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四人呆愣的看著門口走進來的五六個工匠,還有主屋里出來的一名打著哈欠挺著將軍肚的村中富豪,呆住了。 周圍突然一靜,那些人也都看著站在池子中的四人,還有他們圍著的那塊石盤。 有人小聲嘀咕道:“前幾天不是還說這石盤陷在泥中出不來嗎?還有人偷啊?很值錢?” 似乎是這一聲嘀咕給點燃了導火索,將軍肚的男人從愣怔中回過神來,一聲吼道:“抓住他們!私闖民宅,企圖盜竊,送官!送官!” “哎呀!”木青一急,趕緊就往出來拔陷在淤泥中的雙腿。 那些工匠動作卻也快,嘴里喊著‘抓賊啊’上來就拿手中的工具一陣亂打。 “這都叫什么事兒啊?”水牧一邊抱怨一邊脫身,好在幾人功夫都好,很快便脫離了淤泥的限制運起輕功跑出了舒家的宅子。 那些工匠都沒想到這幾人會武,一時都愣在原地吶吶道:“會飛啊?” …… 尹行等人雖然跑的快,也還是不經意的挨了兩下,況且幾人又都是不會對平常百姓動手的人,何況真要說起來的話也是他們有錯在先。 縱使幾人都多多少少掛了點彩,也沒什么好抱怨的。 幾人在宅子不遠處撐著膝蓋喘氣,再看那宅子前面的牌匾已經沒了,光禿禿的什么都沒掛。 尹行伸手摸了把腦門汗,轉頭看水牧,見水牧有點兒擔心的看著那宅子,就問:“怎么了?” 水牧問道:“那小孩就這么沒了?” “沒了吧……。”尹行瞇了瞇眼:“看這樣子,應該是買宅子的這人要重修宅院,動了水池里的石盤,才會導致這一切亂象。” 水牧仰頭看了看天,問道:“你們說……先生那時候一個人是怎么過來的?” 不問尚好,一問,就連幾人此刻疲累的粗重呼吸都停止了一般,霎時,四周一片靜怡。 不是沒想過,只是尹行不敢去想,這次舊景重現,有他們這些人插手幫襯尚能看出那小孩是多悲傷多絕望,強撐著看的幾人心里都難受。 哪里敢想那時候沒有他們的時候,那書呆子是怎么過來的呢? 尹行沉默了一會兒,就站起身往回走。 他現在很想看見舒笙。 木青用手肘搗了水牧一下,擠眉弄眼的低聲抱怨:“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哪壺不開你提哪壺啊你!” 水牧癟癟嘴,剛想反駁兩句,被木辰瞪了一眼,當即把嘴邊的反駁給吞了回去,乖乖跟著身后。 幾人回到客棧的時候天已經亮了,街邊上好多賣早餐的鋪子也都開了。 尹行在一條街的吃食香味中奔上了樓。 舒笙并沒有睡的很熟,自從昨夜尹行出去之后他就睡的相當警醒,甚至于每隔一兩個時辰總要醒來一次,看看回來沒有。 他在極快的上樓的腳步聲中爬了起來,順手拉了一件外衣披上,跑去拉開門。 尹行正想敲門,猝不及防的房門被打開,頂著一頭微亂的長發的書生一把就將他拽了進去。 尹行略尷尬的笑了笑:“書呆,醒了啊?” 舒笙點點頭:“嗯。” 剛想問兩句什么,一眼就看見尹行臉上兩道拇指大小的淤青,再一看,這人狼狽的就像剛從土里鉆出來的一樣,全身是泥不說,在這初秋的早上,額上居然還浸了汗。 舒笙一皺眉:“你們干嘛了?” 轉身穿好衣服下去叫小二送些熱水和傷藥上來。 尹行和木青他們是什么本事舒笙很清楚,要想傷到他,要么是功夫比他好的,要么就是他們不能還手的。 昨晚尹行說要去舒家看看,不用說肯定是第二種了。 尹行剛想說沒事,就被舒笙一胳膊拐給頂著肩膀按下去,擰了帕子幫忙擦臉上的你和清洗傷處。 尹行無法,只好乖乖坐著道:“昨晚我們刨了院里的水池,刨到那塊石盤了,現在的主人好像是要修繕院子,動了石盤,才鬧出這一連串的事兒來。” 舒笙手上動作一頓,很快又恢復常態,給他抹藥,道:“大概能想到了,那會兒賣房子的時候因為匆忙也沒想到那么多,更何況我并不知道水池下面有玄機,被動了也怨不得別人。” 隨即又問:“你們被揍了?” “嗨。”木辰幫著木青擦藥,木青道:“人家早上一出門看我們在人家院里的池子里站著,這可是私闖民宅,可不得挨揍嗎。” 舒笙笑了笑,沒說話。 尹行高興,高興舒笙沒出事兒,高興這書呆沒消失在他眼前,心里卻又泛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清苦。 這清苦,于他于舒笙,于那昨日院中捧著書卷獨坐,強撐起稚嫩的脊背品嘗生離死別的小舒笙,都是一滴懸在心口處的冰水,不落,卻總縈的整顆心都怕了一絲冷意。 尹行毫無預兆的伸手一抱,把幫他上藥的舒笙攔腰抱住,整個腦袋都埋在他的腰際間。 