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節
見到馬車緩緩的駛來,后面還跟著一輛,心一沉,龔青嵐也來了? 不等他多想,秦姚攙扶著陸姍的手,下了馬車,隨即吩咐人將一車子的藥材搬到庫房,看著沈長宏神情肅穆的站在門口,如臨大敵的模樣。眉一皺,緩步到他的跟前:“出什么事了?” 沈長宏許久不見馬車有人下來,后頭搬出來的是一捆一捆的藥材,心里不由得舒了口氣:“無礙,今兒個出去,怎得不與我說一聲?” “就是去看看嵐兒,晚間還有宮宴,你不用率先進宮?”秦姚雙手交疊在腹部,步履輕盈的朝屋子里走去。 “不用。”沈長宏目光在秦姚身上流轉,看著那一馬車的藥材道:“你生病了?” 秦姚抿著嘴,不知該如何啟口。最后,緩緩的搖頭:“沒有。”提步進了屋子。 秦姚累的緊,躺在軟榻上,吩咐桂枝將不少東西收起放到庫房去,沈長宏內心愈發不安:“你還在生氣?” 秦姚一愣,看著他緊繃著臉,面部線條冷硬。眸子漆黑如星,卻是有一抹不安轉瞬即逝。微微一怔,他會不安么? “沒生氣。”手蓋在肚子上,張了張嘴,要告訴他,自己懷孕的事。這時,莫紫涵的丫鬟巧兒急匆匆的進來:“將軍,小姐發燒了,一直退不下去,在囈語。” 沈長宏看了秦姚一眼,起身走出屋子:“大夫怎么說?” “大夫說小姐這是心病。” 聽著漸行漸遠的腳步聲與說話聲,秦姚嘴里微苦。沈長宏對莫紫涵沒有非分之想,只當成女兒在養。可莫紫涵卻對他生出了其他的心思,近日安排她婚事,晚間便穿著單薄的坐在庭院里坐一夜,凍得發病,時常喚沈長宏過去。 雖然心里頭明白,心中難免有些不是滋味。畢竟,不是他的親生女兒。 有時候,看到他遠遠的盯著嵐兒出神,隨后眸子里一片的落寞。她知曉他心中所想,希望嵐兒是他的孩子,可算著月份,卻對不上,心里便不是滋味。她全都知曉,卻是不知該如何開口。 神情懨懨的躺在榻上,靜靜的出神。 桂枝匆匆的從外邊回來,神色憤懣,對著門口呸了一聲:“臭不要臉,凈會做些狐媚子的事兒。”對著秦姚抱怨道:“夫人,您怎得就放任了她?那個小賤……莫小姐,看著將軍去了,嘴里不斷的喚著將軍的名字,一見到將軍,可憐巴巴的哭著朝將軍身上撲,幸而躲得快,否則給她占便宜了!” 秦姚神色淡淡,他就是個呆子,當年他考中武狀元,穿著極為窮酸。可她就是一眼便相中了他,他卻是不解風情。見著她如一塊冷硬的木頭,臉上極少有表情,十日難得與她說一句話,是她死纏爛打的撬開了他的心門。如今回想,卻是再沒有當年的半分勇氣。 回憶起過去,秦姚嘴角有了絲笑意,更多的是惆悵。回過神來,便見他筆挺的站在榻前,目光灼灼的凝視她。似乎是還沉浸在過去的回憶中,他們似乎回到了以前,少了心中的那份顧慮。秦姚溫柔的笑道:“你想要個孩子么?” 沈長宏誤以為她在介懷莫紫涵,解釋道:“我是受了她父親之托,盡到一些個責任。并沒有旁的!”想到大夫說她很難受孕,冷硬的心霎時一片柔軟,心憐的抱著她,“有你就夠了,嵐兒是你的女兒,便也是我的女兒。” 秦姚聽著他袒露心聲,心中一片酸澀,拿著他粗礪的大掌,放在腹部。輕輕的動了動唇,明顯的感受到抱著她的人,渾身僵硬。蘊滿溫情的眸子里,閃過狂喜,緊緊的抱著她,有力的雙臂發顫,眼角竟是有些濕潤。 “姚兒,姚兒……”沈長宏聲音略顫,有些哽咽。他等這一刻,等了半輩子,心中激動的無以復加。 秦姚見他如此,微微的淺笑,就這樣吧!好好的生活,不用在意旁人的眼光! 烏金墜落,皇宮格外的寧靜,透著絲絲的詭異,令人心底不安。 