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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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氣定神閑嘗他的菜色,呷口酒道:“敢彈劾我的人還沒生出來呢!不過皇上才御極,廣開言路是必然的。娘娘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嗎?昔日再依仗,一旦位置有了變化,看人的眼神兒就不對了。司禮監的權掌得過大,圣上心里未必不忌憚,既然有了嫌隙,一點點收攏把持是早晚的事。臣和朝廷官員不同,再有能耐,不過是慕容氏的奴才。奴才是玩意兒,跑腿辦事還猶可,獨當一面得瞧皇帝的胸襟。與其被拉下馬,還不如自己識趣兒,娘娘說對不對?” 音樓莞爾道:“以退為進,廠臣做得對。東廠和司禮監經手的事多,千頭萬緒,要想立時拔除恐也不易。我料著,皇上總還有托賴廠臣的時候,暫且蟄伏,緊要關頭再出山,比時時戳在眼窩子里來得好?!?/br> 這番言論出乎他的意料,本來不覺得她是那種萬事考慮周全的人,沒想到不哼不哈,對朝中局勢自有見解。 “娘娘對臣這樣信得過么?萬一有個閃失,權力架空了,可能再也回不來了?!彼f著,天熱起來,花廳里流動的風漸漸有了沉悶的感覺。他抬手解領上盤扣,略透了口氣,叫人把酒撤了另送菊花茶來。 音樓背靠著圈椅上的花棱,脊梁骨硌得有點疼,挪了挪身子道:“您自然有萬全的準備,我這里記掛的只是去南邊的事兒,廠臣打算什么時候動身?” 杯里的白菊花被水泡得胖大起來,在杯里載浮載沉,喝上一口,酒氣漸漸就淡了。他蓋上蓋兒說:“要瞧形勢,到底什么時候還說不好,快則十幾日,慢則個把月。帶上娘娘不成問題,只是娘娘行動不好那么隨意。譬如見家里人,論理兒您應當在泰陵守陵,這要露了面,倘或步家有人背地里使絆子,事情就不好收場了。” 這個她都明白,他能發善心讓她跟著回趟老家,有什么是不能答應的?她點頭不迭,“我都聽您的,知道什么做得什么做不得。我說過,見家里人并不是必須,我就想回去看看。從當初進京到現在,雖然只有兩個多月,可生生死死經歷了這么多,一下子像過了十年八年似的。還能喘著氣回浙江,我自己都沒想到?!?/br> “娘娘就沒有掛念的人?”他撫著食指上的筒戒,突然想起來,“或者咱們去見見連城公子吧!其實臣對這人也挺好奇,究竟有多美,能叫娘娘芳心暗許?!?/br> 歪曲成了這樣,音樓可算知道那些冤獄是怎么來的了。她干咳兩聲道:“其實不怎么美,只比一般人眉眼生得好些。聽說他通音律擅丹青,那種地方的人原都是窮家子充進去討生活的,能舞文弄墨的不多,像他那樣的奇貨可居,身價就水漲船高了。不過那位公子的身世也可憐,據說出自書香門第,后來一夕之間家里沒落了,就流落到了酩酊樓?!?/br> 肖鐸長長哦了聲,“酩酊樓是個什么地方?青樓酒館?粉頭小倌賣笑的地方?” 這么一問倒把她問著了,其實她也就是聽聞了連城公子的大名,知道他是那里的臺柱子,具體以什么謀生真不知道。大約少不了陪著喝酒猜拳什么的,可是那么個清高的作派,又不像是供人調笑戲謔的。她眨著眼睛遲疑道:“連城公子賣藝不賣身……吧!” “那種地方廝混,未見得有幾個出淤泥而不染?!彼麚u著山水折扇道,“下回咱們去了浙江,點他的名頭叫他伺候娘娘,如何?” “不不不……”她嚇得不輕,“我好好的女孩子,吃花酒成個什么體統!” 他笑起來,“那娘娘就在邊上瞧著,臣來同他周旋,讓您瞧瞧您的連城公子是不是您想的那樣。” 世上總有好些她想不通的事,就比如一個小倌比花魁娘子還吃香,名聲鬧得那么大,錢總也賺足了,卻還遲遲不從良,是不是人習慣了某種生活就產生惰性,再也不想掙扎出來了?音樓自詡為上道的人,當然著急要撇清。