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
龔青嵐心一沉,繡房都沒有食物,怎得就中毒死了? “石頭今日吃了什么?”龔青嵐詢問著紅玉,它的食物,都是紅玉親力親為,不加他人之手。她也在訓練著石頭,不許吃旁人給的東西。 紅玉怔怔的說道:“大少奶奶,今兒個奴婢給石頭喂了rou食。” 其余幾個將石頭的食盆拿來,也沒有問題。 “去繡房四周找找。”齊景楓握著她的手,吩咐紅玉去找。看著龔青嵐臉色發白的立在原處,目光呆滯,無奈的抱著她。 一直便知她不易付出情感,若是付出,便是全心全意相待。這樣,便也是容易受到傷害。 “我們,再養一只可好?”齊景楓輕聲道:“與石頭一樣的。” 龔青嵐緩緩的搖頭:“不必了。”她身邊的人事物,那些個人,一樣都不放過。她又何必多增弱點? “我不會這么容易被擊潰。”龔青嵐闔眼,咽下嘴里的苦澀。 紅玉在角落里,找到一塊咬了一半的rou骨頭,用木棍夾著過來,給大夫檢查。 “有毒。”大夫神色凝重的說道:“這是見血封喉的毒藥,極為可怖。” 龔青嵐踉蹌的朝后退了幾步,攏在袖中的手,緊握成拳,她竟不知他們如此良苦用心,竟是對待一條狗。 “葬了。”龔青嵐虛弱的揮了揮手,雙手抓著齊景楓的衣襟,將臉埋進他的懷中。齊景楓攔腰抱著她,回到屋子。 —— 呂寶兒抱膝坐在石階上,滿臉愁苦。 她原以為上次二人在書房里談論的極好,關系上也不至于太冷漠的如陌生人。 可如今,至從在魏大少奶奶那里,說了那一番話,被他聽了去,便是不愿見她。好不容易,纏得他煩膩,準許她隨意的出現在他跟前,卻是再不肯與她說話。 上次,她見他極喜歡畫畫,便教他簡易的工筆畫。如今,他卻是將畫紙全都收起來,不再畫畫。 聽著屋子里翻書的聲音,呂寶兒苦巴巴的,不斷的在心底質疑,這樣犯倔真的好么?不就是被拒絕,為何就是要將他降服了?如今看來,倒是他將自個降服了! 小一一直防備著呂寶兒,每次見到她接近三少爺,便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戒備。幸好,三少爺看不上眼,松口氣的同時,竟有些可憐她。 不過一瞬,心里旋即冷哼,飛上枝頭做鳳凰,這樣的白日夢,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小一。”呂寶兒見小一在打量著她,燦笑道:“三少爺……”話沒有說完,小一冷哼一聲,不理會她。 呂寶兒便是倔脾氣,越是遇到挫折,便越奮勇。 被小一這一刺激,呂寶兒心里頭憋了口惡氣。瞧不上她是吧?改明兒她降服了那塊陳年木頭,還怕收拾不了你了? 整理好衣裳,便推門進了屋子。 魏紹勤聽到開門聲,長而濃密的眼睫微顫,頭也不抬,繼續翻閱書卷。 呂寶兒有一瞬的挫敗感,走到他的身邊,就著他對面的椅子坐下,只手托腮,就這樣看著他。 魏紹勤本來還可以鎮定的看書,被她一瞬不順的盯著,便容易走神。心里莫名其妙的很躁,看到她,便極易想起往事。心底不由自主的,極度抗拒她。 呂寶兒見他依舊如老僧入定,撇了撇嘴,拿著狼毫,看他幾眼,便在宣紙上勾勒。大約出現了一個輪廓,啪的一聲,書籍被重重的摔在書案上。 震得呂寶兒手上失衡,拉下長長的一撇。 “三少爺……” “出……去……”魏紹勤極力的克制著,面色冰冷,眼底沒有一絲的溫度。 呂寶兒心里委屈,一股子怒火便涌上了心頭,脫口而出道:“三少爺,你也不必如此。奴婢不過是為了替少奶奶償還人情,并沒有要嫁給你的心思。在世子妃那里聽到的話,你便權當是玩笑。你的身份尊貴,奴婢這低賤的身份也是攀不起的,三年時間一到,奴婢便會走。” 傷人一分,自傷三分。 呂寶兒便是如此,腦袋一熱,嘴上把不住門。說完后,便是恨不得咬斷舌頭。 魏紹勤斂眸,旁人看不清楚他心底的想法。看著他越來越白的臉,便知是氣得不輕。 呂寶兒心底一陣心疼,想要上去詢問他,在他幾步遠,生生的止住了腳步。