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節
沈青嵐收惙了一番,隨著人內侍公公入宮。 榮貴妃在聽戲,伶人婀娜多姿,繡帶飄揚。將一曲《牡丹亭》唱得嬌吟婉轉,纏綿悱惻,悲歌如泣。 沈青嵐心中微微詫異,竟不知榮貴妃這樣性子冷淡之人,喜歡聽這些戲曲。牡丹亭講述的是一個南安太守之女杜麗娘與丫鬟春香到后花園游玩并小睡,夢中與書生柳夢梅相愛,醒來之后傷感而死。后柳生到南安,見到杜麗娘的肖像,日夜對畫呼喚,杜麗娘之鬼魂感而復生,與柳結為夫婦。 榮貴妃淡淡瞥了沈青嵐一眼,示意她坐下,讓人將戲子給撤下去。 “方才那戲子唱得如何?”榮貴妃忽而開口道。 “不錯。”一人分飾男女兩角,將那神韻演繹的淋漓盡致。 “賢王不愧是燕北第一伶人,本宮聽了許多人唱這曲子,都沒有他唱得這樣好。”榮貴妃面色平靜,說著讓沈青嵐心底掀起驚天駭浪的話。 方才的伶人是即墨璃? 不對!榮貴妃怎得就知曉即墨璃是憐月了? “好奇本宮如何知曉婉妃貍貓換太子么?不,賢王本就是婉妃之子,那燕北伶人也是,一胎雙生。婉妃為了保住地位算計本宮,陷害本宮的皇兒害死她一子。倒沒料到她竟是有這樣的能耐,在重重侍衛眼皮子底下,偷渡一個死胎進宮,將那伶人給送出去。可惜,最后她還當真死了一個兒子。在這吃人不吐骨的后宮里頭,沒有子嗣傍身的人,注定晚年凄涼。她就想起了還有另外一個兒子,便替代了賢王。” 榮貴妃說這一番話時,臉上難得的露出一抹抹淡淡的笑,一雙沒有刻下痕跡的清冷雙眸,注視著沈青嵐道:“可不巧,這消息被本宮得知了。知曉本宮近來喜愛聽戲,婉妃的瘋病倒是好了一些,喚賢王給本宮解解悶!” 沈青嵐面色驟然一變,榮貴妃這是羞辱即墨璃! “聽聞世子妃與賢王相識?”榮貴妃目光晦澀的看著沈青嵐,意味難明道:“喜歡聽戲么?若喜歡,便讓賢王再唱幾曲?” 電光火石間,沈青嵐明白了榮貴妃的用意。她這是在警告她! 即墨璃于她有一點兒的恩情,齊淺裳去了,便那即墨璃來要挾她!斂去眼底一閃而逝的冷芒,微微淺笑道:“我不太愛聽戲,倒是母親喜歡,可以請賢王去給我母親唱幾曲。” 榮貴妃眼睫顫了顫,顯然是沒有想到沈青嵐會同意。難道她猜錯了即墨璃對沈青嵐的影響? 沈青嵐心中慶幸,讓金甲衛全都守在孩子的屋子四周,并且讓齊景楓布下了陣法,除了照顧的嬤嬤,一律是不得進! 否則,這時榮貴妃便抓著孩子來要挾她了! “哦?世子妃可有什么喜好?若是悶得慌,可以時常進宮,與本宮說說話。”榮貴妃善意的說道。 沈青嵐知曉榮貴妃這是在拋橄欖枝,示好。 面色有些為難,攪著手中的帕子道:“世子爺最近有要事纏身,我要照看孩子,怕是沒有空閑進宮。” 榮貴妃目光微沉,握著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緊。果然,燕王府要支持睿王了么? 睨了眼沈青嵐,她的言行舉止,都在表明與她保持著距離。不再像以往,雖然沒有表態,二人之間卻是有合作,如今她是想要和自己斷了合作,那么便是投靠了睿王。 “需要幫忙么?”榮貴妃眸光微轉,眼底流露出一抹笑容。 沈青嵐被她這笑容晃得一怔,榮貴妃并不十分美艷,只一身清冷通透的氣質,如玉樹瓊枝堆雪,淺淡如菊。不爭不奪,卻不知她將心思深藏,將一代帝王,玩轉于手心,竟也信了她身性淡泊,恐怕就是源于她這一身與世無爭的氣質。 微微搖頭,婉言謝絕道:“貴妃娘娘也要憂心舟山王的事物,嵐兒便不勞煩娘娘了!” “你在怪罪璞兒,沒有好好對待裳兒?”良久,榮貴妃滿面憂愁的詢問道。 沈青嵐冷笑,何止怪罪?他那般對待裳兒,豈是一個‘怪罪’就能了了? 扯著嘴角,笑了笑,便沒有開口。 榮貴妃見此,眸光微閃,長嘆了一聲,讓人送客,背影落寞的回了宮殿。 榮貴妃身旁的貼身宮婢紫雨,見沈青嵐乘著轎攆離開,臉上有些不滿的說道:“這燕王世子妃,當初多虧了您,才躲過許多劫難,如今倒是有點油鹽不進,當真是忘恩負義!” 