢慢愈合,痕跡全無。不過這種病現今已經絕跡了,只在一些古書中還有比較詳細的記載。至于病癥的起因,是一個謎,有一個說法是,人面瘡是因為前世的冤孽所造成的,它是冤魂所化,只有改惡從善,清心自持才能徹底治愈。 我覺得聽起來挺像天方夜譚的,人身上真的會生出另一張“臉”嗎?這張“臉”還會吃會喝會說話?未免太過無稽了。奶奶講的故事,也許只是個“故事”。 第二天,奶奶的身體已經沒有大礙,只是看起來總不如前幾天那么精神。我收拾完家務,看看時間已經將近九點半,想起和昨天那個年輕男人的“約會”,不知怎么的心中竟有些期待。 我換好衣服,準備到奶奶那兒拿盒子,沒想到奶奶不給我,堅持要自己去“相約”茶座找人。我要陪她一起去,奶奶還是不答應,說是要我好好看家,她一會兒就回來。看著奶奶遠去的背影,我心中不禁一陣懊惱。 我懶懶地坐在客廳看書,突然間覺得心里發空,這種感覺糟透了。我煩躁地站起身,隱約間聽到屋外傳來激烈的狗吠聲,可能是鄰居家養的狗又和外面的狗打架了吧。其實我很喜歡狗,我和奶奶住的小院也挺適合養狗。可是我每次養狗總是養不長,不管多么精心地照料,小狗總會無緣無故地死掉,幾次下來,我就灰心了。 我嘆了口氣,看看時間,奶奶已經走了大約半個小時,應該快回來了吧。我拿起手機翻看通信記錄,突然想起美櫻那丫頭這兩天都沒給我打電話,不知道又在琢磨什么東西。現今階段我們都屬于“無業游民”,不過她毫無壓力,而我…… 我撥通了美櫻的電話,電話那頭“滴滴”聲響了很久也沒有人接聽,然后就出現一個機械女聲反復說“您撥的電話無人接聽,請稍后再撥”。我皺著眉掛斷電話,不知道美櫻又在搞什么鬼,難道她出門忘記帶電話了? 時間在等待中一點一滴地流逝,半個小時過去了,奶奶沒有回來,一個小時過去了,奶奶仍然沒回來。我開始坐立不安,奶奶沒道理去這么久! 我抓起鑰匙沖出了家門,5分鐘后我氣喘吁吁地跑到了“相約”茶座,小黃花詫異地看著我。 “肖姐,我奶奶……在這嗎?”我上氣不接下氣地問。 小黃花指了指門口:“你奶奶來過,不過走了快一個小時了。” 我心下一凜,奶奶怎么可能走了這么久也不回家? “昨天那個人來了嗎?就是那個……長得挺帥氣的小伙子。” 小黃花掩著嘴“哧哧”地笑了:“我還當你是來找你奶奶的,原來是找男人的……那個小伙子來了,和一個戴眼鏡的人一起來的,你奶奶和他們一起出的門。走的時候那個小伙子還給了我100塊錢,真是出手大方……” 我沒心思和她閑扯下去,轉身走出茶座。小黃花所說的戴眼鏡的男人多半就是趙先生,奶奶既然已經見到了他們,肯定把飾品交給了他們,沒道理拖這么久,難道中間出了岔子? 我一邊在心里胡思亂想,一邊往家走,說不定現在奶奶已經回家了,我得回家看看。剛走到大門口,我的心立刻就涼了,大門上掛著冰冷冷的大鐵鎖,還是我離開時的樣子。 我和奶奶在百草鎮并沒有其他親戚,奶奶平日也很少出去串門子,可以說她是個較為孤僻的老人,現在她能到哪里去呢?我想起奶奶走的時候說的話,她讓我乖乖看家,等她回來,也許我在家里等上一陣她就會出現。 我抱著這樣的希望,站在院子里望著大門,有風吹過都會讓我的心一陣狂跳,可是直到太陽偏西,奶奶仍然沒有出現。 前所未有的慌亂襲擊了我,這感覺就像10年前聽到爸媽的死訊一樣,整個天都要塌下來了。接下來的三天,我用盡各種辦法尋找奶奶,我到派出所報案,我跑遍了整個百草鎮,我問遍了每一個人,可是奶奶就像是從人間蒸發了一樣,失蹤得毫無線索。 幾天的奔波和憂慮讓我迅速憔悴下來,可是我不能放棄,我一定要找到奶奶,她是我生命里最親的親人! 第四天的傍晚,我暈倒在百草鎮的大街上,怎么被人送回家的都不知道,醒來的時候我身邊坐著一個40多歲的女人,正憂慮地看著我。