只見她最喜歡的那雙眼睛,冰冷得能將她凍結成冰的視線,凝在她身上,一字一句道:“知道……便要守……守本份……” 呂寶兒面色慘白,是啊!她是個丫鬟,在這個封建社會,她是個隨便都能碾死的角色,又怎么能一次又一次的挑戰主子的底線?她不過是個丫鬟,又怎么能自以為是的認為他對她是不同的,興許是心血來潮,將她當成寵物一般,想起便逗弄一番……不,興許她連寵物的資格也是不夠。究竟是什么,讓她如此肆無忌憚的在他面前無禮? “奴婢曉得了。”呂寶兒擠出一抹笑,飄飄忽忽的走出屋子。 小一看著失魂落魄的呂寶兒,心里有些憐惜,看著她消失在回廊,收回視線,見到三少爺拿過她畫了一般的畫像,靜靜的出神。 自從那一日后,呂寶兒便每夜里,在單獨的小偏院里,唱著憂傷的歌,一唱就是大半夜。 院子外的樹下,魏紹勤便常常在她開始唱的時候,坐在那里。 連續唱了三天,突然間,便是沒有了聲音。 魏紹勤擔心她出了事,可想到她白日里活蹦亂跳的模樣,靜靜坐了片刻,便讓小一把他推回去。這一回去,便是有幾日沒有見到呂寶兒。 魏紹勤坐立不安,拿著她畫了一半的畫,覺得他是不是太過份了?她也不過是個孩子罷了。 “小一……看……看寶……”魏紹勤吩咐小一去看看情況。 小一心里也是擔憂的,又怕是那個女人自己整出的什么幺蛾子。可終究是抵不過心里的那份焦急,匆匆的去了寶兒的院落,便看到她面色潮紅,渾渾噩噩的躺在床上。“呂寶兒……呂寶兒……”小一緊張的喊了幾聲,都沒有動靜,連忙去請示魏紹勤。 喘著粗氣,神色慌張的說道:“三少爺,呂寶兒她病重了。” 魏紹勤手一頓,讓小一去請大夫。心想等她好了,還是送到齊府去。 寶兒喝了藥,睡了一小會便醒了。她最近得到三房里的丫頭婆子排擠,什么活兒都讓她做。等做完了,飯菜都沒有了,冷鍋冷灶,連沐浴的水都是冰涼的井水。拖著勞累的身子,又受了寒氣,第二日又要做活,便累倒了。 嘴角不禁苦笑,小時候再苦再累,也挺過來,不敢生病。如今,跟隨了大少奶奶,過了一個月的好日子,倒是越發的嬌慣了,不過累一兩天,就病了! 呂寶兒想到一堆事沒做,便下床,四肢發軟,腦袋有些昏沉,搖了搖頭,站著一會兒,緩過勁來,去了浣衣坊。原先對她刻薄的管事不在了,換了一個新的嬤嬤。一見到寶兒面無人色,嘴唇白的如紙,干澀蛻皮。連忙說道:“寶兒姑娘,你身體不好,趕緊的回去休息。”心中暗想三少爺在意這寶兒姑娘,便將她調到身邊做大丫頭。 也暗怪之前的管事沒有眼力見,見三少爺冷落了寶兒姑娘,便暗地里欺壓,這下可好,向來和善的三少爺發火了,將人給發賣了去。 “嬤嬤,不用的,我干完活再回去。再說,我身體也好了,總不能白拿月例不干活。”呂寶兒有個習慣,該她做的事情,她不會推遲。不管多累多支撐不住,也要咬牙做完。 嬤嬤在心里喊了一聲活祖宗,生怕她有個萬一,便通知小一去了。 “小一啊,你給嬤嬤透個底細,這個寶兒姑娘在三少爺心里,是什么位置?”嬤嬤先摸清楚底細,也能好有對策,免得一不小心得罪了呂寶兒,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小一面色古怪,說三少爺對呂寶兒特殊吧,看著她在浣衣坊,也不做聲讓呂寶兒調過來做輕松的活兒。若說不在意吧,前頭浣衣坊管事,欺壓了呂寶兒,便給發賣了。 其實魏紹勤這么做,無非是要呂寶兒吃不得苦,趕緊的回齊府去。 “這主子的心意也不好揣摩。”小一為難的說道:“該如何對待便如何,不要特殊,也莫要‘照顧’。” 嬤嬤舒了口氣,悻悻然的說道:“這就好了,這寶兒姑娘也是個倔的,拖著病體去干活,我這不是怕她有個啥,主子怪罪。既然你說無礙,我便也由著她算了!” 小一心底一顫,他今兒個早上才發現她病死在床上,請大夫喂了藥,不過幾個時辰罷了。大夫說要好好修養,這是累病的。這會子倒好,一醒來就去干活。當真是個祖宗! 她這樣糟蹋自己,是做給誰看? 心里猶豫著要不要告訴三少爺,看著三少爺拿著狼毫一步一劃的畫那個什么工筆畫,本來打算瞞著,又怕真的出事,磨磨蹭蹭的說道:“三少爺,呂寶兒她……” “醒……了?”