她拿團扇遮住了半邊臉,細聲道:“我不過是愛美之心,見他順眼多留意了一下兒,哪里是什么芳心暗許!我那會兒小,見識也淺,當天做了一回夢,所以才牽扯上了魂牽夢縈。其實是我混說,當不得真的。” 她果真是個無可救藥的老實頭兒,不說做夢夢見人家,誰還能知道里頭的緣故?偏偏說出來,讓他捏著話把兒,存心的調侃她,“娘娘昨兒說過連城公子不及臣,那娘娘夢見過臣沒有?” 起先不過玩笑,不知怎么自己當起真來,屏息看著她,只等她點頭似的。她卻呆呆搖頭,“我還沒有夢見過廠臣,到底不是誰都能入夢的?!?/br> 他沉默下來,也不言聲,一味盯著手里的杯子出神。 她摸摸鼻子,趕緊轉了方向打聽閆蓀瑯的府邸,試探道:“要是我和李美人往來,廠臣會不會不高興?” 閆蓀瑯是他手下得力的人,里頭的內情都知道,也沒有什么可避諱的。她在深宅里無聊,外人見不得,他們那頭卻可以走動,“娘娘想見李美人就打發人傳話,請李美人過咱們府上,比娘娘外頭串門子要妥當?!?/br> 他點了頭,自然一切都好辦。音樓正想應他,出廊底下有人隔著窗紗回話,說宮里發了口諭傳督主,請督主即刻進宮面圣。 既然已經回來了,怎么突然又傳?別不是皇帝要發難吧!音樓從案頭上拿了描金烏紗帽遞給他,輕聲道:“我送廠臣……今兒夜里回來嗎?” 他倒是眉舒目展,沒什么憂心的樣子。她送他到角門上,外頭早有東廠的番役候著,他請她止步,自己撩袍登車,坐在垂簾里想起她剛才的話,問他回不回來,突然覺得這府邸沾染上了人氣兒,過了一個寒冬回暖了似的,真有種的家的感覺了。 隔簾看她,她舉扇遮擋頭頂的日光,伽南墜子下垂掛紅穗子,絲絲縷縷拂那彎彎的眉眼上。他抿了抿唇,想說話還是忍住了。收回身倚在靠背上,車圍子隔斷了視線,她在雕花擋板的另一端。 第22章 烏金墜 肖鐸午正時牌入宮,到乾清宮時中衣染了層薄汗,站在廡房前的穿堂里,風一吹有些寒浸浸的。 殿門上兩個太監抱拂塵侍立,見他過來遠遠躬身做了一揖。他上丹陛,透過隔扇窗朝殿內看一眼,空曠幽深的殿堂里靜悄悄的,只有湘妃簾輕拂,底下竹篾兒叩擊在抱柱上,發出清脆的一點聲響。 乾清宮有統領御前伺候的帶班,原本司禮監的人因為大行皇帝的薨逝都撤換了,現在的一批人是明治皇帝欽點的內官,有宮里調撥的,也有當初福王府的老人?;实劢淼娜?,自然要再三的挑揀,當今圣上這方面較為注重,這點倒比他皇兄強得多。 肖鐸掃了眼迎出來的人,這是個男生女相的太監,個頭不高,眼梢耷拉著,似哭似笑的一張臉孔,嗓門尖得嚇人。見了他插秧拜下去,呲牙笑道:“喲,督主來了,平川給督主請安!” 不是他門下,但他在宮里是大拿,但凡凈了身的,見了他都要恭恭敬敬叫一聲督主。 他嗯了聲,“主子不在乾清宮?” 平川道個是,“主子晌午見了兩位章京,不知道說了些什么,發了一通脾氣,連膳都用得不香甜。恰逢太后那兒傳話來,說幾個侍衛在后邊煤山上打了兩只野雞,燉了一鍋子湯,請萬歲爺進些兒,主子就過慈寧宮去了。倒也沒耽擱多久,回來臉色還是不大好,也沒再看奏章,到了點兒就回養心殿歇覺了?!?/br> 皇帝的行蹤,這么透露原是不合規矩的,肖鐸聽得出平川特特兒套近乎,大有投靠門下的意思。皇帝既宣了他來,又不見,照舊該歇就歇,看來這通脾氣是沖著他來的。他有了提防,自問前前后后辦的差事圓滑,并沒有叫人挑剔的地方,回頭問起來也不見得搪塞不過去。 他在平川肩頭拍了拍,“你是個伶俐人兒,好好當值吧!” 平川點頭哈腰應了,見他下丹陛忙往月華門上引,一面笑道:“奴婢才進宮,單掛在御前,身后還沒個根基。今兒見了督主,厚著臉皮求督主個指派,奴婢往后必然處處以督主為先,竭盡所能孝敬督主。” 這么的也好,雙贏的局面么!多少人削尖了腦袋要往司禮監擠,在那地方有一席之地,簡直就是所有太監的理想。肖鐸看他一眼,這副皮頭皮臉的樣子,又是福王府帶進宮的,做個耳報神倒不賴。因笑道:“我記下了,你們這一撥人都是要指派的,明兒叫閆少監給你在司禮監謀個缺,填進去就是了?!?