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節
“我是被宮中禁衛通知來的。”軒轅徹嘆氣,揉揉他的頭:“該來的總回來的。” 宮中禁衛通知的,就沒用再施救的可能了…… 軒轅璟渾身一震,小臉霎時間更加蒼白得嚇人,渾身又抖了起來。 “最好不要哭。”軒轅徹微微勾唇,一伸手就將他拎上了自己馬背,待宮門一開,立馬策馬沖了進去:“不然,可是會被罵的。” 軒轅璟忙抬袖抹眼:“都是你太快了,灰塵都入眼了,一會兒我要是被罵,指定拖上你。” ☆、199 離,遷往西北 太后走了,真的走了…… 突然,又不突然。 為表孝敬,就算是蘇靜卉的這樣“身子不好”的,也一樣要進宮哭喪,倒是兩個孩子,太后臨走前許了話,道是恭親王府子孫多磨難,好不容易才有了那么四個,卻是一傻一失蹤,這小的兩個又“虛弱”不堪,就不要再折騰孩子了,待到他們長大會走會跳時,再去皇陵給她老人家磕頭就成。 九皇子跟去西北的事皇帝都不得不應了,又何況這區區小事,再者,顧忌恭親王也是其一…… 皇家葬禮,自是不用言喻的隆重,更何況去的這位,還是這個國家德高望重的太后,而作為子孫的平郡王,當然也要留下來盡一些孝道,倒是陰差陽錯推遲了出發前往西北的時間,給了蘇靜卉和兩個孩子緩一緩的時間。 皇帝答應了讓未成年的九皇子跟隨軒轅徹去西北“歷練”三年,也就算是默許了把九皇子三年的監護權給軒轅徹,而待到三年后,九皇子就十四了,雖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卻,有了充足的理由拒絕賢妃養他在名下! 畢竟,十四歲已是小伙子,不少人這個年紀已經成婚,賢妃好意思開這個口,九皇子也能理直氣壯的直接拒絕,再不行,來個離家出走扣她個逼走皇子的罪名…… 當然,這是太后能做的最壞的打算,但她也很清楚,再謹慎的謀劃也趕不上一個變化,事情會如何發展到底要看九皇子自己的造化,只是,她也總不能什么都不做,而能做到的,也就只有這樣了。 舉國哀悼間,時光匆匆而過,一轉眼,三月眼看就要走到了盡頭。 十日前,皇帝將恭親王叫到身邊一番感嘆之后,隱晦的提醒軒轅徹該啟程前往西北了,恭親王倒也不拒,應諾回來后便吩咐軒轅徹準備。 而啟程前,容嬤嬤從得知這一消息開始就面色微妙變換,在蘇靜卉跟前幾度欲言,卻每每看著蘇靜卉那平靜淡然的容顏,又不禁止住了。 平心而論,蘇靜卉真是個打著燈籠都難找的好主子,她寬容,她大度,她不刨根問底,甚至大方的給予,在不管事不問事間,悄無聲息就給了身邊這些下人最大限度的自由,而自由,對于這個世界下階人而言,是多么奢侈的東西…… 有些話,容嬤嬤真不知如何開口,但啟程之日越近,她就越不得不開口,可人再次到了蘇靜卉面前,再次話到嘴邊吐不出來。 好在,蘇靜卉是善解人意的,哪怕是一如既往的平靜: “聚寶苑說大不大,可說小也實在不小,但君命難為,匆匆說搬就是得搬的,好在物是死的人是活的,物件可以隨后再走,而人先行……不知您介不介意留在王府幫我們善后?其實也是簡單的,就是為我們盤點物件打包,而后讓平安鏢局押送到西北去。” 容嬤嬤聽罷一怔,而后不禁兩眼有些發紅的咚一聲給蘇靜卉跪了下去,張嘴半天,最終只是哽咽著吐了一句:“奴婢愿意。” 蘇靜卉那番話,不過是給容嬤嬤找一個繼續留在京城的借口,而后,是不用當面請辭的機會! 畢竟,有些話當面說不出口,書信中卻是可以表達,哪怕內容不會太多,其實就是那么一個簡單的意思…… 蘇靜卉淺淺一笑:“又要勞煩您了,您卻還給我這么大的禮,實在讓我不知如何是好了。” 