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紳士，任何一個(gè)懂得禮儀的男人都不可以拒絕這樣的邀請，所以奧斯卡開始長時(shí)間地滯留在客廳里，陪伴女士們做各種休閑活動。

    我發(fā)現(xiàn)他對這些室內(nèi)游戲并不陌生，有一些還非常精通。

    “艾米麗小姐，你為什么不為我們唱上一曲呢，我們都期待你美麗的歌喉。”愛麗絲夫人微笑著建議道。

    然后她又看向奧斯卡：“讓我的兒子來給你伴奏，他會很榮幸為你這樣美麗的小姐彈琴的。”

    這是愛麗絲夫人每天都會建議的活動項(xiàng)目，她總是想盡辦法把奧斯卡和艾米麗湊成一對兒，不難看出她想讓艾米麗當(dāng)她兒媳婦的強(qiáng)烈愿望。

    他們在眾人的鼓勵(lì)聲中走向鋼琴，艾米麗彈奏起一首奧地利小調(diào)，奧斯卡也加入她的演奏，伴隨著艾米麗優(yōu)美的歌喉聲，這個(gè)冬日的白天充滿了歡聲笑語。

    而在仆人間里，最熱鬧的話題也莫過于此。

    “我們大人會娶艾米麗小姐為妻嗎？”

    “他們看上去很相配，艾米麗小姐溫柔美麗、優(yōu)雅高貴，如果他們結(jié)婚，一定是非常相配的一對兒。”

    “不過聽說她沒什么嫁妝，而且我們大人對她似乎也不是那么感興趣。”

    “可是艾米麗小姐明顯已經(jīng)愛上了我們大人，瞧瞧她看他的眼神吧，她一定愛他愛得不得了。”

    仆人們的話題總是離不開樓上那些身著華服的貴人，即使一件小事也能被他們討論上半天。

    奧斯卡大人是不會跟艾米麗小姐結(jié)婚的。

    我真想這樣插嘴，他親口告訴過我，那位小姐并不愛他，她只是對每一個(gè)潛在的結(jié)婚對象拋媚眼，她表現(xiàn)的情根深種只是因?yàn)樽泳舸笕撕芨挥小?/br>
    但同時(shí)我又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一天他說過的話。

    “我渴望婚姻，即使沒有愛情，即使并不愉悅……我希望沒有愛情的婚姻，最終也可以演變成愛情，演變成親情，我渴望得到這一切……”

    自從莊園舉辦舞會以來，他再也沒有半夜偷偷溜進(jìn)我的房間，也許是因?yàn)樯洗蔚牟粴g而散。

    他甚至也沒有時(shí)間跟我獨(dú)處，他總是周旋在樓上那些女人身邊。

    我不知道他為什么要耐著性子敷衍她們，我知道他不喜歡交際，他甚至根本就不喜歡女人，難道真的是想要結(jié)婚嗎？

    我不由得感到煩悶，當(dāng)有錢人的仆人讓我明白一點(diǎn)，所有的紳士都會結(jié)婚，他們會娶一個(gè)門當(dāng)戶對的妻子，即使他們討厭這個(gè)女人，有時(shí)候結(jié)婚的目的甚至僅僅是為了保住土地。

    而婚后，他們再跟自己心愛的女人鬼混，如此愛情和金錢都不少。

    我沒有想過，如果奧斯卡結(jié)婚，我會怎樣。

    如果在之前，我還可以坦然的離開他，欺騙自己說根本就沒有愛上他，可是現(xiàn)在……我真的還能離開他嗎？

    如果有一天他要趕我走，我會怎樣？

    ☆、第五十七章

    莊園里的傳言越來越多，什么‘子爵與艾米麗小姐在后花園幽會’,‘兩人抱在一起讀書’,‘單獨(dú)在書房相處’,說的活靈活現(xiàn)，那股興奮勁,似乎莊園馬上就要迎來女主人和小主人了。

    我的理智一直告訴我，這些都是仆人們茶余飯后的閑談，根本不會成真。

    可是一連許多天，他總是腳步匆匆，路過我的時(shí)候,甚至連眼神都不曾給我一個(gè)。

    我已經(jīng)有很久沒跟他交談過了，我們的對話僅限于他命令我，然后我回答‘是的，大人’。

    一種名為嫉妒和失落的情緒控制了我，我無法抑制的去想象奧斯卡和艾米麗小姐在一起時(shí)的樣子，想象他們結(jié)婚后的樣子。

    如同我的腦海中居住了兩個(gè)人，一個(gè)人說，他不會結(jié)婚的，他才剛剛說過愛你；另一個(gè)人說，子爵始終會結(jié)婚的，何況是你自己不肯承諾愛情，這責(zé)怪的了別人嗎？

