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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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如何是好,總不能又走回去問四娘吧,而且此刻已經閉坊了,再去大理寺已然不可能。唉~” 綠珠只覺鼻子一酸,心里又難受又害怕,忽然,天邊傳來一陣轟鳴,緊接著,空氣中漫延起一絲泥土混雜著水汽的味道,綠珠心道不好,怕不是…… “吧嗒!” 逋一抬頭,便有斗大的雨珠落了下來。 她還沒哭呢,老天爺先替她哭了。 綠珠連忙抬起手擋住頭頂?shù)拇笥辏艿綐涞紫卤芰吮埽奶帍埻饋恚@時候便是哭也沒人瞧見,還不如找把傘—— 路上行人腳步匆匆,根本不給她上前搭傘的機會,綠珠焦急地等了半天,懷里還抱著食盒,生怕淋濕了,就在她再次探頭的瞬間,終于瞧見路上來了一把大傘,而且這傘的行走速度不快,不疾不徐地,此時不搭,更待何時! 綠珠一個箭步,抱著食盒便朝大傘沖了過去! 剛走到傘下,她的手便一把握住了傘柄,渾身濕漉漉地,仿佛沖進了一道溫暖的屏障里:“你、你好,能搭一下傘嗎?” 她說話時,抬起了眸子,眼睛里泛著怯怯的光亮,就像突然闖入的小兔子,在乞求一件非常難辦的事情。 眼前是一位年輕郎君,眉目清朗,此時他看了眼少女握著傘柄的手,涼涼的,挨著他的手背。 綠珠看了眼,嘿嘿一笑,厚臉皮道:“我,幫忙扶一下。” 這樣大雨的夜里,她一個陌生女子,與一個陌生男子同乘一把傘,當是有些不合適。 “在下到了,這傘,給你吧。” 說著,他略一垂眸,松開了手。 “唉?” 綠珠想抓住他的手臂,奈何另一只手里還握著食盒,只好伸出腳,并抬起食盒攔住了他的去路—— 年輕郎君有些疑惑地回頭看她。 卻聽她說:“我家娘子說過,不能平白得別人的好,而自己不施予一點回報。這位郎君,你家住哪里,我,我送你。” 這話說得,這傘倒成她的了。 只是,話音一落,頭頂只剩簌簌的雨聲,以及,綠珠有些忐忑的心跳。 良久,久到,她拿著食盒的手有些酸了。 她小心地松了松手指,為了不讓食盒淋到雨,以及這位郎君淋到雨,她的后背都淋濕了一片。 但她還是不敢有多大動靜,低著頭,等待面前這位傘公子的回應。 忽然,手里的重量一松。 “嗯?” “好。” 綠珠看著他拿過自己手里的食盒,想去抓回來,卻聽見頭頂傳來了這句話。 驀一抬頭,就見這郎君眼里蓄著淺淺的笑,眉眼彎得賞心悅目,真是好看。 “走吧。” 綠珠低著頭,道:“嗯。” 說著,又去瞧那食盒:“我抱著吧。” 她小聲說著,見這人沒有要給她的意思,心里又想,那是不是一會再分人家一些點心呢。 可這是要給溫寺丞的,拿別人的東西分給另一個人,是不是不好。 正想著,兩人便走到了一處宅邸面前,走上臺階,正門前的屋檐剛好擋住了頭頂?shù)拇笥辍?/br> 這街道的雨下得越來越大,郎君皺了皺眉,道:“這雨勢一時半會停不下來,你先在此處避一避罷。” 聽到這話,綠珠下意識往后縮了縮,與他保持距離,畢竟陌生人之間,不可說太多,遂道:“謝謝郎君,我還有事要辦,不好耽擱了。” 正說著,突然,頭頂一道“轟隆”響起,嚇得她把剛伸出去的腳,又猛地縮了回來。 “阿嚏!” 一陣寒風吹來,綠珠身上本來就淋濕的裙衫,此刻更是浸透涼意,她不由打了個哆嗦,雙手環(huán)在胸前,仿佛這樣能把自己捂熱。 站在一旁的郎君見狀,想開口說什么,卻又覺得有些不妥,便也跟著沉默。 一個是在等雨停的人,一個在陪等雨停的人。 綠珠哆嗦了一會,才緩過勁來,發(fā)覺方才的傘郎君還在,便道:“郎君到家了,便先進去吧,我自己在這里等一會便好,謝謝您借傘和屋檐給我避雨。” 那郎君聽罷,也不說什么客氣的話,便真的,推門進院了。 