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節
散去了眾人,逍遙王臉色不快的隨著沈青嵐去了后院,一同進了屋子,冷聲說道:“世子妃做這些算計,應當要顧全本王的臉面?!比缃窬謩菥o張,他府中傳出丑聞,怕是更加不利于他,心中恨不得掐死了方如月,定然是她又做了什么下作的事,惹怒了沈青嵐。臉色稍霽道:“她若是做錯了事兒,本王定當會私下里讓她來給你賠罪?!?/br> 沈青嵐揚唇道:“有得必有失,王爺不是要擺脫方總督的cao控么?眼下便是一個好時機。方如月與人有私情,這樣的消息,傳遞給方總督。一來是告訴他,你看在他的臉面上,并沒有將她沉塘。二來,你們的布置,因為方如月而有所變動,許多大臣倒戈至睿王一派。而今,肖府欲與你聯姻,正在思量中?!?/br> 逍遙王往深處一想,便想出了其中的妙處來。第一點便是安撫了方總督,讓他生出愧疚來。第二點便是告訴他方家已經不能給他用處,反倒拖了他的后退。最后一個肖府的聯姻,便是給了方總督重重的一擊。 若是逍遙王府與肖府聯姻,斷然沒有方總督的位置。方總督之所以吃得逍遙王死死的,便是逍遙王只有他一個大靠山,而今肖府卻是比方總督背景還要強大,那么逍遙王府便沒有了方家的立足之地。方總督若是聰明的人,便會順著逍遙王,給他示好,免得到時候竹籃打水一場空。 “多謝世子妃提點!”逍遙王眼底有著欽佩,他一直以為沈青嵐不過是個花架子,卻沒有想到心思如此的縝密,即對付了方如月,也給他一個糖棗。 沈青嵐笑了笑,讓人送客。 —— 方如月眼睛空洞的望著帷帳,完了!一切都完了! 從燕王府回來,逍遙王便將她扔進屋子里,撤掉了所有伺候的丫環奴仆,任由她自生自滅。 一道陰影照在她的身上,轉動著眼珠,便看到兩個粗使嬤嬤。眼底一亮,心中以為是逍遙王懼怕她父親,待怒火消散了,便讓人來服飾她! 沒有等她開口,兩個粗使嬤嬤便將她拖下床,雙腿直直的落在地上,鉆心的痛讓她痛呼了一聲,眼底閃過猙獰:“你們兩個賤婢,快將我放下來,小心要了你們的命!” 粗使嬤嬤嗤笑了一聲:“王妃……姨娘,今兒個方總督來,親自給王爺賠禮道歉,自動騰出正妃的位置。王爺念在這一年的夫妻情分上,便沒有將你掃地出門。”冷著臉,將方如月扔進了破舊的院子里。 方如月看著搖搖欲墜,年久失修的院子,眼底有著難以置信??諘绲脑鹤永?,長滿了雜草與荊棘,四處結滿了蜘蛛網,毒蟲橫行,嚇得她面色慘白,尖叫一聲:“我要見王爺!” “王爺今兒個去肖府提親,沒空見你。”嬤嬤一腳踢開抱著她腿肚的方如月,嘭的一聲,關緊了門扉,落了鎖。 方如月立即拍著門,想要出去,門扉卻是新裝上的,紋絲不動。手臂一痛,方如月才發現她穿著裘衣,一只毒蟲飛落在她的手臂蜇了一下,迅速的紅腫了起來。揮舞著手臂,趕走了毒蟲,耳邊傳來咝咝的聲響,背脊一僵,鼓著眼睛小心翼翼的側頭,看到一條毒蛇伸著紅信子,舔著她的耳背,眼一翻白,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 沈青嵐寫了一封書信,讓人給南王送去。 傾身坐在搖籃旁,看著兩個安睡的小家伙,心里一陣柔軟。輕輕碰了碰他們粉嫩柔軟的面頰,嘴角微微有著一絲苦澀。 