    我時(shí)常站在角落里，觀望著那些被我服侍的貴人們，奧斯卡被他們圍繞著，如同眾星拱月，美麗高貴的艾米麗小姐也愛慕的望著他。

    他是這樣高高在上的人，我憑什么獲得這樣的他呢？我們之間談?wù)搻矍閮蓚€(gè)字，難道不會很可笑嗎？

    就像有一只鐵打的爪子，時(shí)刻抓撓著我的心臟，我甚至?xí)蝗簧鲆恍┖芸膳碌哪铑^。

    她憑什么搶走奧斯卡呢？她根本就不愛他，我要把她趕出去，就算用些卑鄙的手段又如何。要陷害莊園里的未婚女性，讓她失去名節(jié)也不是太難的事。

    這些可怕的想法偶爾會在一瞬間攫住我的大腦，理智的枷鎖變成碎片……

    尤其是奧斯卡和艾米麗言笑晏晏的坐在一起時(shí)，這種感覺尤其強(qiáng)烈，我覺得這樣的自己十分丑陋，丑陋到連我自己都難以面對。

    可是我無從對任何人談起，連奧斯卡也不能，他太忙了，忙到根本不肯理睬我。

    這天，愛麗絲夫人又催促他們一塊彈琴，奧斯卡和艾米麗走進(jìn)小客廳的時(shí)候，愛麗絲夫人對身邊的朋友竊竊私語。

    “我覺得好事將近了，最近奧斯卡頻繁的跟哈洛克伯爵的律師會晤，我聽他們談?wù)撜f土地和夫人的陪嫁什么的，他應(yīng)該很快就會向艾米麗求婚的，這真是大喜事……”

    “也許明年的這個(gè)時(shí)間就會迎來小繼承人了。”有人奉承道：“這都多虧了您的撮合。”

    愛麗絲夫人輕搖著扇子說：“做母親的就是如此，就算兒子不記掛我，我卻始終惦記著他。哦，我們從王都請來的演員到了，大家都去樓下吧……”

    眾人在愛麗絲夫人的招呼下，紛紛離開了客廳。

    從聽到夫人陪嫁的那一刻起，我的腦海忽然變得一片空白，如同靈魂離體，沒有任何多余的思考，我徑直走到奧斯卡身邊。

    “大人，稅官來了，希望見您一面。”我說。

    “哦，真是掃興，讓他等著吧。”愛麗絲夫人說。

    挽著子爵手臂的艾米麗小姐倒是善解人意，她松開手說：“奧斯卡大人請去忙吧，我們在樓下等您。”

    等所有人都離開后，客廳里只剩下了我和他兩個(gè)。

    他轉(zhuǎn)身看向我，棕色的眼眸幽深。

    “稅官來了嗎？”他問。

    我繃緊了雙腿，低著頭說：“不，稅官沒有來，我只是想跟您說幾句話。”

    子爵沉默了，我不敢抬頭看他的表情，我害怕從他臉上看到不耐煩或者無奈的神色。

    “你不是有事要跟我說嗎？說吧。”他語氣淡淡的道。

    我覺得自己的心跳忽然變得很快，撲通撲通拍打著我的胸膛，以至于呼吸都艱難了，我飛快的說著，但是我的聲音卻沙啞并磕磕絆絆，我強(qiáng)忍著羞恥開口邀請他。

    “大人，您今晚會來找我嗎？”

    “……不。”他想了想，然后毫不猶豫的拒絕了我。

    這個(gè)‘不’字像冰冷的鼓槌，重重的擊打在我的心上，一瞬間，我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冰涼了。

    我沒有抬頭看他，只是下意識的回答道。

    “那么，我退下了。”我愣愣的說。

    “歐文……”

    這時(shí)，房間的門忽然打開了，愛麗絲夫人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走進(jìn)來：“奧斯卡，快點(diǎn)下來，戲要開演了，不要再去管什么稅官了，你可不能怠慢了客人。”

    我趁著愛麗絲夫人說話的空檔離開了房間，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離開的，我只是如同一個(gè)失去了魂魄的人，尷尬和丟人已經(jīng)不算什么了，我在一瞬間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氣，只是憑著本能飛快的逃離了這里。