忘恩負義? 榮貴妃眼底充斥著nongnong的諷刺,在宮中朝堂,怎能有良知?何況,她與沈青嵐合作,向來是兩清,誰也不欠誰。只是沒有想到,這回因著齊淺裳的事情,逼急了她,投靠了睿王。 揉了揉隱隱脹痛的額角,疲倦的說道:“盯著她!” 清脆的珠簾碰撞聲,榮貴妃已經進入了寢宮。 —— 沈青嵐似乎對榮貴妃監視她之事,毫無所覺,該如何便如何,毫不避諱。送去睿王府的東西,越加的頻繁了。 今日一早,沈青嵐便坐著轎子,去了睿王府。 管家領著沈青嵐穿過長廊,走過一個月牙拱門,來到了一片桃林。滿園粉紅的桃花在晨曦照耀下,嬌艷柔嫩,花蕊沾染的水珠,在淡金色的陽光下,散發著晶瑩的光澤。 穿過半個桃園,便在桃林中,看到席地而坐的睿王,身旁擺放著一個小幾,上面幾壇子酒水。微風拂過,花瓣籟籟落下,散落他的衣擺發間,暗香涌動。 沈青嵐第一次打量著睿王,他的相貌不差,輪廓優美,鼻梁直挺,眼眸深邃,與即墨璃有幾分相像。只是那深邃的眸眼里的陰柔,卻與薄黎希極像。 “有事?”睿王頭也不回的問道,看著酒碗中倒映的影子,眼底閃過不知名的光彩。 沈青嵐將手中的信遞給睿王:“辦好了,你便少了一個仇敵!” 睿王一怔,回身,拿過沈青嵐手中的信,看到里頭的消息,嘴角上揚:“安得什么心呢?壞事讓本王做絕,你們倒是少了憂患。怎么看怎么不劃算!誰知道你會不會因著對母后的仇恨,報復在本王身上?” 沈青嵐抿唇一笑:“機會我是送到睿王手中來了,睿王要不要做,我都不強求。若是有用的著的地方,我自是會相助。” 睿王挑眉,這是會參與? 沉吟了一番,他不愿意錯過這次機會。心中一動,既然沈青嵐愿意幫忙,其中可會有詐,讓她的人先行便好。 不過沉吟片刻,心中便有了主意。狐疑的看著沈青嵐道:“世子妃是要與本王化干戈為玉帛?” 沈青嵐替皇后感到悲哀,將睿王推上了皇位,遲早會被人給拉下來。或許,前朝皇帝的下場,便是睿王的光景! “一事歸一事,這回愿意相助,不過是咱們有共同的仇人!”說罷,沈青嵐便轉身離開。 一出睿王府,陸姍便迎了上來,悄聲嘀咕道:“榮貴妃的人進宮了。” 沈青嵐微微一笑,也該要進宮了。 到了傍晚,便有消息傳來,十里坡長亭處,劫匪橫行,打劫了肖府派送到邊關的糧草。此事緊急的傳到宮里,睿王毛遂自薦,親自領兵去十里長坡剿匪。 滅了三百余人,活捉了一百余人。還有一支軍隊,被沈青嵐用硫磺炸毀山洞,全軍覆沒在山洞中! 舟山王得到消息,快馬趕去時,只剩下滿山尸首,血流成河,那刺目的紅將他的雙目染紅,渾身散發著濃烈的煞氣。 毀了! 全都毀了! 沈、青、嵐! 舟山王幾乎從喉嚨擠出,自牙縫磨輾而出,仿佛要將沈青嵐放在嘴里嚼碎了! 眼前似乎浮現她從容不迫,淺笑嫣然的容顏,恨不得將她挫骨揚灰! 而那一邊,睿王在宮中卻是受到皇上的嘉獎,剿匪有功,追回了被盜糧草。將那活捉的一百多人,送去了刑部。 刑部的人得到命令,連夜審問,發現竟是舟山王的人。而刑部尚書是韓府的人,立即將消息傳遞進宮。 舟山王得到消息,眼底露出一抹狠唳,天無絕人之路,他的人被抓回去,如今倒是有轉回他手中來了。 大手一揮,森冷的說道:“讓刑部尚書派死刑,明日處決!” “王爺,您要將這些人滅口么?”側妃生的秀麗,一張圓盤臉,杏眼桃腮,眉目如畫,穿著一襲輕薄的碧水紗裙,襯得纖細的腰身不盈一握。 舟山王目光陰鷙,閃過一抹狠絕。撫摸著側妃的粉白的面頰,晦澀不明的說道:“明日便知了。” 聞言,側妃心中有了底細,擔憂的說道:“王爺,會不會出差錯?若是沈青嵐故意讓人安排那些人進的刑部,看準的就是這一層關系。若是王爺將人救出來,豈不是著了道?” 舟山王眼底閃過一抹贊賞:“燕兒,你說該如何?” 側妃心下稍安,倒真給她猜準了,露出一抹高深莫測的笑,招了招手,示意舟山王附耳過來,一陣嘀咕,隨即嬌笑道:“妾身拙見,王爺莫要笑話才是。” 