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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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罷,他肖鐸以往銅墻鐵壁水火不進,如今白落個短處在她眼里,逼急了人,就別怪她拿捏他的七寸! 作者有話要說: 說個事兒,明天大概要請假了,年前說姨父病故,消息不準確,確切來說是彌留。臘月28的時候醫生直言左右不過一個小時,其實后來拖到大年三十才走的。鄉下初一不辦喪禮,我昨天趕過去,明天和后天都得在那兒守著。人來人往八成碼不成字了,如果能更新還是早上8點,要是時間過了沒動靜就不用再刷了,肯定更不了了。情非得已,實在抱歉,對不住大家了,一定要等我回來啊(┬_┬) 嗯吶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201 20:47:48 小黑蛋1998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201 15:10:19 卓卓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201 14:35:26 11218335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201 14:11:47 陽光下的一滴水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201 11:27:17 銀河系的鋼琴鍵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201 10:57:45 11457172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201 10:17:08 illogic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201 09:31:06 大包子扔了一個手榴彈投擲時間:20140201 08:21:46 緹緹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201 00:11:32 鞠躬感謝大家! 第30章 此中人 端午將至,今年不同于往年,倒春寒后的天氣一路晴朗,到四月收梢,迎面吹過來的風是溫的。曳撒的圈領做得緊,里面高高交疊著素紗中單,日頭底下走一回,熱得恍恍惚惚。 從喈鳳宮出來,往南是一溜夾道。他松了松衣帶看遠處,紅墻、黃琉璃瓦殿頂,襯著蔚藍的天幕,有種雄渾而別致的況味。過天街進保善門,掌印秉筆值房就在慈慶宮東南角關雎左門外。他撩袍過跨院,誰知一抬頭恰好看見了昨天偷溜出宮的人。 她梳了個祥云髻,身上穿淺綠色挑絲雙窠云雁宮裝,大概在已經門上佇立移時,臉頰烘得有些發紅。出身高貴的帝姬,從落地就有無數的管教mama教授言行舉止,笑不可露齒,目不可斜視,所以不論何時,她站在那里就是一片傲然的風景,叫人等閑不敢忽視。 他忙整整衣冠上前行禮,“臣請長公主金安。” 合德帝姬抬了抬手,“廠臣不必多禮,我打發人到司禮監和緝事廠找你,都說你不在。后來聽說上喈鳳宮去了,料著你要回值房里來,就在這里等你。” 帝姬是個輕而柔的聲口,文質彬彬進退有度,那是天家的教養和尊崇。但是年輕的姑娘,要她一直老氣橫秋地活著,確實夠難為的。所以她昨兒背著人出宮,半道上偶遇叫他吃了一驚,后來再想想便也可以理解了。那么今天來找他,還是為昨兒夜里的事吧!他料了個七八分,她在他面前有些扭捏,他知道她的意思,左不過想打招呼不好開口罷了。 他靜靜地看她,突然間發現她大了,長得這樣高了。還記得他任秉筆的時候,曾經被指派到她宮里督察宮務。她的乳娘因為一點私情和堂官勾結,公主那時知道要處置,惘惘立在月臺上,哭得滿臉都是淚。她從小養在太后宮里,但和祖母不親,只倚仗乳娘長大。