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新生
我要如何才能挽救你失敗的一生? 別無他法。 …… …… …… 八千米的高空上,一架刷著白漆的民航飛機,與其他的機沒什么兩樣,安全,可靠,還可以觀賞油畫般的湛藍天空。 一米七五的女性很是少見,但這位都市麗人至少是這樣的,高跟鞋,棕櫚大衣,針織高領(lǐng)毛衣,品牌包,精致的妝容,全都無可挑剔,這是一位出色的女性。 她就那樣靜坐在座位上,兩根手指抵著下巴,眼神憂郁的望著窗外的云彩,不知道回憶的是什么。 啪嗒…… 保溫杯沒有任何征兆的跌落在了過道上,因為女人的失神,不過值得慶幸的是,水杯蓋子是緊緊擰上的。 一位掛著眼鏡鏈的中年紳士合上了手中的書本,禮貌性質(zhì)的撿起了腳下的水杯,遞給了鄰座的女人。 “是去工作還是去玩?” 剃著光頭的中年男人搭訕道,一絲不茍的穿著與眼鏡配飾看起來煞是斯文。 “希望兩者兼顧。” 女人笑了一下,對這穿戴頗為考究的男子并無排斥之意。 “你是做什么的?” “我是模特。” 中年男人聽到她的答案后有些意外,如是說道:“抱歉,我早該看出來的。” 女人察覺到了他話中的恭維之意,氣的回了聲謝謝。 “舞臺展示還是平面廣告?” “舞臺展示,您呢?您是做什么的?” “[您]這個字讓我傷心了,我有那么老么?看來我應(yīng)該去植發(fā)了。”中年男人摸了摸自己并不是特別濃密的頭發(fā),“我是做書評的,讓你失望了嗎?” 女人感到些許趣味,腦海里出現(xiàn)一個生疏的人影,她回答道:“不,我沒有失望,恰恰相反,我第一個男朋友就是作家,雖然一直沒什么收入。” 中年男人抿嘴一笑,饒有興致的問道:“他叫什么名字?” 女人擺手訕笑著,眸中泛起些許追憶,答道:“他不是很有名,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他發(fā)表過一些作品,但是好像沒有出版,他叫羅德。” 中年男人聽到這個名字時,表情逐漸凝固了下來,隨之他摘下了自己的眼鏡,嘴中喃喃念道:“羅德……早知道我就說我是跑業(yè)務(wù)的,不是做什么書評的。” 中年男人目光不再注視著女人,他擺正了腦袋目光盯著地上,眼神失去了焦點,一想到那個人的可笑模樣,嘴角不自禁的勾起了玩味的笑容,“他當時投了作品到征文大賽,我當時是評審團主席,我把他評得體無完膚。” 女人也有些驚訝,覺得冥冥之中有什么巧合,她說道:“當時你們對他真的太殘忍了,他讀了評論后病倒在了床上,躺了有足足一周。” 中年男人正經(jīng)的說道:“抱歉,但是,有些時候不得不傷害一些可憐蟲的自尊,才能保護觀眾的眼睛,有時我可能會判斷錯誤,但這次……羅德……他的作品實在是……文理不通,沒有一點才華,你現(xiàn)在還和他在一起么?” 女人搖了搖頭,說道:“不,我很早以前就和他分手了,而且我們分得不太愉快。” 中年男人嗤笑著說道:“我想也是,用那種作品參賽……他一定有什么精神疾病,羅德……哪能忘了他,包括我在內(nèi)的評審團人員笑他笑了好幾個月。” 八千米的高空上,飛機運作的聲音稍稍有些刺耳。 此時,前座的一個年齡接近五十的女人站起了身來,神情異常訝異,她回頭對兩人說道:“我剛剛聽到你們的談話,這簡直不敢相信……真是太巧了,我是羅德大學的文學老師,圣米迦藝術(shù)學院。” 中年男人和女人皆是錯愕之色,這未免有些太過巧合。 羅德的大學老師神色驚喜的說道:“他當時被留級,是我通知他的,從那個時候我就確信他有精神問題,我教了三十年的書,從來沒見過像他那樣的人,他寫的東西違反人倫……” 羅德大學老師話還沒說完。 一個陌生的聲音從耳側(cè)傳來。 “薩蒙老師?我是弗蘭克,你還記得我嗎?” 一個年輕男性向大學老師說道。 八千米的高空上,飛機運作的聲音令人感到不適。 大學老師臉上錯愕到了極致,喃喃說道:“弗蘭克……這簡直不可思議,就像冥冥之中有種連結(jié)一樣,羅德不就是你的同班同學嗎?” 弗蘭克點了點頭,興奮的說道:“這真是太巧了,世界可真小,不是嗎?” 做書評的中年男人感到一絲不安,向弗蘭克問道:“你和羅德是朋友嗎?” 弗蘭克答道:“沒錯,只不過當時我們那些人對他不怎么好,總是整蠱他。” 嘶…… 飛機座位上的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站起身來,深吸了一口氣,他走向了正在討論的四人,他的表情極其不自然,突兀的向四人說道:“這真是太詭異了,我是一家超市的經(jīng)理,這家伙……羅德曾經(jīng)為我們工作,因為他總是跟顧起爭執(zhí),我最后不得不開除了他。” 中年男人心中的不安越演越烈,甚至變成了些許恐懼,他站起身來,神情緊張,額頭上滲出些許汗液,事情絕不可能如此巧合,幾個素不相識的人在同一時間,飛往同一地方,乘坐同一班飛機,而且都與羅德此人有關(guān),三四人已經(jīng)算是奇跡……但出現(xiàn)了第五個人,這之中一定有著什么隱情。 