魏紹勤放下狼毫,看著宣紙,不滿意的揉搓成一團,扔在紙簍里。 “她,她在浣衣坊干活。”小一用眼角余光打量著魏紹勤的神色,見他神色淡淡,便也落了心。 “推我……去……。”魏紹勤眸子一暗,不明白她這是要做什么。 小一落在心底的石頭,瞬間提了起來,不敢違背命令,推著魏紹勤去了浣衣坊。停在不遠處,看著坐在水井邊洗衣服的呂寶兒。 身邊依舊洗好了一堆衣物,身子瘦小的坐在那里,熱的一會用衣袖擦額角的汗水,一會錘錘酸麻的腰。 魏紹勤輕輕嘆息,心想她該是熬不了幾日了。便打算讓小一推走,可抬眼,便見到驚魂的一幕。 呂寶兒提著木桶打水,雙手攥著繩索,忽然她整個人一軟,便朝井口栽去。 心猛然提到了嗓子眼,身體反射性的想要站起來奔過去。可現實給他重重的一擊,雙腿軟綿無力,似踏踩在棉花上,眼睜睜的看著她半掛在井口。搭在扶椅上的手,根根收緊,指骨泛白。 呂寶兒也嚇得半死,連忙松開了繩索,雙手緊緊的抓著進口上架著的橫木。 剛剛站起身來,雙腿一陣發軟,靠著水井,滑坐在地上,平復著心跳。抬眼便瞧見不遠處的魏紹勤,脫口道:“小桑。” 魏紹勤抿唇不語。 小一將魏紹勤推到了呂寶兒的身邊,魏紹勤緩緩的說道:“回……齊……府。” 呂寶兒渾身一震,酸痛自心口四周蔓延,吸了吸鼻子說道:“三少爺,奴婢的賣身契在您手上呢。你若要將奴婢賣了,奴婢也是只有服從的命,斷然是不敢違抗。可,那也是在奴婢犯錯的情況下,若您覺得奴婢礙您眼了,我在這偏僻的浣衣坊,也是不能夠隨便見你,在你面前瞎晃。”頓了頓,勾唇道:“三少爺三番兩次趕奴婢走,是怕奴婢對您心懷不軌么?您便放一萬個心好了,奴婢再厚顏無恥,也是不會爬上您的床!” 小一倒吸口冷氣,這個…… 魏紹勤細長的眸子風平浪靜,并沒有一絲波瀾,沉默了半晌,適才道:“隨你。” 呂寶兒看著他的背影,差點氣哭了,這男人怎么就如此善變了? 死木頭!臭木頭! —— 龔青嵐花了五六日的時間,將百壽衣做好,命人給徐百惠送去。 徐百惠親自將衣物包裹好,給魏太妃送了去。 魏太妃看著細密的針腳,便知是費了心思的,和藹的笑道:“我不過隨口與你母親一提,你便為我準備好,倒是個有心的孩子。” 徐百惠盈盈笑道:“哪里,我不過是借花獻佛。這可都是嵐兒jiejie繡的,惠兒的針線可拿不出手。” 魏太妃一愣,臉上的笑意不減,將衣物放在一旁道:“她啊,許久都不曾見到了。因著雨兒的事,與王府有了誤會。”眉宇間染著淡淡的愁緒:“都是心性好強的孩子,僵持了許多時日了。只得等舉行了儀式,再好好的開解。” 徐百惠勸慰道:“太妃也莫要擔憂,嵐兒jiejie是個心寬的,不會計較這麼多。近來她也是不好過的,怕您多想,便不眠不休的把本是一個月繡好的衣裳,只花了幾日繡完。” 魏太妃這才抿唇一笑:“這丫頭,別把身子給累垮了!” 徐百惠摸著肚子說道:“是啊,憔悴了不少。” 魏太妃的目光落在她微隆的肚子上,笑道:“不用這般cao勞,給我生個曾孫抱,就是對我這老婆子的孝心了。” “嵐兒jiejie與姐夫這是剛剛新婚,濃情蜜意,用不著多久,便有了。”徐百惠掩嘴咯咯的嬌笑,眼底閃過艷羨。 魏太妃仿若未見,賞賜了一些個東西。 看著徐百惠走了,便讓人將衣裳收起來。魏太妃身邊的一個嬤嬤,便將衣裳捧著,打算收入箱籠。衣裳上的倒鉤,刺破了手指,嘭得倒在了地上。 魏太妃聽到動靜,連忙起身,便看到嬤嬤口吐白沫,抽搐的倒在地上,斷了氣息。 臉色微變,厲聲道:“這是怎么回事?” 屋子里的丫鬟跪了一地,戰戰兢兢,磕頭道:“奴婢們不知。” 魏太妃身邊的老人,康嬤嬤走過去檢查,看到嬤嬤手指上有血,目光落在衣裳上面的一根回針上,眸光微閃,拿到魏太妃面前道:“恐怕是這根針扎刺,斃命。” 魏太妃臉色大變,連忙讓人去請陳府醫。心里想著這到底是龔青嵐動的手腳,還是徐百惠! 陳府醫匆匆的走來,拿著銀針檢查,搖頭道:“沒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