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
“珍本為何,抄錄又為何?”木子倒是一臉坦然,全然真把自己當做了白帝一般。 “若是珍本,因體積的緣故,只能勞煩君上親自去瞧了。而抄錄本則是由小人抄寫,君上可以將其帶走。” 木子想了想,如若可以,她并不想讓他知曉自己所查之人和所查之秘,省得將來給落英山找麻煩,于是站起身,道:“本君親自去看,帶路。” “是。”司命爬起來,點頭哈腰道:“君上這邊請。” 穿過三層回廊,來到最里間的大殿,通體瑩白的殿堂前,橫埂這一個大約三丈寬的大水池。水池中飄著許多泛著墨綠銀光的粉末,乍一看去就像是銀河飄在其中若影若現,場面之壯觀,令她瞠目結舌。 “那是什么?”木子問。 “天書。” “天書?” “也就是下界之人口中所傳的‘司命簿’。過去都是下官將手抄本送給君上,君上不知這其中奧秘也情有可原。”司命神君一臉憧憬的看著眼前的奇景,仿佛看了幾千年仍舊如初戀。他顧自欣賞了一會,又道:“天書潭中的景象與手抄的文字記錄不同,天書潭中的泉水,上承碧海之精華,下引黃泉之所終。這里所記錄的皆是過去真實存在的影像,算是我天族最神奇的寶物之一。” “過去的影像都能看?” “是,只需名字與生辰即可。” 木子聞言,腦子里第一時間跳出的竟不是云嵐和望卿的臉,反而是闊別十年而來的夜千尋。她只覺自己能看透身邊所有人,卻獨獨看不透她。 這一刻,木子將望卿的事徹底忘了個干凈,腦子里只有夜千尋了。她思疑了一會,道:“如果只知道生辰,不知道姓名,是否可行?” “這……”司命星君想了想,“有些難。” “有些難就是可行,對吧?給我查,近三十年內,八月初八出生的所有人,我一個個找,總歸能找到她。”木子推了司命一把,卻見他愣在那里一動不動,“怎么了,不愿意?” “不是我不愿意,實在是……” “是什么?別吞吞吐吐的,快說!”木子瞪著天邊,只見啟明星漸起,她已經沒有多余的時間了。不同于木子的著急,司命神君則是一臉為難的干笑,“君上一定是在開玩笑罷?這普天之下生在八月初八的只有一人,根本不需要查。” “只有一人?這如何可能?”木子皺眉,心頭開始狂跳。她有了些許隱隱不安和難以言喻的興奮,她的直覺告訴她,自己突然就要摸到一個困惑她許久的答案了。 果然,司命未加回避,答道:“別人可能不知,可我是司命神官,專司天命。這八月初八出生之人,普天之下只有一人,那就是您呀。”司命說完,笑道:“這是下官有意為之,也是我們所有仙家都默認的事。上位之人,譬如天君,譬如鬼君,譬如您,都是獨一無二生辰日,不會安排有人與您生在同一天。” “今天您終于發現了這個秘密,下官實在是太開心了……這么多年的努力終于有了結果,不知您可歡喜?” 木子腦袋一轟,全然沒注意司命在一旁笑得一臉憧憬。這一刻,她心中紛亂如麻,腦子里卻無比澄清,她突然就想清楚了許多事。 比如手中這枚白璽,比如天門中的通緝榜上已經抹去了慕紫之名,再比如夜千尋和雪卿的交替出現…… 她想起自己在湖邊第一次見到恬淡優雅的白帝,再到后來高傲不可一世的夜九,最后是夜千尋每每看著自己眼神中透露出的欲言又止,這三個人,分明有相似的地方,可她卻全然沒將他們聯系起來! 白帝不僅沒死,還一直潛藏在自己身邊!木子只覺自己被他玩弄于鼓掌,怎么都逃不出他的五指山。這些年,她自認已經是易容界的鼻祖了,可沒想到居然會碰上佛祖,這佛祖搞不好還是梨園戲子科班畢業的! 木子對于千尋很可能就是白帝這件事,第一反應是震驚,第二感覺是恥辱,第三便開始向天發誓士可殺不可辱。她定要讓白帝也嘗嘗,自己今日這般感受,是如何的揪心蝕骨! 第三章 天書(2) “君上……君上?”司命在一旁,接連喚了木子好幾聲她才回過神,她瞥了一眼矮她一頭的司命老頭,隨即又拿出那枚白璽,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可知這是什么?”