現在乳娘要發落,也許流放,也許杖斃,她不能求情,只能吞聲哽咽。帝王家的公主,金尊玉貴的體面人兒,暗里有無數的條框束縛,有時甚至不如平民女子。他看在眼里,居然動了惻隱之心。彼時她還小,七八歲的孩子,身量夠不著宮門門扉上的金鋪首。他站在一旁觀察她半天,她只是哭,乳母被帶走的時候跌跌撞撞追出去好遠,卻不敢再喊她一聲。 按理是不輕不重的罪,他背后使了把勁兒,那乳娘受了笞杖后逐出宮,仍舊發回原籍,并沒有取她性命。他把乳娘的情形告訴她,帝姬對他感恩戴德。他在她宮里伺候了將近一年時間,除了日常的瑣碎事物,也負責監督她的課業。他和她的關系說起來有點復雜,明面上是主仆,私下里他是她的良師益友。帝姬年紀小,面嫩心軟,對他敬重和敬畏兼存,還有那么點刻意討好的意思。她特許他在沒人的時候喊她的名字,她的閨名叫婉婉,自從有了封號后,這個乳名幾乎不再使用了,她帶了些輕輕的哀怨,皺著眉頭對他抱怨:“我將來死了,恐怕也不會有人知道我究竟叫什么了。” 只是后來司禮監的掌印老祖宗年邁,他使了極大的力氣才把那把交易接過來,里面的艱難也不足為外人道。任了掌印離開毓德宮,轉頭提督東緝事廠,人貴事忙,漸漸就與她疏遠了。 “長公主找臣,定是有事吩咐吧!”他緩聲問,“臣要是猜得沒錯,是為昨兒夜里的事?” 合德帝姬面上一紅,訕訕道:“廠臣何等聰明的人,哪里用得著我多言!正是昨夜的事兒,我想來想去,還是要來托付廠臣。大行皇帝從顯了病癥到晏駕,這里頭攏共半年時間,宮里愁云慘,也看不見誰臉上有個笑模樣。上月龍御歸天,我又連著在奉先殿祭奠祈福七日,弄得人都懨懨的。前兒聽人說起宮外梨花節當口有夜市,就想出去找點兒樂子……”她頓了下忙又擺手,“你別怪罪我宮里人,沒誰攛掇著我,是我不聽勸,執意要離宮的。今兒來找你,就是求你別往上回稟,要是追究起來,只怕又是一場軒然大波。好歹替我捂著,我不能為了一時貪玩兒害了身邊的人。橫豎我答應你,往后必定恪守教條,再不敢越雷池一步。這回的事兒廠臣就網開一面,叫它過去就是了。 肖鐸明白她的意思,皇權雖更替,太后依舊是她父親惠宗皇帝的元后,并不是她生母,要是有點小紕漏,就算哥子能帶過,傳到太后跟前,她一頓掛落兒少不得要擔待。他頷首道:“長公主不必多言,臣昨兒早早就歇下了,外面的事一概不知,何來捂著一說呢!” 合德帝姬臉上閃過訝異的神情,很快回過神來,又馨馨然笑了笑,“廠臣說得是,是我失言了。”語畢眼波悠悠遞送,躊躇了下,還是沒能忍住,“那個姑娘……是誰?” 他聽她這么說,抬起頭來瞧了她一眼,“長公主問的是哪一個?” 既然從來沒有在外面相遇,那么他和別人同行的問題她也沒理由問。她頓時住了口,一時不知道怎么把話圓過來。他了解她的秉性,她太實誠,年紀又尚小,他的那些迂回的手段也不忍心用在她身上,因道:“臣這兩天就要啟程南下了,恐怕要在江浙蘇杭一帶停留陣子,您在宮中多保重,等臣回來,帶些江南的小玩意兒供您取樂。” 她臉上倒淡淡的,“哦,江南好是好,但并非久留之地,廠臣還是盡早回來,沒的走久了朝中格局大變,再要挽回又得花一番工夫了。” 肖鐸聽得出她話里有話,瞇著眼道:“您是爽快人,今兒怎么積糊起來?” 帝姬有些難為情,“廠臣別取笑我,我是吃不準消息有沒有用。前兒太后宮里設宴,皇上也去了,在東配殿里和人說話,提起什么西廠,恰好叫我聽見。這事兒廠臣知道么?” 肖鐸聽了倒一怔,東廠監督天下官員,紫禁城內卻不能明目張膽安插太多人手,眼線一個未及,有些消息就錯過了。好在帝姬是顧全他的,這會兒知道為時也不晚。他拱手長揖,“多謝長公主提點,臣記下了,自有應對。”想起榮安皇后先前的囑托,再看看眼前人,低聲道,“臣這一去三五日等閑回不來,長公主萬事多小心。這浩浩紫禁城,人心隔肚皮,不是萬不得已千萬不可貿然赴別人的約。臣臨行會在毓德宮安排靠得住的人手,您有拿捏不住的地方只管交代他辦。越是盛情難卻,越是要稱病推脫,長公主記著臣的話了?” 合德帝姬是明白人,他這么說,心里大抵也有了分寸,點頭道:“廠臣放心,我都記在心里。” 他這才仰唇一笑,“臣還有別的事要交代底下人,就不在這里多逗留了。天兒熱起來了,您在外頭走久了也不好,請早些回宮,臣辦妥了差事再進毓德宮給您請安。” 帝姬臉上露出留戀的神色來,吶吶道:“我在宮里盼著廠臣的,好歹早去早回。” 