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思齊
此為防盜章, 請v章購買比例達到50%后再看文 跪守一夜的軍醫(yī)看到晉王清醒過來,連忙將外帳的人叫進來。 師瀧也一夜沒睡,滿臉疲憊,一邊進帳,一邊道:“藥還沒好么?雖然那位女醫(yī)所寫的藥材有些難弄來, 但公子白矢不是去了一趟舊虞,也從舊虞的世族那里借來了??磿r辰,應(yīng)該也要熬好了吧。” 軍醫(yī)連忙說要去取藥。 晉王一看見師瀧就覺得頭疼,不過他也必須要商討今后的應(yīng)對了。 晉王艱難的披了件衣服,讓眾臣坐,諸人擠在一張長桌邊坐下。 外頭軍官道:“公子白矢來了?!?/br> 晉王神情一頓,抬手:“聽說借藥是他帶人快馬奔去舊虞城內(nèi)的。他也累壞了,這么早,先別讓他進來了。給他幾日假,讓他歇歇吧?!?/br> 眾軍官面色一滯,師瀧低眉垂眼不說話。 今天算是敗軍后的第一次小朝, 晉王卻不讓公子白矢參加, 是真的體諒他勞累, 還是說…… 但師瀧卻覺得這樣拖著,也未必全是好事,若晉王執(zhí)意立公子白矢, 或許在這期間, 他師瀧也有可能被處理掉。 有他在, 公子白矢很難成為儲君。 就算晉王逼壓之下, 師瀧低頭認輸、認同白矢,晉王也覺得他不能和白矢齊心,為了給白矢鋪路,不如提前解決他…… 師瀧對此心里有數(shù)。但越是到關(guān)鍵時刻,他就不能“識時務(wù)”,而是要激流勇進,才能抓住正確的選擇。 只是他心中一直懷著一個疑問:就算太子舒性格略軟弱,也不太喜歡在朝野出面,但也不至于不能繼承王位。為什么晉王不但立白矢,而且還覺得回國后群臣就會認同他的想法? 晉王披衣,卻還起不了身,只坐在榻上,掀開了帷幔,向眾軍官詢問減員損失的狀況。師瀧也帶了一些曲沃的文書,向他講述國內(nèi)的境況。 晉國此番大戰(zhàn)后,狀況可以稱得上是危急。 夏季大旱,冬季大雪,寒冷的天氣已經(jīng)凍死了曲沃城內(nèi)外不少百姓,更無糧草可征,去年向秦國交換來的馬匹,又因糧草質(zhì)量不佳,養(yǎng)馬者不夠有經(jīng)驗,餓死了不少。 而且秦國受災(zāi)也很嚴重,想要到晉國來借糧。 可晉國哪里還有糧食給秦國。 師瀧抬袖道:“可若是不借糧,怕是楚國就借糧給秦國了啊。楚國自幾年前改革后,開墾了大片荒地,只有一年大水受災(zāi),其余年都是糧食富足,他們雖然有雪,但對于那里的氣候來說,是瑞雪兆豐年。楚國肯定不愁糧食的問題?!?/br> 晉王輕輕咳嗽一下,他拿不動竹簡,只得垂下手,道:“你是覺得秦會與楚交好?” 師瀧:“就算沒有交好,我們秦晉之好也必定會有嫌隙。楚國又占據(jù)了上陽,也可以西取秦國,楚王完全可以威逼利誘秦國?!?/br> 晉王:“可是給了秦國糧,我們難道就要看自己的百姓餓死么?” 師瀧沒說話,他不能再杠了,只能先聽晉王的意思。 軍官道:“而且,這次我們南下,本來也是為了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奪取楚國的大城與糧倉,為的就是應(yīng)對夏季大旱之后境內(nèi)的困苦。誰能料到這些年楚**備也強盛了。那辛翳小兒似乎一點也不肯再受欺負了,就算是誰要侵占一點他的領(lǐng)土,他也要睚眥必報。” 楚國是幾百年前位列強國的老大哥了。 但這位老大哥沒什么尊嚴。經(jīng)??