說著,伸了一手去扶容嬤嬤,可容嬤嬤哪里敢讓她扶,慌忙應了一聲就緩緩起了,老臉不禁有些發燙道:“平郡王妃又說笑了,兩年多來卻是您在照顧奴婢,奴婢哪里幫上什么忙了。” 當初是被迫無奈才跟進的恭親王府,也自以為能發揮很大的作用,而若蘇靜卉是好爭好斗的人的話,她也確實能發揮不小的作用,可偏蘇靜卉就不是爭強好勝的主兒,以至于兩年多來,她存在的意義也不過就是看看院子管管下人而已,與最初所想天差地別…… 兩年多,她還真不敢狂傲的說自己幫到了蘇靜卉什么,倒是蘇靜卉,給了她不少啟發。蘇靜卉卻是不禁笑道:“我們這般客氣來客氣去的,也不知到天黑時能不能有個結論。” 她越是這般,容嬤嬤越是羞愧了,抿唇面色變幻了好一會兒,終是深深一福下去:“平郡王妃大恩大德奴婢至死銘記,絕不辜負。” 都是聰明人,自是話不用說得太白,蘇靜卉也明白容嬤嬤這是在說即便他日離開她,也絕不會對任何人提起關于她的那些秘密,包括那個對容嬤嬤而言很重要的人…… “容嬤嬤不必這么早就把話說得太滿。” 蘇靜卉淺笑依舊平靜如常,輕聲動人:“人生十有*不如意,太多太多的牽扯造就了許許多多的身不由己,而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至少,我自問就沒有那個能力去向人承諾什么。” 容嬤嬤聽得心顫,卻也不禁動容。 蘇靜卉那番話的意思,無非就是想表達人不犯她她不犯人,而人若犯她絕對不容! 她素來就是這種作風,跟了兩年多,容嬤嬤不至于不清楚,可清楚歸清楚,到底不如她本人輕描淡寫這般說出來得威力震撼,更何況她其實根本沒有必要說出來,也向來是不多話的人,卻還特地說了出來,無非是在表示對容嬤嬤一種變相的尊重—— 日后不論如何,都能有個臺階下,有個撕破臉的理由,因為她現在已經下了警告,一旦真的發生什么她就會直接斬斷情分狠狠的翻倍還擊回去! 從來這么干脆利索,從來這么果斷剛毅,從來都這么看似無情,卻,她越是這樣,才越讓人不愿跟她作對,不愿背她而去…… 容嬤嬤不禁笑了,柔軟和藹:“奴婢謹記。” 如此這般,容嬤嬤負責善后留了下來,左mama傷未愈也暫時走不了的留了下來,繼續低調的扶持世子妃沈欣婷把持恭親王府內宅事務…… 于是,三月底,平郡王干脆直接從城外莊子啟程遷往西北郡王府。 舉國尚且掛白哀悼三個月,這三個月還未出,作為子孫的軒轅徹等人自是孝都未除,連帶著兩個幼子也都穿著孝服,以至于長長本來威風凜凜的護送隊伍,也因此看起來多了那么一抹顯得不吉的氣息…… 這一天,許多人都來送行,恭親王府一家老小自也不例外,不過四爺軒轅斌和四夫人方琳琳都沒來,畢竟當初是方琳琳讓蘇靜卉“氣極生子”導致后來一些列的事情,所以,怕雙方一見又出個難以把持的狀況,就干脆讓他們都別來了。 連太后喪禮時,軒轅斌和方琳琳都是避著軒轅徹和蘇靜卉走的…… 而正是這一天,呂側妃,史側妃,以及世子妃沈欣婷和大夫人金華,才第一次看到軒轅天翔和軒轅天翊這兩個孩子。 不看不要緊,一看嚇一跳,都是女人,豈會分不出這兩個孩子的約莫月份,至少,她們一眼就看出了,這兩個生得一模一樣的孩子絕對不是年前生的! 霎時間,四人臉色變幻莫測,沒有一個好看的,尤其史側妃最為難看,簡直一瞬間就明白了什么,而軒轅斌和方琳琳也不過是傻兮兮的當了擋事靶子而已…… 但,很快四人又都沉進了眼底,不過蘇靜卉還是看清楚了,只是她又當成了沒看到,還感嘆道:“這兩孩子到底是有福分的,雖說一出生就隨我鬼門關走了一趟受了不少苦,但得了太后賜福,終究是平安下來了,還得王爺親自賜名天翔天翊……” 本就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更何況說著有心呢?