我的神智漸漸回籠,認出了這個女人,她是我mama的表姐,我應該叫她表姨媽,算是唯一一個和我家有來往的親戚。至于其中的原因我只是模模糊糊知道一點兒,好像是因為當年姥姥和姥爺反對爸媽在一起,最后我媽和我爸只好私奔,所以很自然和娘家的親戚都斷了聯系。我這個表姨媽和我媽從小關系最好,在我7歲那年她們才聯系上,自那以后就走動得比較勤,直到爸媽死于意外,她就很少來了,不過一年也會來看我一兩回,給我買些吃的穿的。 表姨媽看我醒了,拉著我的手心疼地嘆了口氣:“孩子啊,我知道你心里難受,可也不能這么糟蹋自己的身體呀。” 我撲進表姨媽的懷里,“哇”地一聲大哭了起來,幾天以來佯裝的堅強迅速瓦解。我哭得死去活來,表姨媽不斷地安慰我,過了很久我慢慢地平靜下來。表姨媽問我,以后打算怎么辦? 我一直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奶奶的失蹤如同爸媽的意外一樣,都是我始料不及的,爸媽去世的時候我還有奶奶,可是現在我還有誰? 表姨媽陪了我幾天,可是她終究得離開,走的時候她欲言又止,我強笑著讓她放心。我理解她,她畢竟還有自己的家庭和孩子,她的小兒子才七八歲大,離不開大人的照顧,而我已經是一個成年人。 表姨媽走后,奶奶仍然沒有消息。我時常想,如果那天我沒有偷看盒子里的東西,第二天奶奶也許會再次讓我去找人,如果奶奶沒有出門,也許就不會失蹤。但是這些永遠不會成真了。 我的內心十分痛苦,可日子也要過下去,我每天都把奶奶的房間收拾得很干凈,想著奶奶哪天回來,會笑著夸我長大了。 奶奶房里有個半人高的紅漆木柜,上面掛著一把鎖,她平日里從不讓我碰。那天陽光很好,我想起奶奶說過,太陽好的時候就應該把養在房間里的花草搬出去曬一曬。我看著那些花草,因為這些日子疏于照顧,它們都顯得無精打采。于是我挽起衣袖,一盆盆地把它們搬到院子里曬太陽,搬到最后一盆的時候,一把小巧的鑰匙突然從花盆里掉了出來。 我好奇地拾起鑰匙,這把鑰匙我從來沒見過,奶奶為什么要把它藏在花盆里?我拿鑰匙逐一試過家里所有的鎖頭,最后把目光定在了奶奶房間里的紅漆木柜上。 我遲疑了很久,終究還是沒能抗拒過內心的好奇,鑰匙順利地滑進鎖孔,我輕輕地往外一擰,只聽“咯楞”一聲,紅漆木柜上的鎖頭打開了。 我掀開木柜的蓋子,出乎我意料的是,里面的東西簡單得出奇,只放著幾件衣服、一本相冊、一本頗有厚度的線裝老書,還有一封沒有署名的信。 看到那封信,我心中突然生出一種很奇怪的預感,這封信……會不會是寫給我的呢? 我抖著手拿起信封,信封沒有封口,我把里面的信紙抽了出來,慢慢展開,只見信上的第一行寫著:“小靈,我是奶奶。” 我的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過了半晌,我才擦干眼淚繼續看下去。 小靈,我是奶奶。我不知你何時才能看到這封信,不過相信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奶奶已經不在你的身邊了。 我知道你一時接受不了這個事實,但是你要相信奶奶,奶奶離開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現在我要告訴你幾件事,你一定要牢牢記住。 長期以來,我一直不讓你接觸我驅邪的首飾,其實是想保護你。我們家族的人天生體質特殊,對于邪異的東西特別敏感。你從小是在普通的環境里長大的,還沒有學會保護自己的本事,奶奶不在你身邊,你要特別小心,碰到讓你不舒服的東西,一定要立刻離開,不要讓自己受到傷害。 木柜里放著一本存折,密碼是你的生日。那些錢是奶奶多年來的積蓄,其中一部分是你爸爸留給你的,你要珍惜著花,足夠你往后生活用的。 