他也未多言,比了個恭送的手勢,她轉過身,讓宮婢攙扶著緩緩去了。 他進值房,坐在高座上盤弄蜜蠟佛珠,心思百轉千回,全在西廠二字上。司禮監秉筆有三員,除了閆蓀瑯還有魏成和蔡春陽,見他心事重重都撂了手上事兒過來支應他,沏一杯茶往上敬獻,小心翼翼道:“督主遇著什么煩心事了么?卑職們雖愚鈍,也愿意為督主排憂解難。” 他半晌才長出一口氣,“皇上要設立西廠了,事出突然,打了咱家一個措手不及。” 那兩人面面相覷,“東廠和大鄴同壽同輝,這會兒橫生枝節,究竟什么意思?” 他哂笑道:“新帝登基,急于替自己立威,不想倚重東廠,倒也情有可原。” 這件事牽扯到眾人的利益,創立一個新衙門,多少人手上的權要跟著削減,大家一棵樹上吊著,一損俱損,自然都不愿意眼睜睜看著。蔡春陽道:“怎么料理?督主拿個主意,屬下們聽上峰調遣。” 怎么料理……他站起身踱步,“皇上有新想法,好事兒啊,皇權集中嘛,哪朝哪代沒有幾次?東廠成立百余年了,要立時取締是不能夠的,再說皇上定準的事,我縱然手眼通天也難力挽狂瀾,接下來如何,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要是我料得沒錯,圣上急于讓西廠立功,少不得把要緊差事都指派給他們辦,別的我不管,姜守治的案子不能松手。西廠提督不論指派哪個,憑修為都不足以和東廠抗衡。咱們不必死盯著,只需緊要關頭使些小手段就足夠他喝一壺的了。到時也讓皇上知道,兜個大圈子,最后靠得住的仍舊只有東廠。” 魏成一點就透,笑道:“東廠旁的不多,就是番子多。那群牛黃狗寶,正事兒能辦,砸窯倒灶也是一把好手。” 肖鐸放下心來,“我不在京里的這段時間你們多費心,我這頭避了嫌,好多事兒更容易施排。手別軟,但也不能沒頭蒼蠅似的亂撞,正愁找不著你們錯處,送上門讓人捏后脖梗就沒意思了。我的行程耽擱不得,以免授人以柄。余下的事兒你們料理,倘或實在吃不準的,再來請我的示下。” 他籠統交代一番,自己進養心殿辭了行便出宮去了。 世事多紛擾,他坐在轎中捏眉心,下手有些狠,隱約覺得生疼。大概是捏破了皮吧!瞥見轎圍子上掛的繡春刀,東廠的兵器配備是錦衣衛制式,不過錦衣衛是單鞘單刀,東廠是單鞘雙刀。他隨手抽出一把柄上刻“廠”字的來,刀身煅造得鏡面似的,就著窗口的光一照,果然端端正正一個紅色的菱形,像拔痧拔/出來的。他哀哀嘆口氣,拿手指推了兩下,被音樓看見,少不得借機嘲笑他。 回到提督府沒進自己的屋子,負手過跨院,想去知會她一聲把東西收拾好,明兒上船安置完了,后天就要動身。剛到廊子底下就聽見里間竊竊私語,是音樓的聲氣兒,“李美人,圓房的時候瞧見閆少監的身子了嗎?還能不能剩點兒?宮里凈身沒準兒也有漏網之魚,我總覺得肖廠臣沒割干凈,看見姑娘兩眼放光,哪里有個太監樣兒!” 肖鐸站著,眼皮重重跳了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大家的賞,鞠躬! 冰島島主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204 23:09:01 加菲貓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204 21:01:58 kunie2002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204 20:45:24 小橋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204 09:37:40 liuanhuaming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203 20:57:46 寒枝不棲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202 13:42:41 菲安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202 11:33:31 