這話一出口,四人自是又一番面色變換,控制不住的面色更加難看。 蘇靜卉素來不是招搖的人,此刻卻還刻意說出“天翔“天翊”兩個名字是恭親王取的,無非就是坦蕩蕩的告訴四人,孩子卻是剛剛出生不多久,月份對不上,不過恭親王是知道的,也稍微回想之前的種種便可得知,恭親王甚至還有份幫忙做了掩護…… 換言之,她們四人當中不管是誰想就這事動什么歪腦筋,都是自取其辱自斷生路! 心中幽幽一嘆,世子妃沈欣婷最先放下的勾唇笑了起來,送出自己和世子爺準備的見面禮,對兩個襁褓中的孩子打趣道:“二叔二嬸可不如你們爹娘底子來得厚實,但也是一份實心誠意希望你們快高長大,可不許嫌棄了這禮兒薄。” 話是對兩個孩子說的,卻何嘗又不是對蘇靜卉說的?一句“實心誠意”說得簡單,甚至在場人人張嘴就能說出來,但,是否真心,明眼人自知! 蘇靜卉是明眼人,自然知道沈欣婷剛剛確實對恭親王的偏心有些怨念,但對兩個孩子,卻也是發自內心的祝福,或者可以說,沈欣婷那是變相的跟蘇靜卉表明二房不跟他們作對。 其實本從一開始就沒什么好作對的…… 蘇靜卉也不管呂側妃史側妃和金華什么面色,淺笑回道:“孩子們雖小,但二哥二嫂的心意還是能感受到的。” 都是一個心恨不得八個眼兒的,哪能聽不出兩妯娌間達成的共識,頓時間,呂側妃和史側妃面色都是一陣難看,不過,大夫人金華卻竟是勾唇笑了,陰測測的…… 二房和三房不打也好,和好更好,哪怕是很隱晦的,這樣一來,軒轅謹就完了! ☆、200 斗,持續不停 經過這些時日從百曉門那里天價介紹來的大夫開的藥調養,大夫人金華的身體已顯好不少,但身病可醫心病難治,大子癡傻二子失蹤丈夫背叛,無時無刻不如刀絞她的心,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她,想好全,是這輩子都不可能的事,不過…… 她無所謂,她只要能下床,只要能反擊一次,只要能大鬧一場,只要能拉著軒轅謹哪怕只是身敗名裂,就是死也瞑目了,反正繼續躺下去她也終究脫不了一死,說不定軒轅謹還會不耐煩的先下手殺了她,既然如此,那就不如最后一口氣跟他拼了! 大夫人金華如此怨毒的想著,面上卻依舊一副虛弱強撐著來的模樣,勾唇露了淺淺一笑,也送上了大房給兩個孩子的見面禮:“喏,這是大伯大伯母給你們的,也希望你們健健康康快些長大。” 言語中,還真不帶什么不懷好意的意思了,更說完就主動退到了一邊去。 如今她恨不得軒轅謹死,自是不會再幫他什么,既不愿幫他,也就跟二房三房沒有沖突了,再者看到兩個襁褓中的幼子,不禁想到了自己的軒轅出塵和軒轅玉郎兩個孩子,想到那兩個可憐的孩子,她就是一陣錐心的痛,也就一時之間實在不忍對這么小的孩子生出什么惡意來了。 蘇靜卉雖不多話,但始終不將這些人的神色遺漏,再加上從軒轅徹那里得知了大房不少私密事,大夫人金華更是已有瘋癲之象,隨時都會發作出來,自然更加小心,打算她一有異常立馬抱著孩子縮進馬車里,倒是不想,大夫人金華竟出乎她意料的冷靜還這般“識趣”…… 暗道她的恨意瘋癲大概只針對軒轅謹了,也就替了兩個孩子跟金華道謝。 看著沈欣婷和金華都是小輩卻在自己前送出了見面禮,很顯然都是已經不把自己這半個長輩看在眼看,呂側妃和史側妃面色更是難于控制的難看,卻又不好當面說出來自找難堪,面色沉沉的等二人退開后,才擠出笑來各送了份禮給兩個孩子,說了些健康吉利的話,而心里,卻是一樣的惡毒詛咒,恨不得兩個孩子在路上就出事了什么的…… 如果廉價詛咒真的能靈驗,就不用那么多人拼死拼活了,直接每天閑著沒事就詛咒人就行,所以,蘇靜卉自是不在乎呂側妃和史側妃那些爛腸子,笑著當沒瞧見的直接道了謝。 