舟山王攔腰抱著她倒入床榻,吻著她櫻紅的唇瓣道:“愛妃深得本王心意。”羅帳散落,人影交疊,一室的春華。 —— 翌日一早,一百多名劫匪,全都被押送在刑場,密密麻麻的跪滿了幾排。 刑場外圍攏了看熱鬧的百姓,指指點點,交頭接耳,無人不拍手稱快。 沈青嵐坐在雅間里沒看著刑場上的人,微微覺得不對勁。那些人全都面部邋遢,渾身枯瘦,兩眼暗淡無光,這根本就不像是遂養的士兵。 心神一動,她還以為是要在刑場上動手,沒料到早已在押送的路上動手了! “怎么了?”睿王見沈青嵐面色不對,朝窗外望去,隱匿在人群中的一個黑衣男子,一眼便認出是舟山王,并沒有覺得有何不妥。 沈青嵐鳳眼微瞇,眼底閃爍著微茫,冷聲道:“人被救出去了,恐怕刑場上的人,全都是死刑犯。”亦或是舟山王親自抓來的劫匪! 睿王心中一驚,舟山王的人實力強悍,若是沒有沈青嵐相助,怕是他有去無回了! “那該怎么辦?”睿王急切的問道。 沈青嵐拿著一支筷子,遮著水,正要在桌子上圖畫。這時,陸姍將一封信給送了進來:“世子妃,方才有個小乞兒將信送來了!” 沈青嵐拆開信,看了眼,面色無波,飛快的畫了一張圖,備注了幾行小字。扔下筷子,清冷的說道:“我還有事,睿王按照這個地方去,定能找到那一伙人!” 睿王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心下有些遲疑。可想到昨日里沈青嵐并沒有坑騙他,便信了幾分。目光落在舟山王身上,閃過一抹堅定,若是他死了,榮貴妃沒有了子嗣,母后便又會回到中宮! 沈青嵐見他心中有了決定,便轉身離開:“睿王若要去,便趁早。刑部那邊,我已經部署好,只要你將人捉拿歸案,自會有辦法讓舟山王倒!” 沈青嵐疾步走出酒樓,上馬車,看了眼手中的信封,朝這個方向而去。 馬車駛出城門,便聽到后面有馬匹跟在后面的鐵蹄聲。沈青嵐眼底閃過寒芒,掀開簾子,緊隨其后的幾匹駿馬上,坐著殺氣凜然的人。 心中一沉,讓馬車夫加快速度:“走快點!” “咻!”的一聲,箭羽射在馬車上,馬車是鐵皮做的,劃下一道火花,便落了下去。 陸姍嚇得心驚rou跳,一臉的慌色:“世子妃,他們要追上來了,屬下一人之力,怕是對付不了!”何況他們手中還有箭! 馬車夫也知曉后面有人追趕了上來,那一道箭羽嚇得渾身緊繃,專注的趕馬。馬車疾馳而過,山道上的路并不好走,顛簸得沈青嵐直犯惡心。 后面追趕的人,發現馬車是鐵皮做的,臉一沉,搭箭,拉弓,射向奔跑的馬匹。 陸姍聽到箭羽凌厲的破空聲,便知不妙,飛射而出,長劍斬落了箭羽,回頭便看到有人飛身而起,正要落在馬車篷上。陸姍目光凜然,將暗器飛射而出,而后退回了馬車。 “世子妃,信上有詐?”陸姍臉色不太好,這封信上面的字跡,赫然是即墨璃的,難道是他要害世子妃?想到放在的險情,忍不住低咒了一聲,救了一只白眼狼! 沈青嵐眼底閃過厲色,緊蹙著眉頭,看著甩到后面一截的馬匹,掀開簾子,看著周邊的路,當看到前面的一個岔路口時,沈青嵐眼底閃過一抹暗芒。這個岔路口有四條路,沈青嵐讓車夫將馬車趕向左邊的第一條。 殺手趕到路口的時候,朝左邊第一條道路奔踏而去,看到前方揚塵的馬車,眼底殺氣驟顯。這里的地形四通八達,轉進來,這條路仿佛是從一座大山上砍出來,橫向貫穿了大山,而大山兩邊,也有幾條路匯集到這一條山路上。出了這一段路,前面便是一座險峰,兩邊都是沒有山坡維護的懸崖。 “若是追不到,將馬車逼落懸崖!”冷冽如冰的話一落,全都縱身飛躍而起,朝馬車飛踏而去。抽出纏繞在腰間的長劍,落在了馬車前,攔阻了飛奔的馬車。一劍刺破了車夫的脖子,馬匹失控的疾馳。 “啊——”的一聲尖叫,馬匹被箭羽射中,前蹄跪在地上,馬車失衡的側倒落了山崖! ☆、第165章 計中有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