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節
沈長宏臉色瞬間緊繃,眼底有著擔憂:“嵐兒出什么事了?”幾日前還好好,怎得突然就身子不妥了? 秦姚睜開眼,注視著沈長宏。因常年征戰沙場而練就了精壯的身軀,面容冷峻,陽剛堅毅,更加的充滿了魅力。沉吟了許久,才將沈青嵐幼年的事,說與了他聽。 沈長宏一雙鐵臂緊緊的抱著秦姚,不知她承受了那樣多的苦難。難以想象她抱著女兒無助的模樣,心里狠狠的抽痛。拭掉了她眼角的淚水,冷硬的嗓音軟化了下來:“姚兒,都過去了。嵐兒那么小,都撐過來了。何況是現在?” 嘴上這樣說,心里卻是比任何人都要緊張、驚慌。他不知道怎么做好一個父親,沒有從孕育一個孩子時,慢慢的開始學習,而是突然間,給他塞了一個長成的女兒。雖然驚喜,更多的是無措。 他不知該如何做好父親,每日里都覺得這么的不真實,就怕一個睜眼,這一切都是夢。如今,聽到沈青嵐所經歷的一切,與現在面臨的狀況。他的心情,很糟糕! “不會有事的,嵐兒一定不會有事的。”沈長宏鎮定自信的臉上,出現了慌色。他不知是在安撫著秦姚,還是在告誡著自己。 秦姚是極為敏感的人,她又豈會感受不到他的不安?鐵血狠厲如他,在面對自己珍視的人時,也不是那么的堅不可摧。 到了燕王府,沈長宏直接打橫抱著秦姚下車,徑自朝沈青嵐的院落走去。秦姚看著眾人詫異餓神色,羞赧的將臉埋在沈長宏懷中,暗自掐了沈長宏一把??伤麥喩淼募ou,根本掐不進去,氣惱的捶了他幾拳。 沈長宏眉眼里含著笑,方才的陰郁情緒,煙消云散。她還是不曾改變過,幸而……幸而他不曾發現了她的美好,才能得以讓他與她共續前緣。 進了院子,便感覺到氣氛不對。二人對視了一眼,秦姚的心驟然提了起來,心中的不安擴大。 沈長宏臉繃得更緊了,緊了緊手臂,幾個跨步進了屋子,室內清冷的氣息襲向二人。 正屋空蕩蕩,窗欞緊閉,屋內昏暗。齊景楓站在內室的珠簾外,紅玉與陸姍站在簾子旁,臉色都不太好。 秦姚心里‘咯噔’一下,連忙下來,面帶慌色的走到齊景楓的身旁,詢問道:“嵐兒如何了?”氣氛壓抑的她都有些喘不過氣來,難道很嚴重? 齊景楓似乎站了許久,身體有些僵硬。見到秦姚來了,幽黯的眸子微動,嗓音微啞的說道:“母親,您知曉智臻大師在何處?” “到底怎么了?”秦姚急的眼睛通紅,掀開簾子走進去。沈青嵐靠在床上,歪著頭睡著了。 “她方才喝了藥?!饼R景楓入內,紅玉想攔著,陸姍拉住了紅玉,脧了紅玉一眼:真是缺心眼的丫頭。 紅玉欲言又止,世子妃吩咐不許世子爺進去的。可見到夫人在,呶呶嘴,也就退了出去。 秦姚看著沈青嵐眼皮發紅,便知曉是哭了一陣。心里又酸又澀,心疼的拿著她交疊在腹部的手,沈青嵐猛然驚醒,防備的后退,縮在了床角。 見到是秦姚,愣了一愣,緊繃的身體適才松懈下來。冷眼看著齊景楓,動了動嘴,沒有將他趕出去。 秦姚見她如此,便知是與齊景楓鬧矛盾了。忽而想到他詢問智臻大師,隱隱明白了什么。沉吟道:“景楓不要這個孩子?” 沈青嵐面色一白,緊咬著唇,緩緩的點頭。雙手放在腹部,紅了眼圈?!澳赣H,我能行的,為什么他就不相信?” 齊景楓本來想走近,見到她情緒激動,止住了步伐。乞求的看著秦姚,希望她能安撫好沈青嵐。 秦姚輕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齊景楓眼底閃過一抹傷痛,心知他在里頭,沈青嵐有些話不會與秦姚說,轉身走了出去。 聽到珠簾的碰撞聲,秦姚見沈青嵐看著齊景楓離開的背影,敲了她的頭一下:“你呀!竟是說些傷人心的話,就你一個人心疼孩子?他也是擔憂你心切,有什么話,兩人好好婉轉的說。”