/br> 平川千恩萬謝,他回了回手,提袍進了遵義門。 皇帝午覺歇在養心殿的后殿里,這時候正是沉沉好眠,沒有旨意誰也不能擅自進入。肖鐸微微挑了簾子給里間侍立的人使個眼色,里頭會意了,皇帝一醒必然要通傳的。 太監就得有個太監的樣兒,即便不在御前伺候,主子發了話傳人,不管什么時候召見,都得在這里踏踏實實候著。他掖手站在廊下,估摸著還得再靜待上半個時辰?;实畚缢加卸ㄒ帲膊粫S著性子一覺到傍晚。 風輕日暖,正是柳困桃慵的時候,他想起臨走時音樓的樣子,這會兒她應該搭了竹榻在荼蘼架下小憩吧!這頭思量著,倒覺時間漫長起來,靜靜等了兩盞茶時候,恍惚像過去了大半天。 也不知是不是皇帝發威,有意的給他小鞋穿,佇立移時不見里間有傳喚。他平時那樣一個有頭臉的人,先帝在世時向來有事便吩咐,無事便叫跪安的,如今換了個主子,愈發樣樣要謹慎小心起來。 正神思游轉,忽聞得簾內一聲咳嗽,聽著是皇帝聲氣兒,他忙斂了神跨進門內,御前的管事上來回稟,說萬歲爺起身了。恰好身旁有尚衣的宮人走過,他接了那個描金紅木漆盤,微呵著腰進了體順堂內。 皇帝才下床,正坐在南炕下的寶座上喝茶,見他托著常服進來只略一瞥,嗓音里無甚喜怒,緩著聲氣兒道:“候了多長時候?” 肖鐸擱下漆盤揖手行禮,“回皇上話,臣是午時進的宮,到眼下正滿一個時辰?!币娀实壅酒鹕?,忙請了衣裳上去伺候穿戴。整理了通袖的柿蒂云龍紋,又半跪下整腰帶、膝瀾,那份恭順小心,足叫皇帝稱意了。 也是的,皇帝御極前和他交情匪淺,能順順當當登上帝位也有賴他的協助。不過此一時彼一時,既然登了頂,眼前豁然開朗,帝王的尊榮威嚴轉眼之間就能生成,瞧人瞧事自多了幾分挑剔撿點。肖鐸這會兒低眉順眼得恰到好處,他是聰明人,知道自己的位置。不管頭上的銜兒多高,到底是主子給的。說得難聽些,今兒能捧他,明兒就能滅了他。 皇帝垂眼看他,他在他腳下,卑微順從。他少年得志,放眼整個大鄴朝,有幾個宮監能到他這樣地步?司禮監掌印,替皇帝掌管軍機宮務,連錦衣衛見了他都要下跪…… “廠臣?!彼p輕嘆了口氣,“朕今天聽見一個傳聞,你猜猜是什么?” 肖鐸手上沒停,照舊替他拾掇玉帶。掛好七事左右端詳,都收拾停當了方起身退到一邊,恭敬道:“臣雖執掌東廠,然近來宮中事忙,有些消息擱置了,還沒來得及過問。臣不知皇上所說的傳聞是哪一樁,不敢妄揣圣意?!?/br> 皇帝背著手繞室緩步游走,半晌才道:“朕坐在奉天殿,消息倒比你還靈通些,看來你這東廠辦得遠不如朕想象的那么好。市井間給你取了個雅號,叫‘立皇帝’,你難道沒有耳聞?”他忽然頓住了腳,回身狠狠盯住他,“朕問你,你們東廠是干什么吃的?這樣叫人心驚的話居然流傳出去,究竟是你辦事不力,還是不拿朕當回事,有意的叫朕難堪?” 肖鐸心頭一驚,本以為都壓下去了,沒想到死灰復燃,這話終于傳到了皇帝耳朵里。他心里明白上頭正找不著錯處做筏子,如今有個好契機,大約是不會那么輕易罷手的了。說不恐慌,那也顯得太篤定了,腦子里忙著想轍應對,人先泥首跪拜了下去,伏在地上作誠惶誠恐狀,顫著聲道:“主子這番訓斥叫臣栗栗然,求主子息怒,容臣稟報。這話出自大行皇帝在世時,彼時秋闈放榜,各地生員云集京師,人多,難免有落榜舉子嘩眾取寵。臣得知后立時就查辦了,只因當時牽連甚廣,況且這種嘴皮上的狂言,要找出處委實不易。也幸得主子皇恩庇佑,那個制造謠言的監生叫臣拿住了。臣是一時大意,原當找著了源頭,事兒過去了便不給主子添堵了,誰知樹欲靜而風不止……”他深深又磕一頭,吸了口氣道,“臣自知罪無可恕,求主子問臣的罪,對朝臣、對天下人,都是個警醒的榜樣?!?/br> 其實到了這時候,要追究的早就不是那個始作俑者了,一切矛頭對準了他,分明就是借此彈劾。中晌音樓說得對,暫且蟄伏比時時戳在眼窩里給人添堵要強得多。一動不如一靜,他自己有把握,皇帝還有用得上他的時候。