如此這般拖延了約莫小半個時辰,隊伍才正式出發。 —— 砰砰砰! 寢宮里茶盞突然不斷甩出的一長串碎裂聲,嚇得外邊的宮女們紛紛一顫,不明所以又惶恐的看向寢宮,猜測著賢妃為何又如此動怒。 如今還在太后喪期,若是被人聽到…… 可,賢妃氣的人就是太后! 那個死老太婆,總算死了,卻死了也不讓人安生,應是把九皇子軒轅璟的三年監護權放給了軒轅徹那對夫妻…… 三年,皇帝那破身子哪里可能還撐得住三年,一年都是問題,而倘若她現在就弄到了九皇子的監養權也就算了,那讓人惡心倒胃的老頭死了就死了,可偏偏監養權不在她手里!如此一來,何須三年,只要那惡心的老頭一走,她也就徹底完蛋了,這怎么行! 賢妃此時面色猙獰,是人都不敢近,就連近身侍候的嬤嬤和宮女們都忍不住小心翼翼能縮多遠縮遠,免得莫名其妙又把這主子給惹了,可事情怕什么來什么…… 賢妃也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陡然斜眼就瞥向了那近身嬤嬤,沉聲道:“你過來。” 那近身嬤嬤頭皮一麻,卻也不得不過去:“賢妃娘娘有何吩咐?” 賢妃陰測測一笑,勾勾手指讓那嬤嬤附耳,一陣低語后,那嬤嬤頓時面露惶恐略有遲疑…… “又不是讓你去做,不過是捎個話而已,你怕什么!”賢妃沉聲道:“也告訴鄭大人,事情只管賴給秦家就行,至于另一件……哼,人家勾結我們,頂多不過求財求勢,害我他能得什么好處,放心去辦就成!” 不多久,話就帶到了左都御史府,而鄭允同在幾天的沉淀衡量后,最終還是招上了當初獻藥的人,也就是,魏宸的人…… 去見鄭允同的自不會是魏宸本人,但魏宸也不會知漏一點,聽罷回報當即忍俊不禁的就笑了:“呵呵~,蘇玲啊蘇玲,憑你這點性子也想跟那女人斗,真是自不量力,上輩子她這么遲才殺你,實在是念極了姐妹情,若不是你最后動了殺念,她說不定還會留你一命……” 不顧那回報的人還沒走,魏宸兀自喃喃罷就自斟自飲了一杯,而后才道:“去回他們的話,這世上沒有續命靈丹,只有對癥下藥,要想給人續命,就得先把病人的病歷拿來!” 那人應諾去遠,身邊的隨從才道:“爺,接下來我們怎么辦?”太后已經走了,魏家可撐不了多久了,而魏家一旦失勢,也勢必連他們也會受牽連…… “說起來,我距離上次回那個家已經多久了來著?”魏宸卻牛頭不對馬嘴的來了一句。 那隨從呃了一聲后,面色也陰沉了下去:“已經整十年了。”當年主子四處游歷可不是興趣,而是被逼的! 照理來說,主子是前永安侯獨子,理所應當繼承前永安侯的一切,可前永安侯那些兄弟長輩卻貪圖那個爵位……若不是太后憐憫及時拉了一把,只怕主子早活不下來了,但也即便如此,主子也還是十二歲就被迫逃出了家門,這么多年來一直以游歷為名四處漂泊,卻也無休止的停止過被追殺! “十年……” 魏宸挑了挑眉,勾唇笑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該討回來的,也是時候應該討回來了。” 那個魏家,原本他蘇奕是不屑的,更沒有借了這個身就心懷感激的為這個身做點什么的打算,但如今他什么也沒拿到而太后卻就那么走了,照蘇玲那個倒霉蠢貨的反應來看,皇帝似乎也撐不了多久…… 如此一來,他就至少要先拿下還有些勢力的魏家,才能進行下一步! 蘇靜…… 可別就這么死在西北了! —— 西北的路上,馬車里,蘇靜卉倏地睜開眼,才發現自己滿身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