瀟湘過客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202 11:02:05 淇寶寶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202 11:01:59 小橋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202 10:17:18 joyce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202 09:14:16 雙魚座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201 23:52:40 正在過冬的喵嗚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201 21:49:14 第31章 憐幽草 里間的李美人囁嚅了下,“太監也是人,看見漂亮的也會心動,這么就說人家沒去干凈,回頭押到黃化門再割一回,可要老命了。” “都沒了還那么愛勾搭,敢情是骨子里壞。”音樓往前湊了湊,“那閆少監呢?怎么樣?” 李美人愈發局促了,支吾了半天才道:“瞧是瞧見了,沒法兒說。”她拿團扇遮住臉,隔著薄薄的綃紗還能看見她酡紅的雙頰,略頓了頓唉聲嘆氣,“嫁給太監的人,這輩子苦是吃不盡了,還能指著有體面么?你不知道他怎么作踐人……罷了,你是沒出閣的女孩兒,告訴你也不好,沒的污了你的耳朵。” 音樓和彤云對看了一眼,“他對你不好?” 太監這類人,陰陽怪氣的心理,誰也拿捏不準。前一刻還是好好的,轉瞬就拉下臉來折騰你。李美人滿面哀凄,皺著眉頭道:“我就是個玩意兒,什么叫好呢?吃喝不愁,日子上頭沒什么不足,就是夜里難耐。可人家救了我的命,要不我這會兒在地宮里躺著呢!撿著一條命還有什么可說的?所以你聽我勸,千萬不能叫太監沾身。往后回了宮,就算再空虛寂寞也要離那些人遠遠的,記好么?” 李美人這話一說完,音樓立馬想起肖鐸來。自己也納悶怎么牽扯上了他,大概被他三番四次的挑釁,那點小小的怨念都刻在骨頭上了。不過她實在對太監找對食的內/幕感到好奇,和李美人關系又不賴,便不懈地追問她,“你不說怎么回事,我回頭心猿意馬收不住怎么辦?” 李美人垂著嘴角打趣她,“太監也能叫你心猿意馬,那你該讓太醫開方子敗火了。”言罷嘆氣,“我也不避諱你,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訴你,不就是凈身么……”她說得豪邁,臉上恨不得紅出血來,可是想起受的那些罪,轉眼又覺灰心,“太監去勢割的是子孫袋,里頭東西掏出來,前面倒不去管他。你想想,那處血脈都不通暢了,單剩一片皮rou,頂什么用?我聽說有的人去不干凈是兩丸里只去了一丸,那些有權有勢的想回春盡干些造孽的事兒,據說吃小孩兒腦子頂用。” 音樓啊了聲,對彤云道:“上船后活動不開,咱們留神瞧肖掌印,看他會不會偷著吃什么奇怪的東西。” 彤云木著臉看她,“主子您和他走得近,順道兒打探就得了,奴婢可不敢,奴婢還想多活兩年。水路上走不是好玩的,把我豎在江心里,我不會水,還能活得成嗎?” 李美人笑道:“這也就是鄉野傳聞,真吃小孩兒腦子的誰也沒見過。別說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也不能嚷,叫外人聽見了要出事的。” 她點頭不迭,“我知道,這不是你在么,外頭我也不會說去,到底督主的臉面要緊,這么大尊佛押到黃化門,那太丟人了!” 屋外的人感覺渾身氣血逆行,氣得他平穩不住呼吸。她到底對他有多好奇?背后這么喧排他,還一口一個為他著想!果然女人是不能寵的,太抬舉就爬到你頭頂上來了。再側耳細聽,她的注意力集中到李美人怎么度過漫漫長夜上去了。女人湊在一起的話題居然這么外露,平時端莊賢淑的樣子看來都是裝的。 李美人很覺難堪,滿肚子苦水沒處倒,她問了索性一股腦兒告訴她,“除了那處不濟事,別的也沒什么兩樣,全套功夫一樣不落。只不過他心里憋悶沒出發泄,一個伺候不周就打我。”她捋起袖子讓她看,胳膊上瘀青點點,有的是新傷,有的時候長了,邊緣漸漸發黃,橫豎是滿目瘡痍。