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疼?” 可能是她垂著眼眸處理傷口時, 神情少了幾分凌厲, 多了一絲柔和,在謝之權出聲問他時, 謝知言破天荒地點頭承認了。 有一點疼。 就一點點。 見他愿意表達自己的感受,謝之權頗有些欣慰,因此她面色更軟了一點, 對著他刺痛著的傷口小小地呼了呼氣,學著別家大人那樣, 用不能減輕疼痛卻能奇異撫平心間苦澀的幼稚方式, 安慰他。 做完這個動作, 兩個人都愣住了。 謝之權:......我他媽在干嘛? 謝知言怔怔看著她, 那雙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忽然染上了別樣的色彩。 “我、我其實也沒那么疼, 你別、不不用這樣....” 他輕輕咬著嘴唇, 有些語無倫次。 但話歸如此, 謝知言嘴上說不用,心里卻因為第一次被人這樣溫柔的對待而燙了起來。 燙得他眼眶都有了些許熱意。 見謝知言這般緊張,謝之權倒是從自己逾越的舉動中回過神來, 她心中暗嘆一口氣,有些憐惜因一點溫柔而感到受寵若驚的謝知言,當即拿起一塊丑兮兮的創口貼給他貼上。 “你管我怎么做,你受著就是了。” “你的傷口是我造成了,我做錯事自然要償還。” “如果不是我的錯,我才懶得管你。” 剛才小心翼翼給他處理傷口的謝之權就像個假象,一貼好創口貼就又兇了起來。 謝知言垂著小腦袋瓜子老老實實被謝之權教訓著,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謝之權伸手揪住他一邊臉頰,讓少年不得不揚首和她對視。 “聽到我的話沒有!” “明確是你做錯了事就認!不是你,就死都不要認!” 手下軟rou嫩嫩的,手感非常好,謝之權一邊暗中提醒他,一邊心猿意馬地捏他的臉。 “滋道惹。” 任由謝之權捏得他臉頰通紅,謝知言看著她口齒不清地應答道。 雖然他并不明白,為什么好好的謝之權要和他說這種話。 看著跟個受氣包子似的謝知言,謝之權再想裝得兇神惡煞都裝不下去了,她松開謝知言被摧殘得泛紅的臉蛋,直接癱軟到了一旁的沙發上,翹起二郎腿。 二人之間不再對話,氣氛漸漸淡了下來。 謝知言穿著小皮鞋拿鞋底磨了磨地板,他有點想回房間,又不想回。 抬頭看看謝之權,又看看地板。 最終還是沒動。 良久之后,謝之權才再度開口。 她問: “謝知言,你都不生氣嗎。” 謝知言一愣,不知道謝之權指的是哪件事。 “你心里應該明白,我明著和謝知思把你搶過來,是為了膈應他。” “就算我在謝知思跟前表面功夫做得好,可到了別人那兒,我毫不掩飾的意圖你應該聽得很清楚。” “你就不生氣嗎,一點兒被人羞辱的憤怒都感覺不到嗎?明明這么被人踐踏了自尊。” “你也一點都不害怕嗎,所有人都知我恨謝知思,你落到我手里,定是不會好過的。” 謝之權說話的時候視線焦點沒有聚集在謝知言身上,神情放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然謝知言卻是看著她斂了高傲氣焰變得冷淡的側臉,十分專注。 他說: “我不生氣。” 一開始就不生氣。 知道了她的目的也不生氣。 看清了她的真面目之后就更不會生氣了。 因為在他的眼里,謝之權就是另一個謝知言。 他們該有的愛。 都被謝知思搶走了。 但是因為他欠謝知思,所以可以容忍。 謝之權卻是無辜至極,她收斂本性、胡作非為,用盡手段想得到的愛,謝知思輕飄飄地就霸占了。 所有的希望都以摧枯拉朽之勢崩塌碎裂,她該有多難過。 所以謝之權,比他可憐多了。 這樣為了掩飾哀傷強裝兇狠的她,本該連同他一起恨上,但謝之權本來就不是壞人,氣勢洶洶地對外放完狠話,轉過身回到家,就細膩溫柔地為他處理傷口。 