奶奶想告訴你,我的離開也許只是暫時的,你不用找我,你要好好地照顧自己,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一定要堅強地面對。 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充滿了疑問,但是有些事奶奶現在還不能告訴你,等到我們團聚的那一天,奶奶會把所有的事都告訴你。 好好保重,小靈。 愛你的奶奶。 我把信貼在心口上,哭得不能自已。奶奶實在太壞了,她就留給我這樣一封莫名其妙的信,讓我怎么安心?如果她有非要離開的理由,為什么不能帶上我?我感覺自己就像一個被人遺棄的孤兒,孤獨、痛苦和委屈的情緒交織在我胸口,讓我幾乎不能呼吸! 不知過了多久,我慢慢地平靜下來,雖然我不知道奶奶為什么離開,但只要我知道她還活著就夠了。她有非得離開不可的理由,我只要相信她,相信她總有一天會回來告訴我真相。 我慢慢將信紙撫平,重新裝進信封里。然后我在木柜里找到了一本暗紅色的存折,存折上的金額足有20萬之多!我坐在紅漆木柜邊上想了很久,我已經不是一個孩子了,奶奶的心意雖好,但是我不想坐享其成。雖然理論上這些錢應該屬于我,但是我不想以這種方式得到它,至少不應該是現在。 我把東西一樣樣地又重新放回木柜,只留下了那封信。當晚我捧著信,睡了奶奶失蹤后第一個踏實覺。 奶奶失蹤的這段日子,我一直過得渾渾噩噩,看到奶奶的信以后我才漸漸恢復常態。百草鎮是個有些歷史的老鎮,比起光鮮熱鬧的城市,它安靜得就像個整天坐在搖椅里的老奶奶。不過幸而這里的人具有比城里人更濃厚的人情味,奶奶失蹤這段時間,有不少人過來看我,給我帶上點兒吃的喝的,安慰我幾句,掉幾滴同情淚,雖然并不一定是真心,但于我卻足夠了。 奇怪的是,我最好的朋友劉美櫻在這段時間里卻一次都沒來看過我,甚至連一個電話都沒打過。我分明記得自己在奶奶剛失蹤的時候曾給她發過兩條短信,可是她卻吝嗇得一個安慰我的電話都沒有,這和她平日的為人大相徑庭,讓我有些傷心。我心里憋著氣,所以一直也沒給她打電話。 今天我翻看手機的時候,發現它已經因沒電而自動關機了。何時的事? 我一邊給手機充電,一邊在心里嘀咕,難道說美櫻給我打電話我沒接著? 我耐著性子等手機充電完畢,剛開機鈴聲就突兀地響了起來,嚇了我一跳。我一看正是美櫻的手機號,總算這小妮子還有點兒良心。 我按下通話鍵,還沒來得及說話,那邊就傳來一個急促的聲音:“小靈嗎?我是劉阿姨,美櫻……美櫻到你那兒去了嗎?” 劉阿姨是美櫻的mama,美櫻的爸媽在她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是她mama將她一手帶大的。美櫻本姓吳,后來改了母姓,劉阿姨是個很能干的女強人,開了一家效益不錯的裝潢公司。雖然生長在單親家庭,不過美櫻的個性并不孤僻,她們母女的關系也很親密,我一直非常羨慕。 我沒想到劉阿姨會給我打電話,急忙道:“沒有啊,阿姨,我好長時間沒看見美櫻了。美櫻怎么了?” 那邊的聲音隱隱帶著哭音:“美櫻她……她失蹤了。” 我的呼吸一滯,失蹤,又是失蹤! 劉阿姨在那邊連哭帶說,她說美櫻已經失蹤兩天了。前一段時間美櫻還好好的,可突然有一天美櫻對著鏡子又哭又叫又砸東西,然后就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不出來。她本來以為美櫻可能是談戀愛了,和男朋友鬧別扭什么的。這本來沒什么大不了,可是美櫻變得越來越奇怪,總是躲在房間里自言自語地說話,也不吃東西,幾天下來就憔悴得不成人形了。她嚇壞了,每天連求帶哄的都沒有效果,只能看著女兒一天天憔悴下去。 