送走了賓客,齊景楓淡淡的詢問了后院發生的事,隨即便去了書房。 她知道他們中間,有了裂痕。雖然都彼此心里有著對方,可那些過往卻如一根刺,扎在他的心底。 紅玉掀簾進來,看著沈青嵐滿臉的憂愁,心疼的說道:“世子妃,哥兒已經無礙了,您不用太擔憂。” 沈青嵐點頭。 紅玉看了眼孩子,放低了聲音:“東月國的三王爺,來見您?!?/br> 沈青嵐一愣,曲明倩? 稍稍收惙了一番,沈青嵐去了花廳,便瞧見曲明倩站在多寶閣下,盯著一株紅珊瑚。 “喜歡?”沈青嵐含笑的走過去,命人奉茶。 曲明倩擺了擺手,漫不經心的說道:“看到這株珊瑚,倒是有點像某個人,只能觀賞。” 沈青嵐知道你口中的某人是鳳鳴,端著一杯茶水,淺抿了一口道:“鳳鳴是大越國師,且有另一重身份,便是大越國的駙馬。若是沒有經過安平公主的同意,他并不能擅自納妾??赡菛|月國三王爺,身份尊貴,斷然是不能夠屈身為妾。你們兩個,只能是相遇恨晚!” 曲明倩不以為然的笑道:“他若表示對我有意,他就是后妃,我都要強搶了去!” 沈青嵐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并沒有接話。 曲明倩突然覺得心燥,鳳鳴就喜歡這樣美麗,聰慧,纖柔的女子? 看了看自己,可是溫柔不來。 若是溫柔軟語,想想手臂上便冒出雞皮疙瘩,霍然起身,清亮的說道:“去喝幾杯?” 沈青嵐有些猶豫。 曲明倩卻是一手搭在沈青嵐的肩膀上,摟著她朝府外大步走去。 沈青嵐被她拖著,提著裙裾,小跑著才能配合上她的腳步,不一會兒,便有些喘。 曲明倩看著沈青嵐額角露出細密的冷汗,一拍腦門,懊惱的說道:“我忘了你們走碎步?!?/br> 沈青嵐嘴角顫了顫,她只是身子虛,還沒有恢復,怎么能跟得上她大步流星的腳步? 思索間,腳步一輕,便被曲明倩拖著飛躍出府,落在了馬車上。 燕王府巡邏的侍衛只見到二人的背影,心底‘咯噔’一下,連忙去書房匯報:“世子爺,一個穿著紅衣的男人,抱著世子妃飛躍出府了!” 齊景楓手一頓,紅衣男子?鳳鳴? 淡淡的應了一聲:“你們下去。”翻轉著手中的賬本,卻是如何也看不下去。想到這一路上,鳳鳴陪著她照看哥兒,心里躁亂。 而沈青嵐則被曲明倩帶到了酒館,兩個人坐在角落里,桌子上擺放著幾壇子清酒。沈青嵐眼睫微垂,她方才生產,不能喝酒,但是看待曲明倩喝的那樣痛快,又想到那些個糟心事,也徑自倒了一碗,喝了一口,淡淡的酒香撲鼻,入喉溫和,并沒有嗆口。 不知不覺,便當喝水一般,喝下了一碗。 曲明倩將一壇子扔給沈青嵐,笑道:“喝酒就該大口的喝,那些矜持,見你男人再用?!?/br> 沈青嵐看著眼前的一壇子酒,并沒有說話,揭開紅封,便喝了起來,不一會兒,似乎有些微醺,沈青嵐大口大口的灌著酒。 靜靜的聽著曲明倩絮絮叨叨的說著她的事情:“我父后死了,被母皇扔進軍營里,那個時候才五歲,看到殺敵,那guntang的血灑在臉上,嚇得高燒了一個月,反反復復,那時候母皇就抱著我說這是要燒傻了。將我送到了山上,遇見了他,沒有見過那么漂亮又有氣概的男人,當即便給他下了一線牽,這個是我認下的男人。十歲便跟著上戰場,自此便聲揚東月國。順風順水,沒想到就栽在了他的手中。明明我早就訂下他了,他怎么能娶妻呢?