見沈青嵐低垂著頭,無奈的說道:“他方才詢問我智臻大師,想來是要護著你肚子里的孩子。若是當真沒有余地,母親也是站在他一邊的。人都沒了,生下孩子,也是個可憐的。你活著,將身子將養好,要生幾個不成事兒。” “母親……”這些她都懂,可是怎么能輕易的割舍得下?一想到失去他,心里頭便陣陣抽痛如刀絞。 “我是你母親,自然能體會你的心情。只能說,你們沒有與這個孩子結緣。”秦姚說著也是撫摸著肚子,當年陳府醫說的一番話,她都記在心頭。有些話,勸慰旁人是那樣的簡單,可當落在自己身上,卻又是那么的難以做到。 當初診出有身孕時,大夫便建議她不要。她曾經也掙扎過,終究是舍不下。抱著一絲希望,詢問了大夫,能不能生下來。當時大夫說孩子極有可能不健全,最好是放棄。 可當見到沈長宏知道有孩子時,激動的表情,她便更加堅定將孩子生下來的念頭。大夫只是說極有可能,并沒有肯定孩子不是健全的。興許她的孩子是健全的,她愿意賭一賭。 沈青嵐指甲掐進了掌心,也渾然不覺。整個人都失去了神采,雙手環膝道:“智臻是他的曾祖父?!遍]上了眼睛,長而卷翹的眼睫上,掛著晶瑩的淚珠。 她能理解齊景楓為何要這樣選擇,可她過不了心底的坎。將滿心的不舍與痛苦,化作怒火朝他發泄。她知道他沒有錯,可是她控制不住。 “母親,我要好好想想?!鄙蚯鄭贡е匾?,隱忍的哭泣。 而屋外,氣氛凝滯,冷凝的似乎連周遭的空氣都凍結了。 沈長宏坐在主位上,端著茶水,放在唇邊,頓了頓,又放下。聽到里面若有若無的聲音,心里頭似乎有團火在燒,燒得他狂躁。 “究竟是怎么回事?”沈長宏沉著臉,冷聲道。 “嵐兒身子不好,為了給我解毒,曾經取了血,虧損太厲害,不曾復原。如今有孕在身,血虧之癥不曾好,太醫說好好將養,能將孩子保住,但是不知能否撐得過生產?!饼R景楓眼底布滿了血絲,神情憔悴了不少。 好好將養,就是大補,大補必定補了孩子,將孩子個頭補大了……沈長宏一陣煩躁,‘啪’的一聲,一掌拍在小幾上,小幾震了震,四只腳分裂開來。 “既然知曉她身體不好,怎得就這么……這么不小心。”沈長宏說到最后,也知是難為齊景楓。這等事,怎得剎得???事后吃避子湯,同樣有損身體。 齊景楓抿緊了唇,臉上有些尷尬??梢幌氲缴蚯鄭沟氖?,神色冷然?!爱敵跏侵钦榇髱熤魏昧藣箖?,我想去請他來。” 沈長宏半晌沒有搭話,許久,嘆道:“也只得如此了?!闭f罷,起身進了內室,看著抱在一起的母女二人,沈長宏緊了緊拳頭。 “你們莫要心憂,傷身也傷肚里的孩子?!鄙蜷L宏寬慰道:“景楓會尋智臻大師,你們好好將養便是?!?/br> “智臻大師去云游了,誰知他去了何處?”沈青嵐嘴角苦笑,上次請智臻去燕北王府,他便說去云游四海,不知何時才會回大越。 室內一片寂靜,這時,屋外傳來紅玉的聲音:“世子爺,宮里頭來了懿旨,管家說那是太后身旁的高公公?!?/br> 幾人面色一變,高公公出宮宣讀懿旨,便是要接沈青嵐入宮。她如今的狀況…… 沈青嵐神色冷厲,太后是沒有吃到教訓,適才以為她是面團,她定會讓她知曉,她是一塊臭頑石! 一改方才的柔弱,冷笑一聲:“為我更衣!”那么多次的陷阱扭轉乾坤,不過就是一場生產?她會挺不過去?前所未聞的換血,她都存活了下來,她相信她為了孩子還有他,也一定會撐過去! 若這是一場博弈,她便賭了! ------題外話------ 最遲晚上八點更新二更,么么噠 ☆、第一百一十二章 陷阱重重 天空陰沉沉的,下著鵝毛大雪,青磚地上,堆了厚厚的一層積雪。 沈青嵐抱著手爐,坐著馬車,搖搖晃晃的到了宮門口。掀開簾子,扶著紅玉的手臂下了馬車。看到身后跟著的一匹踏雪,馬背上的人,裹著風雪,呼出的氣都是白色的,垂目。 朝宮門口走去,便見到一襲大紅斗篷的男子,背身而立。