綠珠:“……” 這回四下沒人,綠珠干脆坐到里頭的臺階上,拿出手帕,將食盒上的水珠擦干凈,雖然一會可能還會被雨淋上。 忽然,后背似有什么東西壓了下來,綠珠一個激靈,警惕地扭頭望了過去。 入目,卻是方才那張一面之緣的臉。 “郎、郎君!” “這件斗篷,也借予你了。” 綠珠鼻尖一酸,只覺一陣暖意從后背傳至心頭,再到渾身手足,她頭一回感覺到,原來一件衣服可以這么暖和。 “謝謝。” “不用。” 郎君說完,這次卻沒再進屋,而是在綠珠身旁的臺階坐了下來。 綠珠偷偷瞟了他一眼,見他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的雨簾,仿佛這么看著,這雨就能停一樣。 心頭頓時有些好笑。 “你不用陪我……” “我坐在自家門前賞雨罷了。” 綠珠嘴角抿笑,雙手挪開食盒上的蓋子,這一揭,飯香緩緩溢出,飄到了空氣里。 郎君眼前的雨簾忽然被一抹綠色擋住,垂眸,便見少女亮亮的眼睛:“這是綠茶相思酥,郎君嘗嘗,配著賞雨,再好不過了。” 男子的眼里微微一訝,想說“不必了”,卻沒料到這少女直接捏起一塊酥點,就放到自己嘴邊。 好不客氣啊。 郎君抿了抿唇,看著綠珠,聽話地把嘴張開,另一只手,順勢把點心接了過來。 相思酥被咬下了一口,現(xiàn)出層次分明的酥皮,屋檐打落下的點點燭光,讓它泛著誘人的色澤,淡淡的抹茶清香,有一點點甜。 “相思酥?” “是啊!”綠珠一談到自己做的點心,便興奮得兩眼放光:“你瞧,里面的抹茶餡中間,包了一顆很大的紅豆。” 她雙手手背支著下巴,雖然送飯她不在行,但是做飯,她很在行。 郎君忽而一笑,道:“原來如此。” 說罷,將最后一口全送進嘴里。 吃得將腮幫子股成圓圓的。 “好吃嗎!” 郎君點了點頭,綠珠見狀,咯咯笑出了聲,旋即又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只能把點心給您,其余的,不行了。” 看著她有些抱歉的眼睛,男子笑道:“我的傘不過是借你的,但你的點心,卻著實是吃進了我的肚子里,有去無回了。” 綠珠再次被他逗笑了。 “你若是喜歡,我下次再給你送一些。” 說著,她指著一旁的傘道:“等我下次把傘送回來的時候!” 郎君笑得溫和如月,似雨夜里的柔光:“我送你回去罷,這樣你便不必再把傘送回來這般麻煩了。” “可是……” 綠珠抱著食盒,委委屈屈道:“我家娘子讓我去給一位朋友送東西,但我還沒找到他家在哪里。” “這般大雨,你送不到,我想你家娘子也會體諒的。” 聽到這話,綠珠頓時看到了希望:“對!我家娘子是世上最最體貼的人!” 說罷,綠珠只覺心頭放下一塊大石,不再糾結不安了,只靜靜坐在臺階前,看著雨。 不知過了多久,反正,綠珠那份食盒里的東西,都被她送進了身旁這位郎君的口腹中。 郎君:“雨好像小了。” 綠珠:“是啊。” “那我們走罷。” 綠珠看著旁邊的男子,“郎君吃飽了,也該消消食!” 男子撐開傘,擋在她頭頂上,兩人一道走下臺階,他還是替她拿著食盒,也不問少女家住何方,只是順著她的腳步往前走。 只是,剛走到路中間,一道“轟隆”聲再次響起。 男子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下一秒,卻是將傘柄塞到少女的手里,人影迅速奔出了傘檐,往前方的一處巷口跑了過去。 一股恐懼陡然從心頭蔓延,綠珠拔腿追上,而就在到達巷口的瞬間,雨中的那股血腥味更濃烈了! 一道凜光閃過,夜幕下,她竟分不清那是水泊,還是血泊,但她確切看到了,那地上倒了一個人。 雨水沖刷著那人的身體,而他的心口,此刻正懸著一把劍,握劍的人,身穿一件斗篷,高大,神秘,可怕。 這是一場,正在進行的兇殺案。 而他們兩個人,成了目擊證人。 “玄策?” 郎君聲音愕然,下一秒,便朝那握劍之人沖了上去: “站住!”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