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節(jié)
說到孩子,秦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外甥都有了,她肚子里還裝了一個。 這樣想著,沈青嵐穿著銀紅色的紗裙,抱著哥兒笑吟吟的走來。掀開珠簾進來,看著秦姚大大的肚子,臉上的笑容更深了:“母親,身子可好?” 秦姚見到沈青嵐,眼底閃爍著晶瑩的水光,強忍著淚意,點了點頭。 沈青嵐的情緒也低落了下來,坐在床前的繡墩上,騰出一只手抱著秦姚,拍著她的背脊道:“母親,是女兒不孝,讓您憂心了。” 秦姚擦掉沈青嵐臉上的淚痕,哽咽的說道:“傻孩子,做母親的哪里能放得下孩子?只要你好,母親就好。” 沈青嵐頷首。 “母親快要生了,父親已經回京,他知道您在這兒么?當初您不該來,好好在京都待產。”沈青嵐心里嘆息,母親心中定是牽掛著父親,半年多不曾見面,如今知曉父親安然回京,她的身子卻是折騰不起來回奔波。 “有孩子的女人,她的第一重身份是母親,第二則是女人。”秦姚逗弄著哥兒,哥兒懶洋洋的睜開眼,看了秦姚一下,繼續(xù)呼呼大睡。 沈青嵐半垂著眼睫,想了想,覺得有理。 母女兩閑聊了片刻,便商談著孩子百日的事兒。 見秦姚困乏了,沈青嵐起身告辭,這才想起齊景楓沒有在身旁。轉身間,瞧著他抱著姐兒站在珠簾處,姐兒抓著珠簾拉扯,咧嘴歡笑。 而齊景楓則是目光溫柔的注視著姐兒,冷峻的面容柔和,似乎他看到的是他的世界。 不禁抿唇一笑,他的耐心對她素來是極好的,在外雖然謙恭有禮,眉宇間卻是有著疏離與淡淡的不耐。 而今,他看著女兒,似乎眼底只有她。 “寶兒與我說,女兒都是父親上一輩子的情人,你這般疼寵她,想來你上輩子與她極為恩愛。”沈青嵐揶揄道。 齊景楓神色卻是驀然變幻。 在她說到第二句時,腦中霎時閃過一幕畫面,那是他倚在窗前,看著不遠處的荷亭中,她與齊少恒比肩而坐,齊少恒為她彈琴畫眉,二人煮酒論詩,目光繾倦纏綿。 畫面一變,她為他抄寫經文,乞求他的身子安康。跪在廟堂整整三日,求下了一張平安符。他滿心的感動,可她卻是為了旁人,爭取鹽池之事。 齊景楓目光晦澀難明的看了沈青嵐一眼,每日里住在慕容山莊,都會回想起這些陌生的畫面。只有她昏迷的這三個月,他沒有記起,而今她方才一蘇醒,夢境中的畫面便復蘇了。 “你怎么?”沈青嵐疑惑的看著齊景楓,難道是方才的話,惹他不愉快了? 齊景楓回過神來,淡淡的說道:“無礙。”心里不禁深思,為何每一個畫面都少不了齊少恒,為何她嫁進齊家,對齊少恒莫名的敵視。 成婚之前,她與齊少恒是一對璧人,燕北的金童玉女。 他一直認為是齊少恒算計她,她心中有了一絲怨念。可若是如此,為何對他露出若有似無的愧疚? 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小心翼翼征詢他的意見,趨近于討好。 沈青嵐眼睫顫了顫,斂去了眼底的深思,猜測著是否慕容清云與他說了什么。隨即有覺得不對,若慕容清云與他說了什么,為何今兒個才神色有變? 齊景楓抓著姐兒的手,一手抱著,一手從沈青嵐手中接回哥兒。 “想什么呢?”齊景楓見她神色懨懨,垂頭凝思,眼底閃過復雜的神色,嘆息道:“回去吧。” 沈青嵐點了點頭,心不在焉的跟在他身后,忽而開口詢問道:“方才你在想什么?” 齊景楓腳步一頓,寵溺的看著她:“你不用多想,我在想給孩子取個什么名字。” 沈青嵐一愣,看到姐兒抓著哥兒的手放在嘴里吃,原本聳拉著眼皮兒睡覺的哥兒,睜開眼皮子,扯了扯嘴角,似乎在笑。 沈青嵐眼底閃過一抹笑意,哥兒平時就像個小老頭一般,對什么事兒不感興趣,窩在懷中睡覺。只有姐兒無意間抓著他的時候,才會笑。 正要開口,卻被齊景楓給制止。 姐兒看到齊景楓衣襟口有一顆玉石,伸手去抓,哥兒將手送到姐兒的嘴里,姐兒的注意力被轉移,咬著哥兒的手。 