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林家三爺在兄弟中年紀最小,開始管事也最遲,再加上她生了兩個姑娘后肚子就沒再有過動靜了……林家的產業,簡直就是大房和二房挑揀剩了的才是他們三房的,自然油水肥不到哪去,財勢弱著一大節,照大房和二房眼下這么個斗法,他們三房那點底兒哪經得起拼? 不過,蘇靜是善解人意滴…… “林家乃京城首富,大舅大舅母拿得出手的鋪子哪能差到哪去?本就不是欠著卉兒的,肯給卉兒已經是卉兒天大的福氣了,卉兒感激不盡得都不知如何是好了,哪能還要更大更好的?” 蘇靜真是要被這些土豪感動死了,拉住大舅母林蕭氏的手就表演了一番語無倫次:“這么厚重的禮,卉兒我……我真是……要,要不,大舅母和三舅母您們也瞅瞅這里的寶貝有沒有合您們眼的?卉兒也借花獻佛的孝敬孝敬您們。” 三舅母林米氏還瞅著該怎么沖蘇靜卉“表達”,才能讓她體會到他們三房也寵她上天,就聽到蘇靜順帶著就把她給順帶進去了,略微一愣之后就幾步上了前,嗔道:“你這孩子,怎地凈說些客套話呢?你舅舅本就寶貝你娘得很,如今就你這么一個外甥女兒,怎么能不往心肝里疼著,給你的你拿著就是,怎么還回送我們呢?傳出去像什么話,你外祖父知道了,又得拎著我們去罵了。” “可不就是這個理兒,我們到底是做長輩的,哪能要你的東西。” 大舅母林柳氏點頭附和,一副真的是這個意思的模樣,卻實際不過是妯娌二人合伙著把二舅母林蕭氏涮一把,順帶著也探探蘇靜知不知道這么個東西! 那么貴重的東西,如果老太爺真給了蘇靜卉的話,那肯定沒交代什么也會給得特地特別一點,免得蘇靜卉一個沒心沒肺就把東西砸壞了還是怎地,如此一來,她肯定就會特別留一留,然…… 她們賣力挖坑可不代表蘇靜就會合作的跳! “能要的能要的,怎么不能要?小輩孝敬長輩本就是應當的,傳出去誰也不能說您們什么,倒是卉兒若是不給的話,就肯定會被說!” 說著蘇靜就是俏臉一沉,也揚手就把那些禮單撥了遠:“若是舅母們不讓卉兒孝敬,卉兒也沒臉收這些東西了。” ——偶是分割線—— 半個時辰后,三個舅舅分別各捧了一只古董花瓶,在各自的院子里仔仔細細內內外外的研究起來。 “怎么樣?是不是這只?”大舅母林蕭氏緊張的問。 大舅林修晟擰眉:“好像不是……” 林柳氏一聽,整個心都提起來了:“難道是二房或者三房拿中了?” “不好說。” 林修晟眉頭又緊了緊,而后道:“不過他們也跟我們一樣,只知道有這么個東西是個瓶子,并不知道是什么樣的瓶子,也是賭著運氣拿的……再者,老爺子到底給沒給卉兒還說不準。” 就算是這樣,林柳氏也xiele氣的球似的沒精神了:“東西沒找著,鋪子卻是許出去了……都怪二房!” 林修晟沉吟一會兒,道:“許都許了,就給吧,也不差那么一兩間鋪子,免得老爺子回頭就讓咱們不痛快。而且,老爺子這么多東西不給偏給那么一大堆瓶瓶罐罐也實在古怪了,就怕東西還真是給了卉兒,而咱們誰也沒挑到而已!” 林柳氏兩眼立馬就是一亮,可跟著就又暗了下去:“那卉兒現在可賊精得很,就怕我們愿意再舍一間鋪子去又找一次,她卻瞧出不對勁而不愿給了。” 林修晟笑:“不,未必非得我們親自去找不可。” “不我們去誰去?奶娘都被……”話到一半林柳氏頓住了,繼而狡黠一笑。 奶娘回不去了是不假,可那不是還有四個丫鬟么?