舒笙抽了口氣,手上的膏藥盒子好險才沒掉地,低著頭,愣愣的看著尹行的頭頂。 總覺得,這么些時日來,尹行終于安心了? 舒笙不知道自己怎么會有這樣的想法出來,但到底是個心軟的跟團棉花似的書生,愣了會兒,便伸手出,輕輕的摸了摸尹行的頭頂。 尹行的腦袋擺動了兩下,在他腰間曾來蹭去。 木辰見此景,一手拎了木青的領子一手拽了水牧一把,出了門。 關門聲很輕微,卻讓相擁的兩人都不由自主的震了下。 舒笙抬頭看了看關上的門,心道,大約是他們誤會什么了吧。 想著,臉就微微泛紅。 尹行卻一聲不吭的站了起來,一把就將正出神的書生抱了起來。 舒笙一驚,雙手緊抓著尹行的雙肩驚慌道:“干嘛你?發什么神經?” 尹行三兩步便走到床邊上,伸手把舒笙往軟綿綿的被子上一扔,撲過去,在舒笙被反應過來之前低頭在他唇上親了口。 本是想淺嘗輒止,誰知這一碰卻怎么都停不了。 舒笙‘唔’了一聲,想掙扎,最后握成拳的手觸到那寬闊的脊背,看見他臉上的塊塊淤青,舒笙突然不忍了。 他想,就這樣吧,也沒什么不好。 雙手摟了尹行的肩背,頗有幾分豁出去的架勢。 滾了兩圈,尹行方才放開他,伸手將臉頰微紅雙目含春的書生抱在懷里,低聲道:“我困,讓我睡一覺。” “……。”舒笙哭笑不得,到底也沒說什么,跟他躺在一起,乖覺的被尹行抱著,睜著眼胡思亂想。 舒笙覺得,自己似乎是想讓他做點什么的。 想罷,又暗暗搖頭,自己真是越發的不要臉了。 屋外,被木辰揪出來的兩小孩似乎總算的明白了什么,張著嘴吃驚了半響。 水牧突然道:“就是說,我們想抱小王爺是沒戲了?” 木青煞有介事的點點頭,一手支著下巴吃著rou包道:“畢竟先生可生不出來。” “兩人進展還挺快的啊……。”水牧道:“就是說上次在鶴歸山下他兩就……。” “情投意合嘛,管那么多做什么?” 木辰聽不下去了,一手拎了木青就往外走,道:“怎么什么污言穢語都學?”順便對水牧警告一句:“別亂教!” 水牧愣了半響,直到二人走遠,才喃喃不解:“我亂教什么了?”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停電了一直停到今天下午才來水來電,不讓人活的節奏 ☆、第46章 短暫 轉眼兩月便過去了,舒笙不想留在雅兒村,卻又不想離的太遠,他總覺得,又經歷了一次生生死死,又見了一回幼時天地,那股對于家的眷戀就更深了。 幾人在隔壁的雯村里買了一座小院,院里養上了幾只雞鴨,短暫的在這里安了家落了戶。 村里的學堂只有一間,還是村民們合伙出的錢蓋起來的,先生也只有一個,一個留著山羊胡子的老人,年輕時候考中了秀才的,村人都叫他老秀才。 舒笙來這里落戶的第三天,這老秀才便帶了一班的娃娃們來他門口拜會,尋思著能不能讓舒笙來給當先生。 只因為舒笙來的第一天,便幫著村里一個老大娘寫了封信,被這老秀才看見了。 老秀才眼睛都看直了,這年輕人字寫得不錯! 舒笙本就有意,便點頭應了。 尹行他們出來帶的錢財早就用的差不多了,鶴歸山那會兒又是買這又是買那的,這會兒買了這院落也花了不少錢。 幾人少有的捉襟見肘起來。 舒笙覺得自己應該做點兒什么。 舒笙一忙起來,不免就冷落了尹行。 尹行高大的身軀蹲在院里,手里握了一把秕谷在喂雞,看的出來要多郁悶有多郁悶。 自從這書呆進了學堂,便不允許他親近,也很少能占到什么便宜。 教書,送孩子放學,做飯,看書。 這些事情把舒笙的時間擠的滿滿的,尹行就像成了一個擺設,抱怨不得也氣不得,久而久之,硬是給憋出了一心肺的火氣。 村邊田間小徑上,舒笙一手牽了小孩,一手抱著書卷背著夕陽往回走,遠遠兒的就看見院子邊上的籬笆上蹲著的人。 略無奈了一陣,把小孩送回去,叮囑好生練字,便回去站在籬笆邊上看尹行。 尹行賭氣一般偏過頭不看他,像個被搶了糖的孩子。 舒笙站著看了半響,看的兩人都快成了兩尊石雕,才噗一聲笑出來,伸長手臂去扯他的臉:“干嘛苦著臉?” 尹行轉過頭去,就是不看他。 “……。”舒笙暗道還給你慣出脾氣來了不成? 想著臉一沉,轉身就進屋。 剛走沒兩步,就被一把抱住,尹行下巴抵在他肩膀上嘟囔道:“冷落我也就算了,還給我甩臉色,書呆我是不是太慣著你了啊?” 舒笙被他一摟就笑了,轉身在他臉上親了口,道:“乖啊,別鬧,今天吃rou。” 尹行跟在他后面兩人一前一后的走進屋里,舒笙將書卷放下,轉身準備去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