此時就算收了他手里的權,只要沒下令要他的腦袋,他東山再起亦不是難事。 皇帝自然也有他的考量,他從來不是手段老辣的人,皇父駕崩前考驗他們兄弟才學武藝,曾深惡痛絕罵他婦人之仁。如今言官請旨清君側,磨刀霍霍對肖鐸,真如了他們的愿,朝中勢力靠什么來制衡?中宗時期倒是收繳過司禮監的權,結果弄得朝綱大亂,那些大臣拉老婆舌頭,當著皇帝的面敢在朝堂上對罵。好好的奉天殿,一轉眼就變成了市集菜場。他要處置肖鐸容易,短期內找不到稱手的利刃,留著他不是為旁的,還是為鞏固自己的政權。畢竟肖鐸手上案子辦得多了,午門外掌刑,十杖就要了人命。有他在,朝臣們有忌憚,他的江山便坐得安穩。 他不像先前那樣震怒了,踱到他面前虛扶一把,換了個較為溫和的口氣,“廠臣不必驚慌,朕今兒既召你當面問話,就是念著以往的情義。朕對你,終歸與旁個不同,為了這么個謠言就治你的罪,朕于心也不忍。眼下司禮監樹大招風,全是從批紅這上頭來。朕看這個職還是先卸下,你仍舊執掌東廠,替朕監督朝中官員一舉一動,便是你的本分了?!?/br> 肖鐸早料到了,皇帝要權力集中,必定先從批紅上頭來。批紅和提督東廠,兩者原密不可分,但既然到了這一步,不撒開其中一樣是不成的。所幸東廠的番役不是吃干飯的,誰在背后打他主意,不出一個時辰就能反饋消息。只不過批紅是大頭兒,不拿回來到底不安生。他垂眼看皇帝膝瀾上的海水江牙,這位君父做事全憑喜好,才上任風風火火,等興頭過了,再尋摸幾個絕色女子分分他的心,甩手掌柜干起來畢竟舒爽,不愁他朝政霸攬著不放。 他深深揖下去,“皇上是圣主明君,大事小情比臣周全百倍,臣在主子面前無地自容,一切但憑主子發落?!甭灶D了頓又道,“不瞞主子,臣早前有個想法兒,一直沒尋著機會同主子說。前頭顧忌批紅的事兒放不開手,現如今卸了肩,臣倒要奏一奏江南繅絲的事兒了。往年這個時節,同外邦的綢緞買賣早就談妥了。今年因著蠶繭欠收,織造廠的織機也老舊,碼頭上大筆的訂單沒人敢接,空放著有錢不賺,白白浪費了好時機。臣是想,坐在京里,斷不能瞧出外頭經濟之道。若是主子應允,臣請旨南下,先把這筆賬務理清,于朝廷也是一筆不小的進項,不知主子意下如何?” 皇帝長長哦了聲,“頭前兒cao持大行皇帝喪儀,倒把這茬忘了個一干二凈。你既有這心思,于國是大利,朕沒有不答應的道理。這么著,朕封你個欽差,下月初就動身……”突然想起來,問他,“音樓在你府上好不好?” 肖鐸沉住氣應了個是,“今兒娘娘同臣說話談及主子,臣聽得出,字里行間對主子感恩戴德。臣和娘娘相處不多,但娘娘的脾氣也摸著了些。娘娘畢竟年輕面嫩,心里想一出,說出來的又是一出。在臣跟前雖不諱言,見了主子卻未必出得了口。” 皇帝聽了個很高興,“朕眼下想起那晚的事還有些后悔,當時是欠考慮,弄得像個急色鬼,難怪叫她害怕。你回去知會她,只要她好好聽話,朕這里不會虧待了她?!彼贝阶聊ズ笥值?,“你要南下,她一個人留在你府里怕失了照應。朕想著,過兩天傳道恩旨讓她進宮就是了。橫豎是這么回事,弄出這些彎彎繞來也啰噪?!?/br> 肖鐸垂手道是,“主子念著娘娘,臣都知道的,可認真算時候,從大行皇帝龍御歸天到如今,左不過二十來日。眼下匆匆召進宮來,主子固然疼愛,但宮中傾軋,臣唯恐娘娘難以立足。況且……”他蹙眉斟酌了下遣詞,“主子代天承命,要做仁治天下的令主,為這點子小事致使白璧蒙塵就不好了。臣以為主子且耐下性兒等陣子,或者到明年選秀時,臣想法子把娘娘充進秀女之中,屆時主子是封是賞,也沒有人敢說半個不字。” 這法子好是好,可等得時候太長,到明年開春還有十來個月,這叫人怎么等得及!皇帝又在地心旋磨,“明年進宮未必就防得住悠悠眾口,宮里人多,見過的也不在少數,自欺欺人好玩兒么?越性兒就以太妃的名頭回宮,朕特許的,量著沒人會有異議。不過你的話也不無道理,里子可以不要,面子還是得顧全些的……”他豎著一根手指頭指點,“那就再過兩個月,且叫她安心在你府邸,朕得了空便過去瞧她?!?