只要有人搶到了蘇靜卉那把庫房鑰匙,還不是想怎么找怎么找么? ☆、【19】爭寵戰響 這里的天色不早,其實也沒有多晚,只不過是實在沒有啥休閑活動,夜色一蓋就四下烏漆麻黑,正常人除了睡覺,也沒什么好干的了…… 送走幾位舅母沒多久,蘇靜便由著香兒服侍著上了床,而香兒則端著茶壺去添水了,方便蘇靜半夜起身的時候有水可喝。 蘇靜卉從來不肯喝涼的,而天氣熱時夜里房中不燒炭,就只得辛苦香兒每晚都勤勤起來去換,以保持一整夜不論蘇靜卉什么時候醒來想喝都能喝到溫熱不燙的茶水。 這么多年,蘇靜卉的毛病儼然養成了香兒的習慣,蘇靜也懶得改太多更惹人注目,就暫且由著她了,反正眼下也睡不著,便趁著她出去的空隙從床底把那只瓶子翻出來,放在那一大堆瓶瓶罐罐里。 說是瓶瓶罐罐,其實多是玉器古董,能入林老太爺眼又收藏擺看的,自然都不會是什么凡物,那瓶子往當中一擱,倒因為太不起眼而起眼了。 好在,這一地的東西也不止是從林老太爺那里刮來的,當中還有不少是從林云心那里搬的! 林云心一個未出閣的小姐,收藏品撐死也不可能蓋過林老太爺的珍品,這時候卻是極好的掩護了那只瓶子。而事先她之所以藏床底,不過是為了以防萬一,畢竟林云心院里的東西別人不定清楚,二舅母林蕭氏卻是肯定清清楚楚,而且林家還沒分家,當中指不定還有什么物件其實是公家的,大舅母林柳氏主持整個林家的中饋,搞不好也能認個一二…… 不管如何,事實都證明她防患于未然是對的,而如今卻又拿出來了,是因為她料定那些舅舅舅母疑心重,怕她后知后覺的發現了什么而不敢再親自來找,而只要不是他們親自來,那么這瓶子淹沒在這眾多瓶罐中反而是最安全的! 就這會兒功夫,香兒便回來了,不知所思的神色略顯古怪,竟沒發現蘇靜站在那里。 “怎么了?” 淡聲傳來,看去聲音的主人卻不在床上而在那些瓶瓶罐罐前,香兒吃了一驚就幾步把茶水放了桌上來到她面前:“大小姐,您怎么又起來了?” “也沒什么,只是想起了件事……” 蘇靜看香兒進來時的神色便知她準是在外面瞧見了什么覺得古怪,不過香兒不提她也懶得問,倒是彎身隨手從林老太爺那里刮的古董瓶子里拿了個,煞有其事的仔細研究狀。 “香兒,覺得這瓶子怎么樣?” 蘇靜突兀的問,問得香兒滿頭霧水,倒也不敢隨便答話,可伸了脖子把那瓶子看了又看,卻還是訕訕的應道:“奴婢沒什么見識,只覺這瓶子好看,價值不菲。” 蘇靜淺笑,因為不予置評,倒是牛頭不對馬嘴的又問一句:“香兒,你的心是向著我的么?” 香兒雖然不明白蘇靜為什么這么問,倒是想也沒想便應:“奴婢是大小姐的丫鬟,心自然是向著大小姐的。” “嗯,我信你。” 蘇靜笑著點頭,卻一推手就將那只瓶子塞進了香兒懷里:“這瓶子,今兒起你替我好好保管著。” 香兒本能接住瓶子,跟著就面色大變:“不不不,大小姐,這瓶子這么貴重,奴婢可不能替您保管,要是磕著碰著,就是賣了奴婢也賠不起,還是等奶娘……” 蘇靜抿唇不語,神色平靜的看著她,卻是讓她后面的話說不下去了。 大小姐是主子她是奴,主子看得起她才讓她保管貴重物件,她不感恩戴德偷著樂就不錯了,哪還能推三阻四?可她也沒蠢到看不出剛剛幾位舅夫人是找而不是挑,而眼下大小姐那么多瓶子卻獨獨讓她保管這只,豈不就是明擺擺舅夫人們找的就是這個? 不用太多,單是知道這些就已經足夠讓她害怕的了…… 香兒到底年紀小,人不笨但心機不深,又是個得過且過的,眼下那點心思全掛臉上了,哪還需要蘇靜仔細去看?