中年男人目光掃視著這架飛機上的所有人,向著四周大聲說道:“這里還有人認識羅德嗎?” 短暫的沉默后,是鋪天蓋地的爆發(fā),本來寧靜的機頓時被點燃。 “我認識,怎么了?” “我也認識,我是他的房東。。” “羅德……他總在我的店里買煙。” …… 此起彼伏的嘈雜聲繚繞在整個飛機之中,所有人都舉起了手,飛機上的每個人,都是和羅德有所關(guān)系的人。 中年男人眉頭緊皺,惶恐問道:“為什么你們都在這架飛機上?你們自己買的票嗎?” 各種各樣的回答不絕于耳。 “不是,有人派我去看守一個農(nóng)場。” “我要去和旅游局長開會,是他們幫我買的票。” “我抽獎抽中了機票,不能改日期,一定要今天坐,不然就沒份。” …… 中年男人聽到這些答案后瞳孔猛的一縮,自己的飛機票也是關(guān)系不錯的上司替自己買的,讓自己去國外散散心,這架飛機上所有人的機票都不是自己買的,這到底是什么原因? 一切……說不定都和羅德這個男人有關(guān)。 而很快,中年男人心中的疑問有了答案。 只見一名女性空乘人員步履蹣跚的向眾人走來,她的身子顫抖著,冷汗已經(jīng)打濕了整個背部,不得不扶住身邊的椅子把手,才勉強站穩(wěn)了身形。 這個女性空乘人員臉上的妝容都被汗水所濕透,花了一臉,但她此時已經(jīng)顧不了這些,她嗓音中帶著哭腔,顫抖的向眾人說道:“羅……羅德是這班飛機的機長,我們一起受訓,是朋友,有一次他約我出去,我拒絕了,他就開始變得喜怒無常,算了……這些都不重要。” 女性空乘人員渾身失力,接著咚響一聲跪倒在了地上,她帶著哭腔,顫顫巍巍的說道:“飛機起飛后,他帶著一杯咖啡進了駕駛艙,門上鎖了,機長沒有回應(yīng),我……我不知道該怎么辦……” 轟! 這個消息如同晴天霹靂炸在所有人的心中,在眾人都來不及反應(yīng)間。 砰! 飛機像是遇到了氣流紊亂,劇烈的抖動了一下,霎時間整個機廂里人仰馬翻,從窗外的景象依稀可以看出飛機正在急速下墜。 一個兩鬢斑白的老人沖向緊閉的駕駛艙艙門,用盡畢生力氣拍打著,近乎瘋狂的叫喊道:“羅德!我是約翰,約翰詹森,出來和我談一談!我求求你了!” 在劇烈抖動的機廂中,中年男人用盡力氣爬到了白發(fā)老人在的位置,希望自己會對這情況有所幫助。 “你和羅德是什么關(guān)系?”中年男人向老人問道。 “我是他的精神病醫(yī)生,有一次我調(diào)漲醫(yī)療費用,調(diào)得太高,觸怒了他,他就不來了。” 老人說罷拼命的敲打著艙門,向這架飛機的機長羅德說道:“開門,羅德,聽我說!這都不是你的錯,你也是整個情況的受害者,毀了你一生的人,是你的父母!他們從領(lǐng)養(yǎng)你開始,就對你要求太多,他們把挫敗情緒施加于你,是他們讓你受苦的!不是我們!” 羅德的第一任女友掙扎著爬到窗邊上,看到整個飛機正在向著城市下方墜落,她的表情已經(jīng)被恐懼變得歪曲起來,開始發(fā)出如同牲畜般的悲鳴。 機廂里彌漫著的,盡是尖叫和嘶嚎,以及對那駕駛艙的艙門,所做的無用反抗。 這班機的機長羅德,他是……有備而來。 …… …… …… 無論出于什么目的,人類總是在互相折磨上花樣百出。 而這一場秀,是一輪無可挑剔的完美復仇,足以載入史冊。 墜落,不斷墜落…… 4000米…… 3000米…… 駕駛艙內(nèi),一年齡約莫二十五六的男人癱倒在座椅上,頹喪的抽著香煙,并十分不雅的把兩條腿放在了儀表盤上,頗為不羈。 這是一個皮膚蒼白的男人,蒼白得近乎病態(tài),讓那本來英俊的面容變得有些可怖,就連那為了保持文學氣息而刻意蓄起的長發(fā),也顯得陰森。 砰! 砰! 砰! 駕駛艙門后傳來瘋狂的敲打聲,但羅德置若罔聞,根本沒有在意,他只是愣愣的注視著前方,眸中的神色極為復雜。 轟轟轟…… 飛機急速的朝著城市下方墜落,街道上的人群皆皆望向天空,隨之四散而逃。 墜落,依舊在墜落…… 2000米…… 1000米…… 墜落的位置,正是羅德父母的住址。 而那兩位在自家后院泳池旁邊看報的兩個人還沒察覺這一切,直到飛機轟鳴聲無比刺耳,他們兩人才站起身子背過頭來,呆呆的看著朝著自己撞來的飛機。 100米…… 50米…… 這是一場,精心籌備的宏偉謀殺。 “只有這樣才能挽救我失敗的一生。” “別無……他法。” 磅! 一聲巨響,震蕩在整個城市之中,爆炸產(chǎn)生的熱浪席卷了周圍一切,仿佛業(yè)火,把周遭的光景映成了煉獄。 那仿佛在腦顱內(nèi)回響震顫的聲音,是呻吟還是歌聲?它將我的一切悉數(shù)修正,把我改造成正確的模樣。 過去的我已經(jīng)落幕,嶄新的我迎來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