吹街苓吀鲊l都能欺負它一把,但誰也沒能滅了它。這跟楚國的權(quán)力結(jié)構(gòu)有很大的關(guān)系。 楚國雖然是分封制下的諸侯國,但數(shù)百年歷史中,絕大多數(shù)的諸侯國本身都已完成了中央集權(quán),唯有楚國,是為數(shù)不多國內(nèi)再度“分封”的國家。 晉王咳了咳:“楚國以前雖然地廣人多,勢力強大,但楚王手下縣公、領(lǐng)主眾多,與小諸侯國無異。眾縣公領(lǐng)主和楚王的關(guān)系也若即若離。楚王的政策不偏向他們時,他們就可以對楚國被入侵視而不見,這也就是以前大家都能欺負楚國的原因。” 他喘息了一陣,又道:“但當入侵已經(jīng)到了威脅領(lǐng)主地位的時候,這些領(lǐng)主就會聯(lián)手。他們屯蓄著力量,又是在自家門口,自然能將遠途出征到楚國又交戰(zhàn)多日的外敵打的屁滾尿流。因此外敵入侵的時候,也是楚國的中央和地方勢力談判交鋒的時候啊。不過那是舊日的楚國了,看來楚國如今變法大成……” 師瀧微微抬起頭來:“你是說現(xiàn)在楚國早已大權(quán)握在楚王手中,縣公與領(lǐng)主再沒有能夠和楚王談判的實力了。因此每一點土地都是楚王的,他就要將所有染指領(lǐng)土的人都打出去?” 晉王搖頭:“看來是這樣。但楚國境內(nèi)到底發(fā)生了多少變化,我們誰也不知道。用掠奪楚國來給養(yǎng)的方法,看來再也不能行的通了?!?/br> 眾人齊齊嘆氣。 晉王也低頭:“是,我們有了五十多年的和平,軍力也上來了,但各國不也都在改革么?西側(cè)秦國是我們的故好;北側(cè)趙國騎兵強大,兵械又先進;而魏國富足,與齊趙交好,若是我們對魏國動手,趙國齊國必定警覺,聯(lián)手討伐我們……晉國,難?。 ?/br> 他說著話,又頭疼起來。 師瀧連忙道:“大君先養(yǎng)好身子,等回到曲沃再做商量也不遲。” 晉王也只能作罷,擺了擺手:“不用擔(dān)心孤,讓樂莜去準備,我還可以坐車,我們著日回曲沃?!?/br> 眾軍官喏,躬身退出去,師瀧也往外走去,就看到軍醫(yī)端著藥鍋進來了。 軍醫(yī)將藥鍋放在屋內(nèi)的小爐上溫著,為晉王盛到小碗中遞上。 晉王端不動藥碗,微微抬下巴,軍醫(yī)跪在榻邊,正要喂他服藥。 師瀧走出帳外,忽然止住了腳步,臉上現(xiàn)出幾分疑心的神色,他回頭望了一眼帳簾,猶豫再三,對主帳外四個士兵揮手道:“你們陪我進去一趟?!?/br> 晉王斜倚在榻上,木勺正要遞到嘴邊,師瀧卻忽然從帳外回來,身后跟著四個士兵。 晉王正要開口,師瀧卻二話不說,猛地拔出頭上銀簪,披頭散發(fā)走上前去。 師瀧:“失禮了。就算是我多疑,也請大君不要責(zé)備我?!?/br> 他將那銀簪插入湯藥之中,浸了兩秒拿出,只見銀簪變色,晉王與他盡是臉色一凜! 晉王吃力的抬起手來,一下打翻那碗藥! 四個士兵連忙上來按住那軍醫(yī),師瀧勃然大怒,扣住軍醫(yī)的下巴就將湯藥灌入他口中。 只見得那軍醫(yī)又驚又俱,師瀧緊緊扣著他下巴不許他咬牙,藥湯流的脖子上全是,卻也沒少灌進他肚子里。不停地摳嗓子眼想要吐出來,一把抱住師瀧的腿,開始哆嗦著假笑起來,他想要開口,卻發(fā)現(xiàn)自己竟發(fā)不出聲音了—— 那軍醫(yī)正拼命的張著嘴想要喊出什么字節(jié),在晉王與師瀧冷冷的目光中,他黑紫色的鼻血流了出來。 