/br> 肖鐸有些遲疑,覷了皇帝臉色道:“臣無意間同娘娘提起南下的打算,娘娘聽說了,臉上惘惘的,約摸是近來發生了太多事,心里記掛家人,似乎有些思鄉情切。主子若真體恤娘娘,何不準許娘娘隨臣同行?娘娘若是得知我主體天格物,自然對主子更生仰慕。至于娘娘一路的行程安危,有臣在,定然保娘娘萬全。” 皇帝對著檐頭掛的鳥架子琢磨半天,那鸚哥腳上拴著細細的銀鏈,不論如何翻轉騰挪都逃不出桎梏。他眉心舒展開來,頷首道:“也罷,這段時間委實難為她,她要是想出去散心,有你仔細看護,朕也沒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肖鐸暗暗舒了口氣,拱手長揖道:“臣回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娘娘,娘娘必定要高興壞了?!?/br> 皇帝抬了下手,“用不著你說,今晚宮門下了鑰,朕微服到你府上,親自把恩旨告訴她。你且回去,叫她準備接駕吧!” 肖鐸心思百轉,終歸不便多說什么,自領命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早接到消息,說姨父去世了,我現在就要動身去外地。存稿箱有一章存稿,盡量不請假,但是也不確定,也許會請一天,有需要會提前通知大家的(┬_┬) 瀟湘過客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127 21:51:58 寒枝不棲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127 20:46:50 cksd529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127 15:57:40 雙魚座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127 15:49:18 北國鈴蘭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127 15:26:01 妍心妍意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127 15:00:50 加菲貓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127 14:04:05 瀟湘過客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127 13:37:59 小妖貝兒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127 11:22:29 33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127 10:37:54 1651428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127 10:27:14 我的高跟鞋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127 09:59:49 細水長流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127 09:47:16 宛辰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127 08:44:58 宛辰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127 08:44:38 flowerch01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0127 08:17:17 破費了,鞠躬感謝大家! 