哥兒嘴巴一扁,扯著嗓子哭了起來。 沈青嵐嘴角顫了顫,你自己放在人家嘴里,給人家咬,還好意思哭? 心中是這樣想,卻是伸手將哥兒抱了過來。 哥兒在沈青嵐胸口蹭了蹭,埋頭就睡了。 沈青嵐似乎想到了什么,難道哥兒想要自己抱,才會栽贓給姐兒?隨即不可思議的搖著頭,他才三個月,不可能會這么精明! “他以前經常這樣?”沈青嵐想到方才齊景楓制止她的動作,顯然是知道哥兒會怎么做。 齊景楓笑著揉了揉哥兒的小腦瓜:“有一回姐兒爬到你的身上,哥兒抓著姐兒的手,姐兒倒了下來,壓在他的身上,他就哭了起來。若不是我在窗口見到,定然以為是姐兒不小心壓在他的身上。”想了想,也覺得即使再聰明,也不可能開智這么遭:“興許是他與姐兒鬧著玩。” 沈青嵐嘴角溢著笑容,溫柔的看著懷中的哥兒,真是個壞家伙! 二人回到院子里,姐兒與哥兒被紅玉抱走,晚間有幾個嬤嬤照看孩子,沈青嵐不舍的送到門口,轉身看到齊景楓站在身后,嚇了一大跳。 “你怎得走路沒有聲響?”沈青嵐拍著胸口,瞪了齊景楓一眼。 齊景楓攔腰抱著沈青嵐,一同去了藥池。沈青嵐昏迷中,每日齊景楓都會帶著她去泡半個時辰。 褪去她的衣裳,露出后背優(yōu)美的弧線,膚如凝脂,細膩光滑。齊景楓眸光一暗,將她散落的青絲綰起來,抱著她放進藥池中。 沈青嵐拉住齊景楓的手,臉頰染著紅光道:“你也與我一道泡。”藥池的水溫是熱的,一股暖流涌向四肢,舒服的喟嘆了一聲。 齊景楓聽到她那一聲淺吟,手指微卷,順勢下了藥池。 沈青嵐笑著為他寬衣,他雖然清減了許多,卻是極為的結實。寬肩窄腰,增一分則多,少一分則少,恰到好處。 皮膚似乎有記憶一般,沈青嵐的手指,順著他的胸膛流連下滑,齊景楓猛然抓住她的手,將她抵在池邊,緊緊的將她擁在懷中,埋進她的脖頸上,呼吸灼熱道:“別亂來,你身子弱。” 沈青嵐輕笑了一聲,點著腳尖,紅唇貼著他的耳畔道:“我想你了……嗯……”沈青嵐悶哼一聲,被他拉著撞進懷里,眼前一黑,紅唇被他火熱的吻住。 唇舌纏綿,他吻得格外輕柔小心翼翼,如珍寶一般被他捧在手心疼寵,令沈青嵐無法抗拒的淪陷。 濕熱的吻如雨點一般,一路蜿蜒向下,沈青嵐緊緊的抱著他的頭,背抵在池邊,承接著他的熱情。 良久,齊景楓才放開了她微微輕顫的身子,咬著她的嘴角,嗓音沙啞而低沉:“適可而止。”他怕會就此失控。 沈青嵐鳳眸迷離,媚眼如絲的看著他,面頰酡紅,如一朵嬌艷綻放的花兒,等著他采擷。緊緊的抱著他的肩膀,平復了急促心跳。知道他此刻緊繃著身體,若是她進一步的動作,定然會一觸即發(fā)。 可是,這個男子這樣的為她著想,即使一觸即發(fā),最后一步,他也會控制住自己,她怎么忍心看著他在失控的邊緣,依舊狠狠的扼制自己? “我可以。”沈青嵐吹氣如蘭,她的身體,沒有他想的那樣弱。忍下羞澀,親吻著他的脖頸。 齊景楓心口一顫,將她翻轉,背對著他,輕柔的吻落在她的脖子,順著優(yōu)美的弧線向下,腦海中不期然的出現一幕幕畫面。她醉眼迷離的躺在他們成婚的那張床上,身側躺著的是齊少恒。突然間,齊少恒翻身壓在她的身上,她似乎抗拒的推動了幾下,卻被齊少恒大力的箍住,極盡溫柔的說道:嵐兒,我會用十里紅妝,娶你為妻。 而后,齊少恒俯身親吻上她的紅唇,漸漸剝落她的衣裳,纏綿在一起。 齊景楓心口一痛,雙眼通紅。他不知為何突然間,會出現這么不堪入目的畫面。那樣的真切,令他難以承受! 看著她在他的懷中動情,卻是不由自主的與她和齊少恒的畫面重疊,緊緊的閉上眼,攥緊了拳頭,才將那足以毀天滅地的戾氣壓下。 可越是壓制住不去想,卻越是清楚的回想著所有的畫面。且不在凌亂不堪,而是極有順序的從他與她的新婚,到最后他死,她與齊少恒顛鸞倒鳳。 齊景楓如雕像一般,被釘在原地,若是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按照慕容清云所說的‘一魂兩世’,今生的這一次結合,是她最后的醒悟來的彌補? 