而后,軍醫(yī)陡然彎下腰去,拼命干嘔起來,吐出許多黃水,身子痙攣著面朝下昏迷了過去。 師瀧并袖站在一旁,冷冷道:“下毒?倒是也鋌而走險了。若是下的好,擦去鼻血和穢物,昏迷后怕是看起來與傷口惡化差不了多少??赡霞Ш退钠蛷倪€在軍中,他真的是不害怕被看出來啊?;蛟S說,他還打算下毒成功了之后,對南姬下手?“ 晉王抬起頭來:“你是說——” 師瀧神色復(fù)雜,蹙著眉,有些沉痛又有些替自己委屈:“對于這些事,我沒什么好說的,請南姬的仆從親自來在帳中煎藥吧?!?/br> 晉王聲音顫抖:“你認為是白矢?!” 師瀧微微轉(zhuǎn)頭,對那四個士兵道:“你們?nèi)ネ鈳ず蛑??!?/br> 晉王雙手發(fā)抖,臉色慘白,師瀧這才抬袖跪在腳踏上:“看來是公子白矢知道我昨夜來了,他知道我支持太子舒,昨夜我又留在帳中勸了您好一會兒,今天早上他要來見您,您就沒見他。他一定覺得是我說服了您。可那份告書卻還在史官手中,他要是殺了你呢,那份告書就是您的遺囑了?!?/br> 晉王驚出了滿身的冷汗。 師瀧也臉色難看,他讓剛剛的變故驚出滿后背的冷汗:“其實,您回朝后,不只是我,世族宗親一定會逼迫您,王后也可能與魏國聯(lián)系,楚國還會虎視眈眈,您仔細思索之后,十有**是不會立白矢為太子的。那么說來,白矢離儲位最近的時候,就是今天了。離曲沃越近,他就是離王位越遠?!?/br> 晉王身子一軟:“他要殺孤么?” 他又一慘笑,低聲喃喃:“可謂報應(yīng)啊。孤又何嘗不是在他年幼時起了殺心……” 師瀧心驚,抬起頭來:白矢是晉王第一個兒子,就算是庶子所生,其母姚夫人也還算受寵,晉國又子嗣稀薄,晉王又怎么會想殺死白矢呢? 如果在他年幼的時候想殺了他,又怎么會在他長大成人后要立他為儲君? 晉王唯有二子,一個是寵愛有加卻不愿讓他繼承王位;另一個則幼時對他起過殺心卻想立他為太子——晉王這是瘋了吧! 晉王轉(zhuǎn)過頭來:“你怎么會想到的?” 師瀧抬袖:“因為昨日是公子白矢去借藥材的。而舊虞的蔣、狐兩家,都曾有意向讓女兒嫁給白矢,白矢擊退赤狄皋落氏與留吁氏時,曾多次借道舊虞,扎營舊虞城外,顯然與這兩家關(guān)系密切?!?/br> 晉王緩緩?fù)鲁鲆豢跉猓骸笆Y、狐兩氏算是曲沃代翼之前就立足在舊虞的老世家了,復(fù)國時也幫了我大父一些,只是這些年沒有出人才又眼界不夠,便不得朝中重用。他們竟想通過幫助白矢,一躍成為云臺下的大姓?讓人去查藥渣,看究竟是哪種毒|藥。然后偷偷去查白矢的帳內(nèi),看是否能找到剩下的毒|藥。” 師瀧:“您是想拿到證據(jù)之后再動手?” 晉王微微抬手:“算是最后抱有一絲希望,我想確認這孩子是真的想殺我么。如果是真的,以我病情突然加重為由,請他一個人來,也請衛(wèi)兵來。我要看到他被當場誅殺?!?/br> 師瀧頭低下,半晌道:“……喏。” 晉王躺回榻上,兩只手放在腹上:“你說對了,孤糊涂了。孤……怎么能把他當做心頭rou呢?還說什么回國之后一定要立他為儲,呵……孤糊涂啊?!?/br> 師瀧不敢接話,滿身冷汗的走出主帳。 帳外朦朦亮,天色是灰藍,被露水打濕的草地與營帳都是一片殷藍,薄辰時的炊煙像是被殷藍稀釋的水,倒著彎彎曲曲的往天上流。 師瀧緊了緊衣領(lǐng),多在主帳外駐留片刻,細細欣賞這篇景象。 他想,正午的天也是藍的,水的倒影也是藍的,他怎么就沒注意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