第23章 已著枝 皇帝要蒞臨,這是亟需籌備的大事。肖鐸回府后便命人置辦起來,御用的東西要再三查驗,大到坐褥龍套,小到杯盞碟勺,一應都要照規矩安排妥當。 府里的仆婢來來往往,他站在地心卻不由發怔。也不知皇帝此行是抱著什么目的,為王時行事便不羈,現在成了九五至尊,某些無傷大雅的細節就更不在眼里了。倘或就此臨幸……雖然早晚有這一天,可總覺時候不對。還沒有進宮,無論如何不能叫他沾身子。得不到時愿意花心思惦記,一旦到手不過如此,還有什么念想? 橫豎就是不能夠!他邁出屋子,在茜紗窗外的門廊里踱步。半仰起頭,風從頸間流過,西邊的日影移過來,映在他足尖前的青磚上。他慢慢退一步,旋開去,沿著抄手游廊轉到了院子那頭的女墻外。 惠風和暖,他站在木橋上遠遠眺望三進的那個庭院,青瓦翹角紅抱柱,本來無甚特別,今天卻在寸寸斜陽里發現了異于平日的美。他低下頭,佛珠在指尖一顆接一顆盤桓,蜜蠟的質地,相撞起來有脆而圓潤的聲響。駐足片刻下了橋堍,迎面遇上跨院里的那株梨花,雖落花不斷,但頂上開得越發茂盛,一束束花團簇擁著,連綿接上了天邊的流云。 正靜靜地看,曹春盎一溜小跑從院門上進來,喜孜孜叫了聲干爹,“高麗、暹羅等屬國賀新帝登基,從蕃地帶了好些奇珍異寶進京來,拿大紅鉚釘箱子裝著,板車足裝了幾十輛。這回不單有東西,還有七八個女人。高麗女人rou皮兒白,一掐一汪水似的,這會兒人都安置在四國驛站。那些使節進京還是老例兒,打聽您在哪兒,說是新建了宅子,要登門拜訪,兒子按您的示下都推辭了……只是干爹,以往都見的,這回怎么倒要回避?” 肖鐸看了他一眼,“咱們在天下中樞當差,不光替主子辦事,揣度好主子心思更是明哲保身的良方。新主子不比老主子,萬事多留神,準沒錯處。那些進貢的使節,腰里揣著數不清的好東西,他們就是個香餑餑,誰親近誰有好處。朝中文武百官,個個瞪著兩眼細瞧著,分得一樣半樣的沒話說,撈不著油水的,他們就敢在皇上跟前放冷箭。怕雖不怕,到底忌諱些的好。別叫新主子看了饞嘴貓兒似的,見不得一點葷腥?!?/br> 曹春盎忙道是,“兒子明白干爹的意思了,不過高麗人叫人送了上好的脂粉來,都拿白玉盒子裝著,這會兒在前院擱著。兒子瞧了,小朱龍、媚花奴、嫩吳香、萬金紅……都是市面上幾兩銀子一小撮的。說高麗人為什么rou皮兒好,就是洗參洗的。他們往粉里加了人參和珍珠,拿到咱們大鄴來也是上等貨。往宮里進貢的貨色倒反而沒那么精細,只說督主是講究人兒,不能含糊慢待了?!?/br> 肖鐸臉上木木的,這些外邦人覺得太監就該擦脂抹粉,所以每常進京,這類東西少不了。這片宅子的假山底下開鑿了一條小河,通外頭,是活水,庫里堆不下的胭脂就倒進河里,把臨水的石基都染紅了。他不明白,送水粉就罷了,送胭脂是什么意思?男人往臉上涂胭脂,那些外邦人是看戲看迷了吧! 他背著手瞧天色,想了想道:“放著也是多余,都送到太妃屋里去罷!” 曹春盎奇道:“干爹自己不留些么?” 他擰著眉頭剜他一眼,“你何嘗看見我擦過粉?” 曹春盎訕訕的,心道也是,何郎傅粉都未必有他干爹這么好的皮色,那些東西對他來說無用,雕琢了反而掩蓋了他本來的姿容,畫蛇添足罷了。遂弓腰應個是,“那兒子這就叫人送過去。” 他嗯了聲,想起來有些話要交代音樓,也不多言,自己過跨院去了。 游廊窄而長,彎彎曲曲多少回轉。經過步步錦槅心的檻窗往里看,園子里兩個下人提桶跟著,音樓正拿毛竹做的長柄水呈澆花。也不知怎么那么巧,明明離得很遠,一抬眼視線碰個正著,她抿嘴嫣然一笑,撂了手里東西往院子中路的青石道上迎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