沈長宏小心翼翼的護著秦姚,生怕她磕著碰著,惹不少女子眼紅。秦姚是個寡婦,在京都都傳開了,她不過是個前朝的郡主,如今狗屁都不是,一無是處,憑什么能霸占了沈將軍? 嫉妒的目光,似刀子般射在秦姚的身上,恨不能凌遲了她,好騰出將軍夫人的位置來。 秦姚自然也感受到來自各方強烈的視線,握著沈長宏寬厚的掌心,便覺得無比的安心。看到不遠處,龔青嵐與齊景楓坐在亭子里,便走了過去。 沈長宏從隨身帶著的包袱里,拿出一塊虎皮,墊在石凳上,扶著她坐下,對齊景楓說道:“讓她們在這小坐片刻,咱們去一趟御書房。” 齊景楓想到有要緊事,便叮囑了一番,留下長順與長福,與沈長宏一同離開。 龔青嵐眼角堆積著笑容看著秦姚道:“母親,看來你的心結散了。” 秦姚被女兒打趣,面頰微微泛紅,輕聲說道:“嗯,他對我比以往只好不差。” “你也知道沈將軍對你只好不差,便打定主意賴上了他?也不瞧瞧自個的身份,死了男人的寡婦,尸骨都未寒,就纏著將軍不放。沈將軍不過是念著舊情罷了!”一個穿著粉紅色衣裙的女子,譏誚的說道:“果真是母女,都一樣的賤,一個人老珠黃,一個靠著狐媚子的手段,爬上了燕王世子的床,否則,以你們這低賤的身份,怎得能攀上這等高枝?”目光惡毒的落在龔青嵐的肚子上。 長順與長福要動手,被龔青嵐制止了。眼前這個人,是盛府大房長女,盛彩蘭。不禁微微搖頭,不愧是平陽郡主的侄女,說話一種腔調。 秦姚死死的攥著膝蓋上的手,任何說她的話,她都能忍,可是聽到半句污蔑嵐兒的話,便心如刀割。 幾個女子見秦姚臉色難看,說的越發的起勁:“瞎說什么呀!我可是聽說了,她親手殺了她的父親,不會是嫌棄她父親貧窮,拖累了她們母女兩。怕自個在燕王府難以立足,母女兩便殺夫弒父攀上沈將軍當靠山吧?” “哎呀,要不然怎得叫賤人呢?這樣的人,往往是認不清楚自個的身份、地位。我要是她們啊,干脆三尺白綾,吊死算了。”說罷,似乎想到什么,尖酸道:“瞧她一身狐貍精sao味,說不準燕王世子妃的父親是誰都不知道呢!”暗指秦姚水性楊花,鄙薄的斜睨了眼龔青嵐,呵呵笑道:“我們還是走罷,真夠鬧心,沒塊清靜的地兒。野種賤人到處都是,這空氣都臭了,胸口都發悶。” 秦姚聽著這些難以入耳的話,臉色一點點的發白,神智幾乎要崩潰。眼角的淚水破碎,看著疾步走來的沈長宏,渾身止不住的發抖。 都是她,都是她的錯,才會讓她和他的女兒,受到這樣的侮辱!她無助的搖著頭,目光已然有些失去焦距,呆怔的看著沈長宏所在的方向,無意識喃喃的道:“她是你的女兒,嵐兒是你的女兒,一切的罪孽讓我來承擔就好,可是嵐兒一點錯都沒有啊!” ------題外話------ 抱歉啊,親們,最近煙兒估計是很忙,男人出差,要帶孩子,雜七雜八的事兒,耽誤碼字的時間,才會更新這么遲,么么噠~ ☆、第一百零八章 霸氣義母,叫你直線滾! 為什么要如此惡言相向? 只因她們的身份低,就不配擁有幸福么? 看著她們眼底毫不掩飾的嫉妒與鄙薄,秦姚捂著腦袋,搖著頭,似乎想要甩掉那如魔咒般在腦中一遍一遍回放的話。 ‘她是你的女兒,嵐兒是你的女兒!’ 沈長宏被她這句話震住,隨即心中涌起巨大的驚喜,刺激的說不出話來。只是眸子漆亮的凝視著眼前脆弱不堪的人,云袖下的手不受控制的顫抖,越是抑制,便愈是抖得厲害。 他從一個的生活,到擁有他畢生渴望的人,與她相依相攜的老去。知她無法有孕,他坦然接受,雖是二人間一個小小的遺憾,卻比不得她重要!可他沒料到,短短的一天之中,驚喜一個接一個,他生命中多了兩個血脈相連的人。此刻,激動的無法用詞語形容。 