心底似乎有什么碎裂,齊景楓隱忍下眼底的酸澀,忽而松開沈青嵐,踏上池子,拾起地上的衣裳,腳步凌亂的朝外走去。 “景楓!”沈青嵐感覺到他驟然一僵,便失態(tài)的離開。 齊景楓背脊一僵,終究是停頓住腳步,斂去了他的情緒,轉身略有些僵硬的說道:“你身子不好,慕容說暫不能行房。”說罷,走過來替她收惙好,抱著她回了屋子。 —— 夜涼如水,彎月如鉤。 沈青嵐坐在涼亭中,吹拂著冷風。自從泡完藥池回來之后,齊景楓便整個人有點不對勁,這都半夜里,還沒有回來。 卻偏生問他時,被他轉移了話題。 無論她如何試探,他都緊閉著嘴,答非所問。 “你在為齊景楓忽而的轉變煩憂?” 躺在一艘小船上的慕容清云,劃破平靜無波的水面,悠悠的從亭子下劃了出來。雙手枕在頭下,翹著二郎腿,笑的一臉詭異。 沈青嵐清冷的看著沐浴在皎白月色下的慕容清云,一襲黑袍上的紅色曼珠沙華,閃耀著妖冶的紅光,為他增添了一抹妖異。 “你對他做了什么?”沈青嵐開始信了他,她懷孕時,身子極虛,生產時大出血,不過昏睡三月,身子便恢復了七七八八。 慕容清云輕笑,細長的眼睛閃爍著幽黯的光芒。令沈青嵐心中不安,卻依舊對上他的視線,惹得慕容清云大笑:“難道你不奇怪,自從你到了這里,便不再做噩夢了?” 沈青嵐一怔,目光凌厲的看向慕容清云。 “因為你的夢境,轉移到了他的身上。”慕容清云高深莫測的看著沈青嵐,看著她臉上冰冷的面具,慢慢的龜裂。 沈青嵐緊緊的握著袖中的手,沒有料到是這么一回事。想到她夢里的事情,臉色煞白。 “你為什么要這樣做!”沈青嵐目光冰冷,如同千年的寒冰。與他無冤無仇,為何卻是處處針對著她?似乎每一次,都不想讓如意。 為什么? 慕容清云喃喃的低問,隨即陰冷的說道:“呆子,你忘記他了?” 納蘭卿? 沈青嵐面色微變,難道慕容清云做這些,全都是為了納蘭卿? “是我對不起他。”沈青嵐緊緊的咬著唇瓣,對納蘭卿她是虧欠的。可是那都是前塵往事……這個念頭方才一起,沈青嵐便中斷了。若說納蘭卿是前塵往事,齊景楓亦然。 慕容清云足尖一點,立時踏入了亭中,傾身將沈青嵐逼退至亭柱上,邪魅的笑道:“你對齊景楓念及舊恩,以身相許續(xù)舊情。呆子被你累及性命,如今你是否要還他恩情?” 沈青嵐面色一變,慕容清云簡直是瘋了!她都是孩子的母親,為人妻子,怎得能拋夫棄子的嫁給納蘭卿? “那是我與納蘭的事,與慕容少無關吧?”沈青嵐冷笑道。 慕容清云面色驟然一變,眼底跳躍著怒火。緊緊的掐著沈青嵐的脖子,沈青嵐將脖子湊上來,抓著他的手收緊了,直著脖子說道:“你有本事就掐死我,欠你的恩情便兩清了。” 心中篤定了慕容清云不會殺了她,若是要她死,慕容清云根本就不會救她。只是不明白,他的性格為何陰晴不定。 慕容清云冷冷的看著沈青嵐,忽而松手,呵呵笑道:“果然有膽識。” 沈青嵐摸著脖子,冷笑道:“過獎!” 心底終究是有些防備慕容清云,根本就不能以常人的性格來推斷他,簡直就是一個清醒的瘋子。 慕容清云攤開如玉的手,瓷白的手心,攤放著一只火紅色的蟲子,螞蟻般大小,一動不動。 沈青嵐眼皮子一跳,握緊了手中的錦帕。 “沒有人告訴你,我最擅長的不是毒,而是蠱么?”慕容清云伸出舌頭,將蠱蟲卷進了口中。邪笑道:“下次下蠱,不要緊張。它們很聰明,在你身上聞久了你的氣息,放出來的時候,不會鉆進你體內。所以,莫要抖。” 沈青嵐聽著頭皮發(fā)麻,這個蟲子是納蘭卿給她的,她方才握著慕容清云的手,將蠱蟲下在他的身上。她是怕蠱蟲會反噬她,才抖了一下,卻不知被他給發(fā)現了。 眼底閃過一抹嘲諷,即使她沒有抖,他也該發(fā)現得了。 慕容清云看著她故作冷靜,臉上的笑容似乎有一絲的溫度,看著她身后說道:“既然來了,怎得不現身?堂堂燕王世子爺,何時有了聽墻角的嗜好?” 沈青嵐心中陡然一驚,四肢發(fā)冷。側頭望去,便見他一襲月白錦袍,長身玉立在杏花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