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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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玉龍小時(shí)候,聽祖母說過,一個(gè)女子若是落淚時(shí)沒有哭出聲,不叫人聽見,那就是苦命人。 這時(shí),站在一旁的玄策朝溫簡道:“大理寺的親屬探視,原是這樣一個(gè)流程?” 溫簡不好說出這是屬下的請求,只道:“探視也并不是一竿子不允,否則,花娘子如何進(jìn)得?” 花玉龍一聽,順著他的話道:“我可是有些不同,來這一趟是要找出那些既在柜坊里兌換假飛錢,又出入賭坊的賭徒名單,這才能板上釘罪!” “溫寺丞。” 忽然,那九娘開口朝溫簡道:“我想上那城墻看看。” 溫寺丞奇怪道:“看什么?” 九娘那張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光:“他要走了,我想再看看他。” 第69章 絕處逢生 這世間,女子的天空,是很低…… 大理寺內(nèi)的牢獄,四周圍著高高的城墻,校場用于囚犯活動(dòng),而城墻,卻是防止越獄。 九娘踏上了城樓,獨(dú)自擎?zhèn)悖荒S色浮于灰白的天地間,卻是弱柳扶風(fēng),飄零自苦。 花玉龍腦子里還回想著方才的情景,以及溫簡說的話:“這九娘早先與夫君在長安謀生,開頭倒是賺了些銀錢,也購置了家宅,兩人成婚十載,只得一個(gè)女兒,喚作青梅,可惜前兩年染了病,沒養(yǎng)活……這九娘一下斷了念想,整日渾渾噩噩,她夫君心疼她,便想著帶她出門散心,這沈喬平日也是愛玩些骰子聽聽小曲,便也領(lǐng)著她去了。” 后面的事情,花玉龍大抵能猜到,“于是她就漸漸開始寄情于賭樂……” 溫簡輕嘆了聲:“把陪嫁的一處宅子都賣了,填她那個(gè)窟窿。許是不想連累丈夫,便要和離,讓他另娶。” 花玉龍:“但她現(xiàn)在當(dāng)了妙音閣掌事,雖說受人指點(diǎn),但也是一份正經(jīng)營生啊。” 溫簡搖了搖頭:“這九娘頗有才藝,但就是愛賭,她自己也定了心要戒的,但就是戒不掉。” 花玉龍想到她方才說的話:“賭坊能贏錢,她想要翻盤。” 思及此,腳步不由朝站在城樓邊的九娘走去,隔著雨幕,與她并肩望向墻下的風(fēng)景。 大理寺的這面墻,建得可真高啊。 此時(shí),寺外大門有道身影越走越遠(yuǎn),正是方才來見九娘的沈喬。 “你舍不得他,卻不得不離開他,為什么呢,就因?yàn)榻洳涣速€?” 聽到花玉龍這句話,九娘緩緩笑了,沒有轉(zhuǎn)頭:“花娘子,你不懂的。” 花玉龍眼眸看著九娘未施脂粉的側(cè)臉,道:“你不說,我確實(shí)不懂。” “花娘子有萬貫家財(cái),自然不用像世人那般,為了碎銀幾兩,慌慌張張。你見那妙音閣往來喧鬧,生意興隆,卻不知,里面的每一個(gè)人都自小被賣了死契,活得比行街乞兒都不如,我不愿她們做皮rou生意,但,若是有錢,誰又愿入這魔窟。” “你與三郎打拼出了一份家業(yè),和離后也理應(yīng)分有財(cái)產(chǎn),為何要如此糟踐自己!” 九娘朝她看了過來,雙目無神,與昔日在妙音閣顧盼生姿的掌事仿佛是兩個(gè)人。 “糟踐?一個(gè)女子,沒有了孩兒,終日被婆婆毒罵,留在深宅,那才是糟踐!” 她話音一落,花玉龍陡然心頭一震,雨水打在傘面上的聲音,砸得淅淅瀝瀝。 只聽九娘喃喃道:“他們跟我的青梅說:‘你要是個(gè)男孩子就好了,女兒,生來就是個(gè)賠錢貨。’