龔青嵐亦是心中一震,驚愕的睜著眼,對這個結果,始料未及。 ……她的生父是沈長宏? 心口竟是有些發慌、發堵,隨即泛著酸,澀澀的梗得嗓子難受。幾種情緒在心底沖擊匯聚,揉成一團,醞釀成一股難言的喜色。 想到龔遠山,忍不住嘆息,心底那股子怨,淡淡的散去。畢竟,他不是她的親生父親,自是沒有緣由對她好。何況,她霸占著嫡長女的身份,反倒是他的親生女兒,淪落成庶女。可依舊無法原諒他,幼弟是他的嫡長子,沒有得到他的善待,落得個慘死夭折。 方才刁難的幾個女子,滿心錯愕,臉上的表情怪異起來。不曾想到,龔青嵐竟是沈長宏的女兒! 那她們方才口出惡言……心中慌亂起來,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沈長宏伸手緊緊的將秦姚攬進懷中,平復著心底的那份感動。“姚兒,謝謝你!”讓我一生,得以圓滿! 鋼鐵般的心,軟化成水,升騰著一股子憐惜。終究是明白,她為何明明不愛龔遠山,卻下嫁給他。那是他留下的殘局,交由她一人承擔。難以想象,當初即使手指稍有磨損,便嬌柔的掉眼淚的女子,在經歷一場變故,是懷著怎樣的心情,下嫁給別的男人,只為了不讓孩子受到旁人的指點。 秦姚雙手緊緊的攥著他的衣襟,滿面淚痕的說道:“都是我的錯,是我的一念之差,才釀造成這樣的后果。她那樣的無辜,為何要承受我做錯事的懲罰?” 沈長宏見到失控的秦姚,心緊緊的揪成一團。目光冷凜的看向幾個女子,揮了一下手,幾條黑影出現在亭中。 盛彩蘭一行人,見到如鬼魅般的黑影,嚇得面色慘白。語無倫次的說道:“我……我不知道,這是……這是個誤會……” “慢著!”龔青嵐制止了黑影的動作,示意沈長宏將人給弄走。目光淡淡的掃了眼不遠處的鳳尾竹,心中冷笑。這幾個人,分別是盛家,肖家,韓家,薄家的女子。若是他們被激怒,嚴懲了這幾人,便是公然挑釁四大家族。即使這幾人分量不夠,卻依舊是代表著各大家族的臉面。 愈是底蘊豐厚的大家族,便越是注重顏面,他們的尊嚴容不得旁人挑釁。 “你們的一言一行,都代表著家族的教養與涵養。你們今日尖刻的言語,對我造成不了傷害,卻反倒是你們的污點。今兒個是太后的生辰,御花園中都是達官顯貴,隨意被一個人瞧見,你們有想過后果么?”龔青嵐見她們沒有反應過來,笑道:“你們都及笄了吧?” 幾人轉瞬明白她話中的意思,霎時面色慘白。若是方才的言行傳出去,她們即使再好的出身,也不能嫁進高門。 “不管你們自己的本意來羞辱我,或是受他人指使,我都不追究。只是奉勸你們幾句,若是本意的話,便要長長記性,莫要把名聲壞了。畢竟,不是人人有我這般幸運。至于受旁人的指使,只能說背后之人居心叵測,你們自個好好想想。”龔青嵐淡淡的笑道,端著一杯羊奶喝了幾小口。已經去了腥膻味,里面的味兒,依舊使她眉頭微蹙。 “你少挑撥離間。”盛彩蘭冷哼道。 “我為何要挑撥離間?你們是前者,我與你們計較,不過有*份罷了。后者更加沒有必要,你們被旁人指使,吃虧受害的是你們,與我何干?”龔青嵐放下杯盞,看著眼前幾個少女,淺淺的笑著,有著些許的自嘲。嫉妒乃是骨中朽爛,腐蝕著你的理智,犯下一件件愚蠢的事。 嫉妒旁人起,便將自己的心畫地為牢,中傷旁人的同時被旁人的美好折磨,不得解脫。聰慧之人,必定會用這份嫉妒的心情,化作努力的目標,卻爭取創造美好,讓旁人羨慕嫉妒。 盛彩蘭臉色微微發白,認真的思索,想清楚里面的門道,心中一陣后怕。 眼底閃過憤怒,卻又不甘心給龔青嵐奪了風光。冷嘲道:“你也別太得意,即使你是將軍之女又如何?