可是看到手中的一線牽,便傻樂呵,他成親又如何,還不是沒有喜歡那個虛偽的女人。” 不然怎么不與她行夫妻之實呢? 沈青嵐覺得人這一輩子,不可能一點劫難也無。但是,她的苦難未免太多了一些? 扔下一個空壇子,抱著另外一壇子酒,喝了幾口道:“雖然你很悲慘,但是絕對沒有我那么精彩。比得上那些戲本了,真累!” “說來聽聽?”曲明倩來了興致,這個嬌柔的女人,看著就想抱在懷里呵護著,怎么就精彩了? “你不懂?!鄙蚯鄭箵u了搖手,其實是她不知該從何說起。 曲明倩喝了一口酒,覺得寡淡無味。看了沈青嵐兩眼,嗤笑道:“矯情?!?/br> 沈青嵐一怔,覺得她說的有禮,笑呵呵的說道:“鳳鳴啊,他就是外冷心熱的人,你要把他拿下……嗝……”沈青嵐揮散了酒氣,面色熏紅的說道:“就該用強的?!?/br> 曲明倩看著醉眼熏熏的女人,目光迷離,分外的動人。伸手揮了兩下,居然喝醉了。一時來了興致:“你說怎么用強的?” 沈青嵐疑惑的歪著頭,想了想說道:“就……就是……你武功高不高?” 曲明倩點頭。 “那你和他打一架,誰贏???”龔青嵐鳳眸水波瀲瀲,如一波春水,看的曲明倩這個女人都要心化了。 “使詐我贏?!?/br> “鳳鳴啊,你看他是個潔身自好的男人,思想古板。你要能把他給辦了,他一定會覺得虧欠你,會對你好。時間一長,肯定就喜歡你了?!鄙蚯鄭雇现粗髻?,突然覺得心寬的人真好,就不會有太多心煩的事。 曲明倩認真的思索,覺得這樣真的能成么? “你呢?也是這樣?” 沈青嵐思緒飄遠了,苦笑道:“他不喜歡我了,所以不愿意碰我了?!狈駝t,那晚怎么會離開? 曲明倩微微蹙眉,將酒壇子擱在桌子上,深思一番道:“那你也可以回去把他給辦了,他回頭又喜歡你了?!?/br> 沈青嵐聳拉著眼皮子,傻兮兮的笑道:“也對!” 然后兩個人頭碰頭,輕聲嘀咕著,鳳鳴則是站在不遠處,哭笑不得。他喜歡的女子,與喜歡他的女子,商量著把他給辦了。 原來在她的心中,自己是這樣的人? 兩個人神秘的一笑,沈青嵐嘭的就醉倒在了桌子上。 鳳鳴心提到了嗓子眼,立即過去,將沈青嵐抱了起來。看著有一些清明的曲明倩道:“她身子不好,日后莫要拉她出來喝酒?!?/br> 曲明倩看到他突然間出現,吃驚不小,不知他偷聽了多少。醒過神來,人早已不見了。 鳳鳴將沈青嵐送到燕王府,到了門口,便見到齊景楓穿著單薄的站在石獅子下,面沉如水,看不透他此刻的想法。 齊景楓雙手背在身后,看著鳳鳴抱著沈青嵐,緩緩的走來,不知費了多大的勁,才克制住上前揍鳳鳴。明明知曉她身體不好,還讓她喝醉。 “你若不能好好珍惜她,我不介意接手她的后半生!”鳳鳴將沈青嵐交給齊景楓,從她近來落寞的神色,與方才她對曲明倩說的那句話,不難猜測出,他與沈青嵐有了矛盾。 齊景楓卻是以為沈青嵐將二人之間的事,說與鳳鳴,緊了緊手臂,轉身進了府。遠遠的扔下一句清冷的話:“不勞你費心。” 鳳鳴看著大門緊閉,站立了片刻,便回了國師府。 沈青嵐不舒服的在齊景楓的懷中動了動,換了一個姿勢,雙手圈著他的脖子。微微睜開眼,輕輕的一笑:“你怎么變成齊景楓了?”伸出手指,戳了戳齊景楓的臉頰??嘀樥f道:“怎么不笑呢?”說罷,揪著齊景楓的臉頰朝兩邊扯。 齊景楓拉下她的手,將她放在地上。