聽到馬匹的嘶鳴,轉過頭來,見到沈青嵐,微微一笑。踱步走來,將圣旨塞在她的手中。 沈青嵐微微一愣,看著手中的圣旨,不解的看著鳳鳴。 “你拿著這個進去,自是無人敢刁難你?!兵P鳴臉上帶著淺淺的笑,精神比幾日前,好了許多。 “你不用專程來一趟,他給我請了旨?!鄙蚯鄭鼓缶o了手中的圣旨,回頭看著已經翻身下馬的男人,齊景楓無波無瀾的注視著她,沒有踏近一步。沈青嵐斂眸道:“興許只是傳我入宮,說說話。”腦中憶起安平幽怨的目光,沈青嵐便渾身不自在。鳳鳴對她的情,她無法回報,便不能心安理得的享用他的好:“他事事周全,你不用為我多心。” “我恰好進宮有事,正巧聽聞你進宮,便在這等了一會兒,你便來了?!兵P鳴似乎看開了,笑容輕松自在:“你在京中日子很長,這些個東西多了也壓不折你?!蹦抗饴湓谒母共?,斂去了眼中的笑:“太醫說……” “極好。”沈青嵐打斷鳳鳴的話,進宮辦事十有*是借口,催促著說道:“你快些回去。”見他無動于衷,沈青嵐微微嘆息:“我冷?!?/br> 下一刻,鳳鳴便側身讓開。 沈青嵐頓了頓,并沒有見二人,坐上小轎子,去了太后的寢宮。拉扯著身上的衣裳,是肖夫人給她,吩咐她進宮便穿著。 下了轎子,高公公進去通傳,半晌也不見出來。沈青嵐便坐在轎子里,吃著紅玉備好的瓜果。 宮門口的宮婢,見著沈青嵐如此。眼底難掩驚詫,這個燕王世子妃好生大膽,就是皇后都不敢在太后面前如此,她竟是公然的挑釁太后的權威!想了想,轉身進了宮殿,不一會兒,便將她給請進去:“燕王世子妃,太后請您進去?!?/br> 沈青嵐慢條斯理的吃完手中的果子,擦拭著嘴角,下了轎子。進了宮殿里,一陣暖氣襲人,只想舒服的喟嘆。 走進殿門,兩只大香爐分列左右,爐中青煙裊裊,淡淡的清香彌散。殿內墻上繪著壁畫,飛天的鳳凰,羽翼用金片貼成,垂落的珠簾全都是上好的珍珠、瑪瑙串成,富麗堂皇。 大殿對著殿門處,擺放著描金闊榻,太后雍容華貴的端坐在上面,左手邊擺放著一個小幾,上面放著一盅湯藥,旁邊便是坐著皇后。 “太后娘娘萬福,皇后娘娘金安。”沈青嵐盈盈一拜,目不斜視,盯著腳下玉石鋪就的地板,光可鑒人。她一身大紅的衣裳,映襯得玉石地磚泛著紅光,如冰鏡下綻放著的火蓮。 太后本不予理會,晾她一晾,卻發現沈青嵐身上穿著的是金太妃出嫁前穿的衣裳,臉色微微一變。不過一瞬,便恢復如常:“坐下吧?!?/br> 沈青嵐謝禮,腳步輕盈的走到左邊的椅子上坐下。宮婢捧上茶來,沈青嵐睨了眼,并沒有食用。 太后仿若未見,淡淡的說道:“今兒個喚你進宮,是要緊事與你說。你是大越異性王世子妃,別國有使者來訪,瞻仰燕王府已久。你出身極低,卻是代表著燕王府的臉面。哀家細數還有些時日,便讓你與皇后學學禮儀?!?/br> 沈青嵐訝異的抬頭,看著皇后臉色憔悴了不少。畢竟年齡已達,心思太重,便極為的辛苦吃力。如今,太后讓她跟著皇后學禮儀,若是皇后有個萬一,豈不是怪罪是她所累?若是累倒了她,落了孩子,齊景楓與沈將軍自是不會放過薄家。 心中冷笑,坐山觀虎斗? “恐怕不妥,臣婦身子愈發的重,太醫說要躺在床上靜養。世子爺知曉是太后一片好心,為了燕王府的臉面著想。可大過天,大過地,也是大不過子嗣?!鄙蚯鄭挂娞竽樕怀粒A備挑刺,連忙說道:“鄰國瞻仰燕王府,燕王府定然不會讓他們失望。世子爺定會讓燕王府的武士,與他們切磋,表示最大的誠意?!?/br> 太后面色古怪,沈青嵐這話可圈可點,挑不出一絲錯處。畢竟當年有過先例,鄰國的使者挑釁燕王府,燕王爺率領武士與他們比試,最后落荒而逃。高太祖皇帝龍心大悅,便說凡是瞻仰燕王府者,設擺擂臺,以最大的誠意相待。 雖然這句話,是舊王朝,可依舊沒有廢止。 