終究無法改變你是小門小戶教養出的女子……”接收到沈長宏冷厲如劍的目光,脖子一縮,丟下一句:“上不得臺面!” “滾!”沈長宏冷冽的說道。 盛彩蘭第一次受到這樣的待遇,氣紅了眼,狠狠的瞪了幾人一眼,一轉身,裙裾飛揚的離開。 方一走出亭子,便被黑影攔住。 盛彩蘭咬著唇,怒目而視:“趕緊放本小姐走!”心中卻是覺得龔青嵐說得冠冕堂皇,不過是看著她身后的盛家,不敢欺壓她! 龔青嵐臉上漾著淺淺的笑容,轉動著手腕上的血玉鐲。眸子里閃爍著清冷如月華的光芒,漫不經心的說道:“沒聽見將軍叫你們——滾么?” 不能大動干戈,不表示她就容忍了方才的侮辱。 目測這一條幽靜的小道,盡頭便是合德殿,門口聚集了不少人。即使出盡洋相,她們不敢大肆宣揚,吃下這個啞巴虧。 盛彩蘭捏緊了拳頭,修剪尖利的指甲,嵌進掌心。尖銳的刺痛,使她面色一瞬的扭曲。心中料定龔青嵐不敢把她如何,否則,方才也不會那般平靜的與她說話。 轉身就走,腳步驟然一頓。脖子上架著一柄鋒利的長劍,冰涼的觸感,心肝一顫,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你……別亂動。” “教教她,怎么滾!”龔青嵐挑了挑眉,撫平方才捏皺的袖擺。 脖子上的劍刃逼近了一分,盛彩蘭大驚失色,慌忙說道:“滾……滾……我滾……”心中知曉龔青嵐這是鐵了心要羞辱她,倘若她不滾,脖子便要斷了。比起死亡的恐懼,這點屈辱算得了什么? 其他幾人也是一臉菜色,心里悔極,不該逞強的出來羞辱龔青嵐。 長劍離開,盛彩蘭緊繃的身體松懈下來,雙腿發軟的跌落在地上。顫抖的手指摸著脖子,手指一片濕濡,染上了血液。 “真是可惜了,我這里有一匹上好的白絹,想染成紅色……”龔青嵐的話,還沒有說完。盛彩蘭看著她瑩白如玉的手指撫弄著白色絲絹,立時明白她的用意,瞳孔睜大,見鬼了一樣。半刻也不想要停留下去,麻利的躺在地上,一路打滾出去。 隨著她的滾動,地上的鵝卵石,烙得她渾身作痛。心里的恨,猶如雪團一般,越滾愈大。 今日之辱,她勢必記下! 其余的三個,見盛彩蘭開始滾,也齊齊躺在地上,一路滾出去。 盛彩蘭看已經離龔青嵐她們遠了,松了口氣,雙手碰了碰頭上亂了的釵環,麻利的站起身來。霎時,面色大變,不知何時,有一群人圍攏著她們看戲。呆怔在原地,不知該做何反應。 “這是怎么了?何時興起這個新鮮的玩法?喂!在滾一個給我們瞧瞧。” 聽到人群里的這句話,盛彩蘭面紅欲滴,看著華麗的衣裙,上面沾滿了泥濘。抬頭看著站在最后面的肖玉書,盛彩蘭羞憤欲死,恨不得挖個地洞鉆下去。 她的丑態全都給他瞧見了! “小姐,宮宴要開始了,您去梳洗一下?”盛彩蘭的丫鬟急匆匆的追了上來。 盛彩蘭面目猙獰,橫沖直撞的離開花園,進了合德殿的偏殿。頂著眾人異樣的目光,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愈想愈是不甘心,突然轉身,沖出了合德殿。 “彩蘭——”跟上來的三位女子,生怕盛彩蘭出了意外,急忙追了過去。 —— 亭子里,秦姚已經平復了情緒,靠在沈長宏的懷中。想到方才的那一幕,臉色通紅。 那個時候他們行周公之禮,是因著她第一次情毒發作,二人便在一起了。 沒想到,那一次,就懷上了嵐兒。 當時她茫然無助,又得到了他的死訊,備受打擊。她可以不生下這個孩子,依舊平靜的過一生。可那是他的骨血,她怎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