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浮士德
翌日正午,白月教滿門上下盡是慘烈,猩紅的血漿要比那些紅色的燈籠要醒目得多,燈籠是用染料做的,而血液,是生命的顏料。 誰知道呢?或許上帝也很喜歡殺戮,不然他就不會創造rou食動物,還把動物的內臟搞得花花綠綠的。 但這些血,絕大部分都不是白月教成員的血,它們來自另外一批人,一批像是被邪教給洗腦一樣的瘋子。 定親儀式變成了葬禮儀式,上千個瘋子為他們默哀著,像是最出色的殯儀隊伍。 而這上千人瘋子軍隊的領袖,正是羅德。 “名字不能代表你!” “工作不能代表你!” “你住的房子不能代表你!” “你穿的衣服不能代表你!” “你的家庭孩子并不能代表你!” “你的成就,事業,地位都不能代表你!” “你占有的東西已經占有了你!” “你的衣著為了迎合外界而定型,你的大腦也是為了迎合他人在運作,你被限制住,為生存而遺忘本身的才能。” “你不是什么特別的人物,你不是什么獨一無二的美麗雪花,你和其他生物是一樣的有機物,你什么也不是,只是這個世界里又唱又跳的垃圾。” “你得先放棄一切,你必須沒有恐懼,面對你總有一天會死的事實。只有拋棄一切,才能獲得自由。” 羅德聲嘶力竭的咆哮,下顎都因過度的用力歪斜了起來,發出骨骼破裂的喀嚓碎裂聲。 這將近一千人的軍隊,他們穿著統一的黑布衣服,沉默無聲,他們毫不畏懼死亡,向著白月教的長老以及掌門圍攻著。 死了一個。 又死了一個。 同伴的滅亡絲毫不能阻擋他們的氣勢,無聲的扼殺著其他生命。 這些人明明只有凝氣修為,卻有著不遜色于元嬰修士的戰力,他們源源不斷,就像是鋪天蓋地的蝗蟲,密密麻麻,黑壓壓一片。 一切都是在剎那之間發生。 “你到底是什么人物……” 與南宮雪定親的男子驚愕道,他毫不懷疑,這就是格林口中所說的羅德。 “有一種力量……” “它總是想作惡。” “它永遠在造福。” “我是它的一股。” “莎士比亞!” 羅德咆哮道。 一切都要從昨天說起。 …… …… …… “你了解羅德嗎?” 歐文一行三人來到了接壤法蘭王國的諾德王國,并在邊疆的一小鎮旅館里歇息下來。 斗篷女人仍然沒有摘下斗篷,他并不愿意把自己暴露在外,讓那些凡人看個不停,無論是靈魂也好,外貌也好。 “我大概是這世上最了解羅德的人了。” 斗篷女人仍然選擇和歐文一起旅行,她也沒有別的地方可去,歐文恰好和自己有著同一個興趣,一起冒險也不失為一個好主意。 “喔?請務必說給我聽聽。” 歐文曾經讀過一篇哲學相關的論文。 通俗來說,內容大致是這樣。 世界是我的表象,這是一個真理,對于任何一個活著的有認知能力的生物都是有效的真理。 不過只有智慧生命,能將這個真理思考并且反省,如果有生命真的這樣做了,那么,他就在那兒出現了哲學的思考。 于是,他就會清楚而確切的明白,他不認識什么太陽,也不認識什么地球,不認識音樂,不認識花香。 永遠只是眼睛,是眼睛看見太陽。永遠是手,用手觸碰地球。永遠是耳朵,是耳朵聽見音樂。永遠是鼻子,是鼻子聞到花香。 于是,他就會明白,圍繞著他的這個世界的一切,只是以他的表象而存在的,世界只是他感受到的世界,而不是真實確切的世界。 這個世界的存在對他來說,完全就是一個想象,是眼睛想象到了世界的模樣,是手想象到了河水的觸感,是耳朵想象到了曼妙的音樂,是鼻子想象到了玫瑰的芬芳。 世界是我的表象,他只是我想象而出。 這是歐文讀過的一篇論文,假定世界不是我感受到的世界,在這個假定上加以推斷的話,就有很多種世界的真實模樣。 比如說其中一個,世界是一張精神意志連接的網,它是沒有實體的,一個獨立的精神意志在進行想象,而當這個獨立的精神意志的想象有了分歧時,就會分裂出另一個獨立的精神意志,從而構成了一張彼此連接又互不干擾的精神網。 歐文認為自己的靈識,在窺探別人內心世界里已經是登峰造極,而這個斗篷女人,似乎有著遠遠比自己高明的手段。 讓歐文不禁開始認為,這個女人有著某種能力,能讓她在這片精神網上進行游移,從而剎那間得知他人的一切想象,像是經歷完了他人的一生,所以能夠精準無比的找到他人的心理弱點,只需要幾句言語,就能將他人擊倒。 “你想的太玄乎了,不是你想的那樣唯心主義意識本源那一套,你不是要聽我談談羅德嗎?怎么心思全在我身上?” 斗篷女人輕笑道。 歐文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推了推眼鏡,感覺有些恐怖,這個女人竟然知道他在想什么!無論是誰……面對被別人讀心的情況,都是極其難受的,像是自己的一部分被別人挖走了一樣。 “那你說吧。” 歐文嘗試著往咖啡里加五勺砂糖,他拿起來喝了一口,只覺得甜掉牙,他馬上吩咐侍者換了一杯。 “關于羅德……哼,只有膚淺的人才會了解自己,同樣,也只有膚淺的人才會被他人了解,羅德并不膚淺,我很了解,我了解他的地方,就是我不能了解他,如剛才所說,我大概是世界上最了解羅德的人了。” 斗篷女人像說繞口令一樣,說完這一長串話,不僅只是戴了斗篷,她臉上還纏了繃帶,完全看不清面貌,喝咖啡的時候也只是把繃帶掀開一條縫,露出嘴來喝下去。 昆蒂娜看到斗篷女人的嘴唇只覺得很普通,完全不知道這個人為什么這樣奇怪,像是中東女人一樣。 當然,斗篷女人的回答相當于廢話,不過歐文卻對這個答案比較滿意,只有最神秘的事物才值得人探索,若是一下子就揭開羅德的面紗,豈不是太乏味了? “你感興趣的是羅德本人的思想,而我感興趣的是羅德的神性,現在看來,我們的目標并不一樣。” 歐文的目標,是她。 “呵呵……”斗篷女人輕蔑的笑了兩聲,說道:“神性?羅德的思想,凌駕在神性之上。” “是嗎?”歐文推了推眼鏡,問道:“那么不講主觀的東西,單純談一談你和羅德認識的過程吧,或是說,羅德的故事,” 斗篷女人無語道:“最清楚羅德故事的人已經被你殺了,嗯……要我來講的話,也沒有關系,那是五六十年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