木子雖然心中已經猜到了許多,但她還需物證確認。 司命瞅了一眼,又是點頭如搗蒜,直呼:“小人自然知曉這是代表白帝的玉璽,君上從不離身,否則下官怎能知曉您是白帝?”其實司命心中也懷疑過木子的身份,單從她這扮相來看就著實不像白帝的風格,可奈何這白璽在他手上,他不信也不行啊! 木子收好白璽后,心中已經翻江倒海。 之前她最多將它當做了某個通關令牌,如何也想不到這竟是白帝的官印!這印鑒是如何到玉梨子手上去的?看他之前的反應,他應當也不知曉這塊石頭的重要。究竟他們之間到底有什么秘密? 太多的謎團讓木子完全摸不著頭腦,就在她失神的片刻,一輪啟明星劃破夜空,霎時東方漸白,朝霞四溢。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耀在天書潭中,泉水就像突然被賦予了生命,池中的星光隨著泉水流動,映照出了一張張人臉,隨著木子的目光所致,周圍響起與臉對應的聲音,聲音聽上去或哭,或笑,或悲,或喜。 “新的一天來了呀。”司命伸了個懶腰,笑道:“君上在我這用早膳,還是要下官去通知陛下,您回來了?” “不用了。”木子連忙打斷他,這要讓天君昊月瞧見,他一準能認出自己是個冒牌貨。 司命嘆了口氣,語重心長道:“君上,容老臣多嘴,這陛下畢竟是陛下,您跟他還得搞好關系啊……” 木子哪有耐心聽這些,她怕天明之后會有變數,心中已經有些焦急。這番折騰下來她已經耽誤了太久功夫,此地不宜久留,于是催促道:“廢話少說,趕緊給我把辛酉年正月初九,姓舒名望卿的命理調出來,前世今生都要。” “是,下官遵命,”司命在星盤上撒了一把星沙,一邊撥弄一邊問道:“君上您是要自己看呢,還是下官手抄一份給您?” 木子看了眼窗外,心道自己看定是來不及了,手抄聽上去也不是很快,于是將問題交給了他,道:“我趕時間,你自己看著辦。” “那下官給您抄錄一份帶走吧。”司命從水中拎出一卷竹簡,然后拿出抹布擦了擦其上沾染上的泉水,最后將它放在一個明黃色的布袋里交給木子,“君上,司命簿已經做好了。” “做得好。”木子不動聲色接過竹簡,其實她想說的是:“這么快!”但礙于自己的身份,于是只得裝成一副不疾不徐的模樣,淡淡的贊賞。 “謝君上夸贊,這是屬下的職責所在,能為君上分憂,實在是司命前世修來的福分。往后在陛下面前,還請君上多美言幾句,當然,我也會在陛下面前多說您的好話,只有您和陛下一條心,我們才能共同繁榮,共同成長,您說是吧?君上?”司命見白帝遲遲沒有說話,于是抬起頭來定睛一看,可眼前已經人去樓空,殿上哪里還有白帝的影子? “真是來去一陣風啊……”司命打了個哈欠,決定回去睡個回籠覺,于是在門外掛起了今日避門謝客的牌子,惹得屋外一群仙人叫苦不迭。 從此,白帝深夜留宿孤寡老人房間的消息不脛而走,風流才子們紛紛開始編纂各類風花雪月的故事,司命之名在繼卜卦之后再次于短時間內紅遍了離恨天。 而這時的木子已經身在天之盡頭,碧海蒼山之上了。 從蒼山跳下去,穿越層層霧靄,就能回到凡間。這本是她來時的路,而在太陽出來之后,她發現了昨夜沒有發現的東西,一塊公告牌。不,確切來說,那是白帝的通緝榜。 木子拂去公告牌上的灰塵,露出了其上斑駁的字跡。 只見‘慕紫’之名已經被除去,而‘般杳沉舟’之名卻再次回到了榜首。公告牌的底部,落款日期是十年前。 原來通緝令在十年前就已經翻新過,自己‘慕紫’的身份早已不是戴罪之身,她已經不必害怕楚昭和帝錦合謀陷害。她甚至可以恢復女兒身,舍棄‘白秋寒’之名,以‘慕紫’之名,堂堂正正的活下去了。 不得不說,木子心中有一瞬間的狂喜,可狂喜過后卻是更深一層的疑惑。 為什么‘慕紫’之名被去,而‘沉舟’之名依舊在榜上?這是否可以說明白帝其實并不知曉自己就是般杳沉舟?那么他通緝‘慕紫’又是為何呢…… 木子想到這突然心中一驚,她想起了很久以前,在沙彌陀天上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