賠錢貨,呵,就是這樣,我的青梅死了,被他們念死的!” 說到這,九娘的聲音悲愴絕望,身子搖搖欲墜,抬手倚在墻邊:“男子可以賭,我女子怎么不可?男子可以流連勾欄瓦舍,我女子為何不可!他們倚著我不敢離開夫家,就給我抬小妾進(jìn)來,那時(shí)我青梅才歿了多久!” 花玉龍不知道為什么,聽著她近乎投怨無門的話,一時(shí)喉嚨發(fā)酸。 那個(gè)三郎,也許是愛她的,也愿意為她掉眼淚的,但比起九娘,他還有更放不下的東西。而九娘呢,自然是恨極了,但,如果拋卻這些,她內(nèi)心也留戀往日純粹的溫存。 奈何,這世道,哪里有那么多如意的呢。 花玉龍沉默無言,陪她站著聽雨。 許是九娘方才朝花玉龍xiele許多怨,這時(shí)卻是平靜了下來,借著一場雨,緩緩開口道:“與三郎和離后,我便將陪嫁的一處宅子賣了,換了些銀錢,租下南曲樓,開了妙音閣。收的女子都是苦命人,我不愿強(qiáng)迫她們,一邊找教習(xí)嬤嬤傳她們本事,一邊又要找銀錢維持開銷。” 說到這,她不由自嘲地笑了笑:“我實(shí)在,不是什么做生意的材料,難怪婆家會覺得,我離了三郎就活不成了。” 花玉龍看著她,眼里沒有憐憫,只是有些心疼。 “所以你就想到了賭錢。” 一個(gè)人走到了絕境,就會想要絕處逢生,賭上天是否有好生之德。 九娘:“南曲樓下的賭坊,就是我最后的希望,也是妙音閣的希望。但是現(xiàn)在,它沒了……” “是誰帶你進(jìn)去賭的?” 九娘笑了笑,忽而轉(zhuǎn)眸,朝她道:“我夫君。” 花玉龍一時(shí)瞳孔睜睜:“他帶你……” “他好些小賭,但是沒想到,我賭起來,比他還瘋。他是小賭怡情,但我為活命,結(jié)果,大賭傷了身。” 九娘一聲自嘲,被刮進(jìn)了雨聲。 花玉龍雖然有一瞬間同情她,但站在花家的立場上,她卻不能心軟:“當(dāng)初你設(shè)局,令西璧和東珠用幻音術(shù)前來暗殺我和玄寺丞,就是知道我們要端了那個(gè)賭坊。” 九娘知道自己無可辯駁,只嘆了句:“我也是,替那賭坊的老板娘賣命的。” “如今女尸業(yè)已伏罪,九娘,妙音閣里的女子不是你害人的借口,你終究是做錯(cuò)了。” 聽到這話,九娘眼眸陡然瞪大,顫抖地抓住花玉龍的胳膊:“那些殺死我女兒的人呢,他們做錯(cuò)了,為什么沒有伏罪!我出入風(fēng)月,令他們家宅蒙羞,卻終究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我終究也是,對三郎下不去手。” 九娘說著,眼里漸漸漫延起悲哀,抬起的手被雨水打濕,上面的水珠一如她日日夜夜流過的淚,又有誰知道呢。 等一場雨過,太陽升起,什么都被掩蓋在喧囂里了。 這時(shí),站在不遠(yuǎn)處的溫簡見九娘對花玉龍動(dòng)手了,腳步不由邁去,卻被身旁的玄策抬手?jǐn)r住。 他疑惑抬頭,就聽玄策道:“花娘子她,可以解決的。” 溫簡只斷斷續(xù)續(xù)地聽到她們傳來的對話,見狀,收回了腳步,道:“這九娘,也是苦命人。” 玄策:“我方才已在她前夫身上放了追蹤符,那地界賭坊隱蔽至極,非熟人不能牽線,他都對自己夫人下手了,我如何饒得了他。” 雨水如綿密的軟絲,落到花玉龍的手背上,轉(zhuǎn)而順著手腕落下,像一串串?dāng)嗑€的珍珠,像一個(gè)女子,珍貴的眼淚。此時(shí),她握著九娘的手,說道: “你這斷指,就是為了戒賭沒了的吧?可是九娘,你還是戒不掉啊,當(dāng)你怨恨別人的時(shí)候,你也是那個(gè)可憎的惡人。賭坊能贏很多錢,你收不住了,你明知道那些飛錢是假的,但你已經(jīng)收不住了。” 