    我沒有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但是我又不想離開莊園，所以我只是漫無目的的在偌大的城堡里游蕩著，最后狼狽的跌坐在城堡樓頂?shù)囊粋€(gè)通風(fēng)口處。

    寒風(fēng)中，我抱緊了自己的頭，試圖讓自己清醒些。

    在那一刻，不知道為什么，我忽然覺得自己非常可憐，什么時(shí)候我竟然淪落到了這樣的地步，難道愛上了一個(gè)人就會變得卑微和可憐嗎？

    他已經(jīng)不想再跟我在一起了嗎？

    因?yàn)槲铱偸蔷芙^他的示愛？是啊，我推開了他，對他不夠好，所以這又怪得了誰呢。

    我在這里坐了很久很久，直到太陽西斜。

    冬季的寒冷像最幽深的針刺，侵入到人的每一個(gè)毛孔。

    可是很奇怪，身體并未感到多少寒冷。

    到天黑的時(shí)候，我搖搖晃晃的站起來，然后向奧斯卡的臥室走去。

    我不能就這樣放棄，我要去告訴他我愛他，然后讓他留在我身邊。

    穿過長長的走廊，我覺得這些走廊從未這樣漫長，幽深而狹窄，模糊一片。

    來到他臥室的門口，我沒有敲門，直接推開走了進(jìn)去。

    他正獨(dú)自對著壁爐喝酒，見我進(jìn)來了，他皺起眉頭走過來。

    “你去哪兒了？要不是知道你沒有離開城堡，我差點(diǎn)就發(fā)動所有人再找你一次了。城堡里到處是客人，我們要小心一點(diǎn)。”

    我走過去，一把抱住他，然后不管不顧的吻了上去。

    我發(fā)瘋一樣吻他。

    他卻推開了我，摸了摸我的臉說：“怎么了？你的臉怎么這么熱？”

    我也覺得熱，奧斯卡看上去有些搖晃，像周圍的火光一樣，變得模糊。

    我伸手解開自己的領(lǐng)結(jié)，丟在地上，然后一件件脫下衣服，再次走上前去，抱住他，親吻他，誘惑他。

    他卻再一次推開我，大聲說：“你怎么了？你不太對勁。”

    他的聲音嗡嗡的，我卻只覺得難過。

    這一定是我做過的最丟人的事了，我在祈求這個(gè)男人擁抱我，我在卑微的用rou體引誘他，可是他卻一再把我推開。

    我絕望的看著他，然后向他說出了一直壓在我心上的話，那些我早就想對他吶喊的話：“是的，我愛你，我愛你！我早就愛上你了！我向你臣服，你擁有我的一切，你可以對我做任何事，我的整個(gè)人整顆心都屬于你。為了你，我愿意做任何事，只要你的一句話，我可以從城堡的樓頂跳下去。我愛你，奧斯卡，你聽到了嗎……”

    喊出這些話后，我覺得渾身的力氣都消失了，腦袋昏昏沉沉的，我雙腿一曲，跪倒在了他面前。

    “對不起……對不起……請你原諒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會那樣……”

    “天啊，你發(fā)燒了，怎么回事。”我耳邊是他驚慌失措的聲音，可是這聲音混混沌沌的。

    他用衣服蓋住我，然后跪在我身邊抱住我。

    “快，穿上衣服，我?guī)闳タ瘁t(yī)生。”

    “艾伯特，你告訴我，你要跟艾米麗小姐結(jié)婚嗎？”

    “別胡扯了，誰說我要跟她結(jié)婚！”

    “那你為什么跟她那樣親昵？為什么不再理睬我？

    “我……我是為了她父親的土地……所以……”

    “我知道你跟我不一樣，你有你的責(zé)任，你要對你的身份和地位負(fù)責(zé)，我知道你有一天會結(jié)婚的……我只是你的仆人，我沒有資格要求你為了我不要婚姻和子嗣，但我也不想有一天變成一個(gè)可恨的人……請你告訴我，我該怎么辦呢？你已經(jīng)擁有了我的一切，而我已經(jīng)一無所有，我把一切都獻(xiàn)給你，所以無論你有什么決定，我都會遵從你……”

    奧斯卡愣愣的看了我很久，然后忽然緊緊抱住了我，我能感到他身體的劇烈顫抖。

    “天啊，我都干了些什么……對不起，歐文，對不起，你不想說就算了，我以后再也不會問你了……對不起，我是個(gè)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