前天上午她發現美櫻不在房間里,以為美櫻想開了出去散心,沒想到過了一天一夜人也沒回來,手機什么的也沒帶在身上。她把平日美櫻愛去的地方都找遍了也沒看見人。她想到可能是綁架,可是卻沒有人打電話來要贖金,后來她只好報警,可是警方那邊也沒找到人。昨天下午她開始挨個兒給美櫻的朋友打電話,可是我的電話總是處在關機狀態,她只好一直打,直到剛才才接通。本來她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可是現在所有的希望都成為泡影。 劉阿姨的聲音非常嘶啞,支離破碎的哭聲聽得人心都揪成了一團。我了解她的心情,奶奶失蹤那段時間,我何嘗不是這么痛苦。 我竭力安慰著這個心力交瘁的女人,心里卻是倉皇一片。 事情到底出了什么差錯,為什么奶奶和美櫻會先后失蹤,這到底是無心的巧合還是…… 我不敢再想下去。 掛斷電話前,劉阿姨讓我仔細想想平日里美櫻還有什么愛去的地方,她怕自己有什么遺漏,如果我想到了,就讓我打電話給她。 我茫然地掛斷了電話,腦中一片空白。我在房間里坐了很久,腦子才開始運轉,現在不是想美櫻到底為什么失蹤的時候,先把她找出來才是首要。以劉阿姨對美櫻的了解,美櫻愛去的地方她不可能會遺漏,還有哪里是她不知道的呢?我拼命地想,終于想起一個地方。那地方在離我們大學有一段距離的后山上,有一次我和美櫻到山上探險,無意間發現一間廢棄的木頭房子,房子很破舊,里面也沒有什么東西,我猜那里可能是看山人的臨時居所。 我和美櫻覺得很刺激,當下就把那里定為我們的秘密基地,后來那地方我們又去過兩次,再后來因為學業繁忙就把那個地方給遺忘了,現在,美櫻會不會就躲在那里? 我火急火燎地沖出家門,外面正飄著小雨,我揮手招了一輛車直奔沿江市。 到了沿江市,我并沒有通知劉阿姨,而是自己奔著沿江大學后山而去。我想好了,美櫻在后山的概率并不是很大,萬一她不在那里,劉阿姨豈不是又要經受一次打擊?還不如我親自去找找看,找得到當然好,找不到也沒什么損失。 因為下雨,上山的道路分外泥濘。我剛走了一會兒雙腳就沾滿了厚厚的一層污泥,走起路來分外困難。因為是初夏,滿眼看到的都是大片大片的綠。而腦中存在的那條路徑早就不復見。有人說一座山上的風景總是隨時在改變,其實也不無道理,草木不可能總是按照同一個規律生長,況且自然界是最多變的。 我邊走邊思索,一步步艱難地向山上行進。我記得,那棟小木屋應該是建在半山腰的一片松樹林子里,松樹長得特別高,小木屋被周圍一圈高大的樹木遮擋,幾乎連點兒陽光都見不著,襯得格外陰森。當時我和美櫻好奇心重,越是陰森的地方就越感興趣,所以才會把那里定為我們的秘密基地。 在山中徘徊了將近兩個小時,我才看到那片有些眼熟的松樹林子,我精神一振,倦意盡消,快步朝里面走去,走了沒一會兒,果真看到了那間小木屋。小木屋沒什么大改變,只是比我記憶里更破舊了一些。屋頂墻面原本刷得鮮亮的黃色漆,現在早已斑駁成糟亂的淺棕色。斷落的煙囪,沒有玻璃的窗戶,露洞的墻面,只連著一片合頁的大門,這一切都在顯示著自然界對于小木屋嚴酷的摧殘。 我突然停住腳步,懷疑地看著眼前這個已經不能稱之為屋子的小木屋,木屋里黑洞洞的,勉強“掛”在門框上的木門隨著風雨輕輕地搖晃著,不時發出“吱嘎”的聲響。整個屋子簡直就像浸在水里的一塊爛木頭,襯著周圍的環境,讓人生出許多不好的聯想。 我直直后退了一步,突然覺得自己實在是太沖動了,美櫻怎么可能到這個地方來呢?這里只是我們一時的興趣,再次找到它,幾乎耗費掉我一個上午的時間,美櫻還會記得這里嗎?更甚者會在這個破爛的讓人下不去腳的鬼地方待上兩天兩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