沈青嵐腳踩在棉花上一般,東倒西歪,齊景楓卻是冷眼看著。沈青嵐踩在階梯上,忽而踩空了,跌了一跤。 掌心一陣刺痛,驟然清明了幾分,看著自己做在地上,身前不遠處,齊景楓筆挺的站立著,目光清冷的看著她,無動于衷。 沈青嵐心頭被刺痛,往日里她就是被針頭刺了指頭,他都要心疼半天。如今,她在他眼前摔倒,他只是冷眼旁觀。 難道,情義當真不在了? 齊景楓強忍下去攙扶她的沖動,平靜的眼波下,是洶涌的怒火。她究竟知不知愛惜自己的身體?明明虛弱不堪,最忌辛辣,她卻是喝得爛醉如泥! 沈青嵐緩緩的爬起來,渾身已經被麻痹的沒有多大的知覺。所以她不知道痛,對,她不知道痛。 可心底卻依舊心如刀割,一步一步,朝屋子里走。 齊景楓緊隨在她的身后,看著她腳步蹣跚,似乎隨時會倒下去。幾次想要沖上去,將她抱回屋子里,可是在她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斷然不能心軟。 若就此心軟,日后再有矛盾,她是否會每次喝得爛醉? 沈青嵐走到了屋子里,靠在門背,齊景楓一進門,立即將他撲倒,抵在門背上。墊著腳尖,圈著齊景楓的脖子,將紅唇湊了上去,亂無章法的啃咬著他微涼的薄唇,雙手胡亂的扯著他的錦衣玉扣。 齊景楓見她如此,心底似乎被狠狠的撞了一下,痛苦的閉上眼。 許久,沈青嵐見他木樁一樣,挫敗的停止了手中的動作。淚水從眼角滑落,血腥味在口腔中彌漫,放開他,沙啞的嗓音帶著顫抖:“你嫌棄我臟?” 齊景楓抿緊了唇,他怎么會嫌她?前一世,他能深刻的體會到,那是‘他’心甘情愿。即使是他現在,也不曾后悔那樣做過。 他悲哀的是,這一世他的情,是上輩子那樣默默的付出而換來。如今,他都在懷疑,她是真的愛他,還是已經習慣了依賴,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才會誤以為是愛? 他想要給彼此冷靜一下,讓她想清楚,看清楚。 沈青嵐見他久久沒有回答,便以為是了。緊緊的攥緊手心,一陣麻木的痛。 齊景楓牽著她的手,讓她坐在床榻上。而后拿著藥膏,扳開她緊握的手,看著上面的月牙印記,齊景楓眸子里閃過一抹痛色。清理了傷口,給她涂抹著藥膏,包扎好,緩緩的說道:“不許再喝酒?!鳖D了頓,梗塞道:“為了孩子,也要好好養著身子?!?/br> 沈青嵐看著他修長完美的手指,替她上藥,想要任性,一想到自己摔倒,他都無動于衷。她此刻再任性,不過是徒惹他煩厭罷了! “你呢?為何不說你?”沈青嵐突然抬頭道。 齊景楓眸光深邃,沉默了半晌,才淡淡的說道:“嵐兒,我以為你只是因為我的好,才與我在一起。突然多了那么一段故事,任我鎮定如斯,亦是有些難以承受。冷靜下來的這些日子,我在想,你是因為我是我而愛我。還是代入了故事中的我,才對我有了愛?甚至,我在想,我于你來說,只是愧疚?!?/br> 沈青嵐張了張嘴,他在乎的不是她與齊少恒的一段。而是問題癥結在此! 她怎么會不清楚對他的感情?但是她此刻說出來,他斷然是不相信,只說她不理智罷了! “早些睡罷!”齊景楓起身,打算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