反正事兒她是給挑了,香兒到底走不走得下去走得到哪一步,她就等著看了。 如此想著,蘇靜也不再理會香兒,直接回床上躺下,做夢去了。 香兒想追,又不敢,想問蘇靜瓶子藏哪安全又想起蘇靜平靜的表情而怯了,放下瓶子都不敢,緊張兮兮的緊緊抱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長夜漫漫過去,蘇靜睡了個精神飽滿,香兒卻掛了對nongnong的黑眼圈,倒是那只瓶子沒再緊緊摟著了。 殷殷期盼,卻沒盼來蘇靜問一問瓶子去處,香兒只好苦笑著強打精神去打水來服侍,卻才開門,就見水墨丹青四人站在門外,只見到四人手里都拿著東西,但也沒機會瞧清楚究竟是什么,四人就爭先恐后的擠了進門,愣是把她給擠了個踉蹌退到一邊…… 這四人分別是水仙,墨蘭,丹葵,青芝,是蘇靜卉院里的二等丫鬟和三等丫鬟,個個機靈會看臉色眼色,一個比一個能扒高踩低,本論起來沒一個高得過香兒,卻看香兒是個怯的,奶娘又全權管著蘇靜卉院里的事,成天跟著奶娘屁股后面轉,久而久之把耀武揚威那套學了個透,沒一個把香兒放在眼里的。 “大小姐早。” 四人在蘇靜跟前倒是一個比一個乖巧嘴甜,湊近了請安后就沒一個閑著的,梳頭的梳頭,畫眉的畫眉,找衣裙的找衣裙,比較之下傻在那里的香兒就成了個笨拙不討巧的。 看著四人把本該是自己的事都忙活去了,香兒竟也只是抿著唇揪揪手指,便給自個兒另尋了差事:“大小姐,奴婢給您端早膳去,您想吃粥還是吃面?” 去廚房端吃喝這種事,本該是二等丫鬟水仙和墨蘭該做的,她竟也能理所當然…… 蘇靜哭笑不得,卻也神色平靜不露不戳穿:“你看著辦吧。” 這聲才落,那邊香兒還來不及應,空閑下的青芝就搶了聲:“誒,奴婢這就給大小姐您端去。” 說著就是一福身,一溜煙的出了門,反倒香兒還沒反應過來的傻在那里。 ☆、【20】賠罪 一來二去,連跟蘇靜去給林老太爺請安道別,香兒都沒能跟著…… 當然,這其中除了水墨丹青四個丫鬟各種暗絆子明排擠之外,還有一部分原因,是香兒擔心蘇靜特地讓她保管的瓶子在打包搬運過程中出什么岔子! 蘇靜看在眼里,卻當不見,從頭到尾無視香兒數度投來的眼神征詢,變相的逼著香兒無法逃避責任,硬著頭皮自己做決定。 “知道你奶娘為什么忽然回她兒子那里嗎?” 臨別時,林老太爺冷不丁的忽然這么一問,頓時又把幾位舅舅舅母的心提了起來。 蘇靜卻是平靜,應道:“大舅母說是奶娘已經許久不見奶兄,想念得緊,之前在蘇府是不放心卉兒所以是想回去也不能回去,如今回林府小住了……” “放屁!” 林老太爺噴聲打斷蘇靜,嚇得大舅母林柳氏頓時一激靈,心跟著就提到了嗓子眼,惶惶的看著林老太爺,腦子亂轉著自己究竟怎么又大清早就惹了這尊佛,卻就聽到他神氣道:“老實告訴你吧,昨兒讓人打了你奶娘十大板子,皮開rou綻血rou模糊的,她是被送回去養傷去了!個屁的想兒子……” 這話一出口,大舅母林柳氏面色頓時最難看。 昨天老爺子只命打人,卻也不說如何收場怎么跟蘇靜卉交代,直接把人扔給她們幾妯娌就趕人,二房三房也是損的,說什么她主持中饋以她馬首是瞻等等云云就各尋理由遁了…… 如此也就算了,她不也給找了“合理”的說法蒙混過去了嗎?怎么老爺子這大清早的又提起來?還那么直接的拆穿她!難不成是因為昨晚…… 這么一想,大舅母林柳氏的心就不禁又提了起來,不過,二房和三房也紛紛想到了這一層,忐忑不安也就有了伴。 “啊?”蘇靜明知故問:“外祖父,您為什么要打奶娘?” “哼,讓她好好照顧你,都把你脖子照顧到梁上去了,我還不能打她十板子?”林老太爺跺著拐杖哼哼道:“要不是念在她奶大了你還照顧了你這么些年,我昨兒就直接讓人杖斃她了!” 呵~,應該是因為她的出嫁前不宜鬧出人命,他才把奶娘打了個半死吊著吧,等她一出嫁,恐怕奶娘那邊…… 不過,這老爺子雖然年紀一大把,卻是個半點不糊涂的,不可能無緣無故忽然提起來! 看著主位上神氣活現得明擺找抽的林老太爺,蘇靜暗暗挑眉,而面上卻擰了眉,滿臉怨氣的嗔怪道:“外祖父您這脾氣也太火爆了吧,就算奶娘照顧卉兒不周有錯,您也好歹看在卉兒的面上換個方式懲她呀,她可一直是給卉兒管著院里的事的,您這么一打心里是痛快了,奶娘卻是要回奶兄那里養傷了,而卉兒回府后那大堆的事又誰給卉兒管?難不成您讓卉兒一個千金大小姐自己來?” 舅舅舅母們一聽,紛紛驚愕的看著蘇靜,怎么也想不到她會這么接話,但緊跟著就擔心起林老太爺的心思來,個個糾結著要不要插句話時,林老太爺已經氣呼呼的開罵了: “好心當成驢肝肺,越抬舉越不識抬舉……不就是個破管事的,你那院里除了她就沒個旁人了?另提一個都不會?還想著讓我賠你個管院子的不成?” 眾人一聽,心凜,跟著就聽到連連跺響的拐杖聲,林老太爺的氣就更急了,張嘴就吼:“來人,給我把這小土匪轟出去——” 然后,誰也勸不住,蘇靜就那么半點沒被耽擱的踏上了回蘇府的路程…… 出了林府沒多久,又與約好在林府教習的容嬤嬤遇上。 約定好的竟一而再改動,容嬤嬤肯定不悅,臉都拉黑了下去,暗道當初太子妃出嫁前請她教習,都是規規矩矩樣樣由著她來做安排的,如今可好,一個小小的蘇靜卉卻連著兩天讓她滿京城的蹦跶了! 怨氣正盛時,就有丫鬟來傳蘇靜的話:“容嬤嬤,我們家大小姐請您同乘她的馬車回蘇府。” 容嬤嬤張嘴就要拒絕,卻猛然想起蘇靜卉的闊綽,又摸了摸那只正戴在腕上的鐲子便勾唇狡黠而陰險的一笑,而后出青衣小轎卻就板著了臉,陰陽怪氣道:“這蘇大小姐就是貼心人兒。” 搶著來傳話的水仙倒也確實機靈,立馬就當著容嬤嬤的面掏了銀子把轎夫打發走,手還順勢一挽就攙上了容嬤嬤,狗腿得簡直行云流水,那話則是當做沒聽到了。 容嬤嬤只余光斜了斜水仙,抿抿嘴略顯不削卻也沒說什么,擺著架子的走得慢吞吞,直到發現街道兩旁圍觀得熱鬧不一般,再看蘇靜卉的馬車后,大小箱的馬車竟長得很夸張…… “那些是……” 水仙順勢伸了伸脖子之后,笑答:“回容嬤嬤的話,那些都是林家老太爺以及幾位舅老爺夫人給我們家大小姐的嫁妝。” 容嬤嬤一聽,不禁暗暗倒吸了口涼氣,暗道這林家出手可真夠嚇人的,跟著就聽到水仙又忍不住神氣道:“除了這些之外,大舅老爺和二舅老爺還各給了一間不小的鋪子,三舅老爺則是給的山林良田,所有契子都當著林老太爺的面給了我們家大小姐。” 容嬤嬤又是一吸氣,神色都跟著難以鎮定了。 都是混口飯吃的,誰會跟銀子過不去?不想跟銀子過不去,自然首先不能把銀子它主子得罪了…… 于是,容嬤嬤老臉抖了一抖便換上了和顏悅色,步子也跟著就穩健大開了起來,轉瞬就上了蘇靜卉的馬車:“瞧您這么客氣的,還特地命人請我一個奴婢來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