傲然又脆弱,兇狠又溫柔。 所以謝知言無法忍心看著謝之權同過去的他一樣,在自己的家中變成孤零零的透明人,他無論如何也想要試試,能不能救一救她那顆逐漸灰暗的心。 他愿意代替謝知思來承受她的怒火,包容她的一切痛苦。 即便這份善意建立在一場并不單純的交易上。 一切盡在不言中,謝知言看著她的眼神,就如同那天無意打開門見到她一樣。 帶著自己都沒發現的哀憐。 兜了很大的圈子,費了不少力氣,謝之權終于在謝知言眼里看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他已經把她當成同類了。 謝知言在她身上看到了影子,強烈的感同身受會讓他潛意識里對謝之權卸下不少防備,并且會將很多自己曾經有過的情緒和想法,都無意識地加到謝之權身上。 他覺得自己看穿了謝之權的偽裝,覺得她所有的逞強都是嘴硬。 因此不想再眼睜睜看著另一個自己眼中失去所有光彩,謝知言便對謝之權擁有著極大的容忍度,她所有過火的行為謝知言都可以原諒接受,被戲弄羞辱也無所謂。 畢竟可以和她謝之權站在一起的,只有他一個。 他是她唯一可以用力拉緊的人了。 這就是謝之權要營造給謝知言的假象,也是她會用這種方式來接近他的原因。 一個從小被忽視,極度缺愛且性格上有缺失的透明人,并不是你發現了他的存在,貿然去接近他朝他示好,就可以得到他的另眼相待。 突兀接觸,只會讓他戒備增強,不斷猜測你真正的意圖是什么,即便因為性格原因無法開口拒絕你莫名其妙的好意,但就算最后他欠你再多,也不會對你敞開心扉。 因此只能反其道而行,變成他的同類,試探他的底線,再給他一種除了他,沒有人能夠理解你的錯覺,再從當下場合中以非常合理的借口來和他建立起不可分割的關系。 此后,才算正式在他那里擁有了淺薄的信任,開始踏入他緊閉的世界之中。 “嘖,你個爛好人脾氣,日后有你哭的,被人賣了還體恤人販子的不容易。” 謝之權翻了個白眼,不看謝知言。 謝知言卻看到那涂抹了熱烈殷紅的唇克制地勾起。 看,他猜對了。 謝之權果然不是為了利用他才爭奪他。 她只是純粹地需要他。 然而后來過了很久謝知言才醒悟。 原來被需要的人—— 從來就不是他。 ...... 新婚度蜜月的計劃因為謝建國工作繁忙而不了了之了。 白蓮嘴上說著大度諒解的話,心里卻還是橫著一根刺。 但幸好她有謝知思這個牢牢牽絆著謝建國的好兒子在,因此即便她得不到謝建國的愛,未來的謝家也注定要落入他們母子的手中。 思及此,她故作矜持的眉眼染上幾分得意的笑,手上也更加真情切意地替謝知思夾著菜。 “思思,多吃點,你中午飯也才只吃了一點點。” 今天晚上難得五個人坐在一起吃頓飯,主要也是托了謝之權的福,她前段日子投資的項目在今天反饋給了她不少好消息,因此心情愉快的她就給點面子跟謝建國他們安靜地吃頓飯。 謝建國坐在主位,吃飯時偶爾會拿余光掃謝之權。 自婚禮那天謝之權提前離場后,他已經很多天沒跟謝之權說過話了。 也一直找不到機會同她坐下來聊,心里總梗著一股怪異難受的滋味。 他摸索著夾起一筷子謝之權愛吃的菜,想要放到她碗里,以此挑起些話題來。 結果謝之權飯吃沒兩口,忽然起身走了。 謝建國突然就給卡殼了,一桌人白蓮不敢問,謝知思當沒看到,謝知言一向不愛開口,因此沒一個人問候謝之權的去向。 謝建國目光一暗,沒辦法,只能將菜夾給了謝知思。 “知思,多吃些。” “謝謝爸。” 謝知思第一次被謝建國夾菜,他心里忽然便有幾分詫異。 看到兒子被如此關心疼愛,白蓮越發滿意起來,伺候謝知思也更加周到細致。 “思思,mama魚刺給你挑好了,吃魚r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