她掖了掖眼淚道,“咱們這些人哪里還算是個人!他打完了后悔,給我賠禮,跪在我跟前扇自己耳刮子,你叫我怎么樣呢!雖然做對食有今生無來世,可渾身上下叫他摸遍了,和真夫妻又有什么差別?我知道他心里苦,挨了兩下并不和他計較,過去就過去了,可他第二天變本加厲,不叫他碰就疑心我外頭有人,叫他碰,我實在沒這命給他消耗。” 各人有各人的苦處,既找了太監就別指望過好日子了。音樓聽了也淌眼抹淚,“這么下去怎么了得,三天五天還忍得,十年八年怎么料理?你好好同他說說,夫妻之間你敬我我也敬你,要是鬧得不痛快了,往后還過不過?” 李美人搖搖頭道:“這道理誰不懂呢,就是他心眼子小,說我的命是他給的,作踐我是人家的本分。” “那他何必要救你?救出來還不叫你好過,這人心肝叫狗吃了?”音樓惱恨不已,“這會兒是瞧準了你有冤無處訴,恁么猖狂也沒人治得住他。” 李美人對現狀感到疲憊,“家里私情兒,清官還難斷家務事呢,找公親都認不準門。” “宮里那么多對食,宮女死了,那些太監置辦了牌位供在廟里,清明冬至都去吊唁,哭得什么似的。都是人,他怎么就和別人不一樣?”音樓恨恨道,“回頭我和廠臣說說,求他給你主持公道,也給閆蓀瑯醒個神兒。” 這是拿他當救星使,這些雜事兒也來麻煩他,誰有那閑空替旁人cao心!肖鐸面上做得不快,心里卻隱約歡喜。一片雀躍像鷂子,高高地飛上了云端。 李美人識趣兒,擺手道:“不敢勞動肖掌印,你別管我,我如今活一天都是賺的,照理陽壽早在兩個月前就到頭了。你只要好好的,往上爬,我將來興許還能借你的光。他脾氣雖不好,總不至于把我弄死,你只管放心就是了。” 后頭都是些零零碎碎的私房話,他沒了再聽壁腳的欲望,料她回頭要來找他的,自己悠閑地邁著方步去了。進上房換了件寶藍底菖蒲紋杭綢直裰,路上要籌備的東西自有府里管事料理,他坐在荼靡架前看書,顏真卿的真跡,花了好大勁兒才淘換來的,市面上買不著。他逐頁品評,一撇一捺鐵畫銀鉤,真是稀罕到骨頭縫里的好東西!只可惜東西有些年代了,外鄉人保管得不熨貼,有幾張紙叫蟲咬了,品相沒那么好。他舉起來對著光看,看著看著發現垂花門前有人,手里拎了什么東西,晃晃悠悠從甬道上騰挪過來。他轉過身假作沒看見,單拿余光瞥過去,她笑吟吟站在矮榻邊上,把手往前一伸,說了聲“喏”。 他這才看清,是五彩絲帶編的網兜,里面灌了一只鵝蛋一只雞蛋。 他有點搓火,給他送蛋,拐著彎兒罵人么?他抬頭看她,“娘娘這是什么意思?” 音樓道:“今兒是立夏,吃了蛋就不痓夏了。”說著掏出一個來給他看,“鵝蛋放在粽子鍋里煮的,殼兒都給蘆葉染黃了。雞蛋皮薄,時候一長就裂開,還是鵝蛋好。我叫人送點調料來,廠臣蘸著吃,好不好?” 這人花花腸子不少,求人辦事就開始大獻殷勤。他起身接過蛋簍子道謝:“擱著吧,臣不愛吃白煮蛋。” 她歪著頭問:“為什么呢?是不是嫌太大了?那我換幾個鵪鶉蛋來?” 他不愿意和她討論蛋的大小問題,剛才在外面聽到的那些話他還耿耿于懷著,因放下蛋簍問:“聽說李美人過咱們府了?” 他說“咱們府”,想來沒有拿她當外人。音樓很高興,笑道:“我要跟您回浙江了,您又不叫我出去,我只好差人請她來話別。” 他嗯了聲,“單只話別么?” “倒不止,李美人過得艱難,說閆少監對她不好,總是打她。”她眼巴巴看著他,“廠臣,男人打女人,換做您您瞧得上么?沒本事的男人才拿女人撒氣,您說是不是?” 他頷首道是,“不過太監不算男人,拿男女那套來下定規,似乎不大妥當。” 她窒了下,“別人不拿太監當男人,太監自己也這么想?” 他請她坐,兩個人面對面大眼瞪小眼,“那娘娘把臣當男人了么?臣是覺得對路的女人要疼愛著,善加保護,但別人的想法未必是這樣。一樣米養百樣人,就是這個道理。” 當不當他是男人,她也說不上來。論理兒他是殘缺的,可他做出點曖昧不明的事來,她又面紅心跳六神無主。這個話題不能繼續,否則又要被他繞進去。她也不敢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會勾人,看了要著魔的,她只好耷拉著眼皮道:“我想閆蓀瑯是您手底下秉筆,您能不能勸勸他,讓他對李美人好一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