九娘看著花玉龍這樣一雙清明的眼睛,仿佛擊穿了她最后的防線,好賭是她的錯(cuò),離開夫家也是她的錯(cuò),好像一切的事,她真的沒有做對過。 她的眼瞼承著水霧抬起,朝花玉龍說了一句,這千百年來應(yīng)驗(yàn)女子命運(yùn)的話:“在這世間,女子的天空,是很低的。” 花玉龍心頭一顫。 “想要在這世間自立門戶,卻最終弄得滿身泥垢。” 花玉龍緊了緊拳頭,看向城樓外的雨天,竟有些喘不過氣來。 這世間本就不公平,又怎能要求九娘識大體,到底她所能擁有的,如今也都失去了。 想到這,花玉龍心頭沒來由地悲傷起來,還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將她的情緒往下墜落,無底洞一般,最后到達(dá)一個(gè)叫黑暗的地方。 看不到希望。 “你既然有勇氣與夫君和離,那為何,今日卻與他在廊下言笑晏晏,如今又要登城樓送他?” 遠(yuǎn)處那道身影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小得不比一滴雨水要大多少。 “我在妙音閣聽過一位客官題的唱詞,很是打動(dòng),他寫‘美人勸我急行樂,自古朱顏不再來。君不見,外州客,長安道,一回來,一回老。’人生苦短,我也不想總是記住那些不開心的,人活著,又不是只有恨。” 花玉龍深呼吸了下,她忽然覺得,恨與愛,之于人,是若蜜餞,也如砒|霜。 遂強(qiáng)扯出幾句寬慰的話,道:“既然如此,分開了也不可惜,好聚好散嘛。” 九娘笑了,問她:“花娘子今年多大了?” “十六,過兩個(gè)月生辰,便是十七了。” “也到了該談婚論嫁的時(shí)候了,可有許了人家?” 花玉龍被她陡然問起婚姻,心里頓時(shí)有些排斥,說道:“沒有。” 九娘輕嘆了聲:“真好啊,人生才剛剛開始,還有許多的可能。” 哪里有許多可能呢,花玉龍心里想,男子能士農(nóng)工商地往上走,出路那么多,而女子卻只能依附于男子。 花玉龍:“我是要修道的。” 九娘微微一怔,道:“這確是一條出路。” 花玉龍小時(shí)候也很厭煩道觀的無聊孤寂,但如今,那兒卻成了她人生可以選擇的第二條路。 “九娘,雨重了,回去吧。” “嗯……” 她低聲應(yīng)著,右手撫了撫左手殘缺的尾指,忽然道:“花娘子,我想一個(gè)人在這里站一會。” 花玉龍疑惑,想要拒絕,卻見她卑微地笑了笑:“我被困在牢里多日了,這把年紀(jì),有些受不住。” 見她這般請求,花玉龍不置可否,只回身朝玄策和溫簡所在的地方快步走了過去。 玄策見她奔來,先開口道:“怎么了?” 然而,花玉龍卻是看向了溫簡,撐著的油紙傘在玄策面前露出一角,正要開口說話。 就在這時(shí),玄策瞥見了遠(yuǎn)處一道身影晃動(dòng),頓覺不對,抬眸望去,一剎那間,渾然一震,厲聲喝道—— “桃木藤,纏!” 第70章 周回生死 別以為換了身馬甲,本姑娘就…… 桃木藤如飛蛇般疾速從玄策的袖袍間飛出,花玉龍陡然一驚,猛地回過身,視線透過傘檐之下淋漓的水簾,看見一道灰黃色,從城樓邊上的圍墻躍了出去—— “九娘!” 花玉龍拔腿跑了過去,伸手去抓,指尖卻只碰到那掠過的裙裾。 她整個(gè)人貼在圍墻邊,握著的拳只抓了個(gè)虛空,瞳孔睜睜地看著她跳下了城樓。 這么高的地方,僅是站在上面都覺得腿軟,九娘卻這么毫不猶豫跳了下去,除了死,得不到任何結(jié)果。 忽然,桃木藤如箭般穿過雨霧,繞到了九娘的腰身,玄策指尖捏訣,驅(qū)使著桃木藤攔住這副身體下墜的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