皇后亦是聽出了太后的用心險惡,撫摸著微隆的腹部,語氣淡漠的說道:“臣妾有孕在身,皇上憐惜。將鳳印暫由榮貴妃保管,便由榮貴妃教導燕王世子妃禮儀?!?/br> 太后眉宇間隱有笑意,并沒有因皇后的推脫而惱怒。挑了挑眉稍,語速慢而溫和:“你也莫要太過勞累cao心,倒是哀家的不是了?!鳖D了頓,含笑的看了沈青嵐一眼,道:“你與韓家走得進,想來與榮貴妃相處的極其融洽,明日起,你便隨著榮貴妃一道學禮儀?!?/br> 沈青嵐恍然明白,原來兜兜繞繞,目地在于此。 沈青嵐謝了恩典,方一落座,太后話音一轉道:“你算是今兒的孫媳婦,便也算是哀家的外甥媳婦。你身旁沒有得力的人伺候,才會身子出事兒。哀家派個嬤嬤給你,待你平安生產后,哀家再傳回?!?/br> 沈青嵐皺了皺眉頭,有些為難,隨即,點了點頭。 太后見沈青嵐同意,舒了一口氣,道:“你便帶著嬤嬤一同回去?!彪S即招手,讓秦嬤嬤過來,指著沈青嵐說道:“這是你今后的主子,定要一心一意的伺候。若是生了旁的心思,哀家定然不能輕饒了你!” “老奴謹聽太后教誨?!鼻貗邒吖蛟诘厣?,恭敬的磕了三個響頭。 沈青嵐告退,優雅的轉身,帶著秦嬤嬤離開。 方才走出殿門口,便碰到一旁等候多時的奴才。一見到沈青嵐,便迎上來,見禮道:“燕王世子妃,薛美人請您過去?!?/br> 沈青嵐眸光微轉,薛美人便是齊蟬的長女,她這時請自個過去有何事? 心思翻轉,沈青嵐頷首,隨著內侍公公去了薛美人的宮殿。 大約是出身低,品級底,在宮中不太受寵,住的宮殿較為偏僻。沈青嵐走著鼻子上出了些微的薄汗,到了旋影宮。 頗為的荒涼,只有庭院里,種植了一株石榴樹,便是在沒有其他的盆栽布景。走進殿內,亦是沒有旁的其他東西,只有幾件瓷器擺設,成色也不太好。 大約好的物什,都給她拿去疏通關節。 薛美人一見沈青嵐來了,極為熱情的迎接了上來?!吧┥憧伤闶莵砹恕!?/br> 沈青嵐打量著她,一雙水眸湛湛有神,修眉端鼻,頰邊微現梨渦,清雅秀美。莫怪齊蟬在她身上下血本,可皇上不是好色之人,他要的是底蘊豐厚,能與四大家族相抗衡的妃子,而不是僅僅只有美色。 “今日請嫂嫂來,是有件事兒與你說道清楚。母親今日里參加韓府的壽宴,恰好遇見了伯母,與她閑聊一番,極為的投緣。便一同去宴會,誰知小道上有條毒蛇,伯母走在前頭,母親見伯母有孕在身,便替她擋住了。誰知,竟有人說母親是使得苦rou計?!闭f到此,薛美人盈盈含淚,欲落不落,楚楚可憐。 沈青嵐卻是心一沉,沒料到竟是有人對母親下手! 擰緊秀眉,分辨著薛美人話中的真假。齊蟬是斷然沒有理由這般做,那日里她雖然不曾給她銀子,含怨的厲害,可不該是對母親動手才對。沐水嫣身旁有人盯著,她亦是沒有動靜。難道是盛夫人?除了這兩家,便只有與盛夫人結仇了! 想到此,緊蹙的眉頭稍稍舒展,臉上的笑容溫婉而疏離:“是便是,不是便不是,黑的也不能說個白的來。薛夫人是清白之身,誰也潑不了臟水。”擱置在腰間的手,垂落在身側,巧妙的松開薛美人抓著手臂的手。理了理微微起皺的袖擺,笑道:“薛美人也莫要憂心,韓老夫人自會說個公道。” 既然沈將軍沒有說什么,亦是沒有動靜,便是有旁的目地,她也就不能插手。以免弄巧成拙,反倒是壞了計劃。 “都是meimei無用,倘若在宮中過的風生水起,旁人也不敢如此作踐咱們?!闭f到這里,憤恨的咬牙道:“嫂嫂,這件事兒定不能這般輕易的了了!不是meimei替母親撇清關系。而是事關重要,若是讓賊人摘清干凈,日后再次下手,怕是沒有這般的好運了!” 沈青嵐頷首:“薛美人放寬心,這件事兒將軍心中自會有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