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最害怕沒有朋友，孤獨一人。她這樣想著，如果他們不等她，那就只有她自己追上去了。 最終她打電話給了郭子璇，想她過來陪陪自己，可是電話那頭轟隆轟隆的聲音，郭子璇似乎是忙得不行，一聽就是手忙腳亂地在回她話。 “哎哎哎，我啊啊啊啊……我在六環……我趕不過來呢……哎哎哎……今兒就算了，改天來找你呀！啊啊啊啊啊……是這樣踩嗎？哦哦……”不等王恬恬說話呢，郭子璇就把電話掛了。 她蹙眉頓了下，這么晚了，郭子璇在搞什么鬼？一直自稱泰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的郭子璇，一個勁兒在電話那頭嚎，也不知道是在干什么，這么一想，她也的確有好幾天沒在公司看見郭子璇出現了。 悶了半天，終于自我消化完了負能量，王恬恬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與此同時，肚子也咕嚕咕嚕叫了起來，她摸了摸肚子，想起了郭子衡做的那一桌好菜熱湯，突然餓得好厲害。 這時，電話亮了亮。 “恬恬，期待明天與你的約會，記得穿漂亮點，晚安。” 看著這條信息，王恬恬真是又餓又愁，本來想著今天能和郭子衡說清楚，然后了無牽掛去約會，可是沒想到不僅沒說清楚，半途還來了個張翊天，把她弄得更加糊涂，真是一事不順，百事不順。 可是，這天晚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的又何止王恬恬一人，比她更甚者，如是田小蝶，張翊天，郭子衡，kiwi，都睡意全無，似乎夜無盡頭。 聲聲鐘點指針，在黑夜中像是被放了擴音器一般，一下一下在不能成眠田小蝶耳邊跳動，她翻身下床開了燈，搬來一張凳子，站上去把掛在墻上的時鐘關掉。 指針剛好停滯在，兩點一十。 她怔了一會兒，然后把時鐘掛回去，跳下凳子，上了床繼續睡，這下耳邊沒了時針的跳動，卻開始有了張翊天的聲音，不是今天，不是之前，而是很久很久以前，穿越了十年光陰傳遞而來，溫暖卻陌生。 “小蝶，跳芭蕾給我看看吧……唔，跳得不錯……要不你再墊著腳尖走幾步……再轉幾個圈呢……對對……繼續轉……停……” 一個男孩面帶微笑，眼神中一絲得逞的狡黠稍縱即逝，他伸手抱著懷中的女孩，揶揄道：“看來還得繼續用功，怎么跳一跳就站不穩，撲我懷里來了。” 女孩臉一紅，氣得罵道：“我這是準備圓了場，畫圈抬腿做收尾，不用你接住我，我也斜著也一樣站得穩！” “那你再跳一個？” 女孩不服氣，又跳一次，結果又被那人跑來抱住，男孩眼睛亮亮的，笑意漸濃：“我怎么覺得你就是要摔下去呢……” 這下，她是全明白了，本來紅撲撲地小臉一臉燒到了耳根，張翊天這小子就是故意使壞！兩人都一動不動，互相看著對方。 “那以后我在舞臺上跳這個，你也跑上來接住我？”她蹙眉嗔道。 “對啊，我接住你。”他點了點頭，認真道：“只要看你是要摔了，我就會接住你，我一定會接住你。” …… 田小蝶倚著枕頭，時間也不知過了幾許，只是睜著眼睛等天亮，想了一宿，終于心中清澈，再無雜念。她心道，有空得去把廢了許久的芭蕾功底給練回來，不能指望別人接住你，只有自己堅如磐石，站得穩穩的，才不會摔得疼。 青白的曙光和朦朧的晨霧透著細紗穿透進了屋，田小蝶覺得自己的眼睛像是被熾炭燒過一般干澀，這才漸漸地有了睡意，這一閉眼，就睡到了下午五點過才醒來，中間迷迷糊糊中，田叔葉姨都來敲過門，見她還沒起，就作罷出了門。 新的一天…… 她伸手揉了揉眼睛，還是有些干澀，此時窗外已經是日頭漸落，余輝橫照。田小蝶下了床，走到窗前，拉開白色透明的窗簾，然后微微怔了下，就轉了身。 “張媽，你給安保打個電話吧，怎么放了陌生人進小區。我剛看見后院外面站了個人，讓他們來把他帶出去。”她開門走下樓，對正在準備晚飯的張媽說道。 張媽以為是小偷盜賊之類，連忙放下活去打電話，過了一會兒，她又慢騰騰地走回來，猶疑地開口道：“保安說拉不走，昨晚就進來了，以前似乎也來過的，所以沒擋著，現在也不敢拉，還說那人是什么名人？……是不是你的朋友呀，要不，我去看看。”張媽倒也覺得平常，田家這樣的身份，認識的名人太多了，說起來田小蝶條件好，追求者肯定也多，可能就是追求小蝶的朋友吧。 田小蝶頓了下，道：“……算了，你還忙著準備晚飯呢。我去。” 她回屋，換了一身衣服，坐在梳妝臺上想了一陣，又去畫室拿了幾張圖，卷好放進畫筒中，然后拿著畫筒出了門，轉個彎，往大屋后走去。 遠遠地就能看見那人，那么高的個子，在一群保安七嘴八舌的勸說下，一聲不吭，紋絲不動。 “張先生，你好歹也是名人，這樣在我們小區站一夜，傳出去也不好呀。” “張先生，要不看你以前出入過田家，我怎么會讓你進來。可是你這樣站著也不進屋去，讓我們很難做呀。剛剛田家人還打電話來問呢，我們也不敢擔責任，是不是？” 終于，那人動了動，他轉頭看向一側，田小蝶正拿著一個畫筒，站在不遠處。 四五米的距離，四五個保安，嘈嘈雜雜的聲音，兩個人互相看著彼此，卻久久沒有言語，一個心已平，一個意難敘。 良久，田小蝶走過去，將畫筒放在一邊靠墻，平靜道：“這些東西，你拿走吧，我不需要了。”說完，轉身就要離開。 那人突然伸手拉住她的手腕，看著她，似乎熬了一夜，眼睛有些微紅，只是拉著不讓她走，卻還是沒有說話。 “放手罷。”她抬起手腕，道：“……這么多人看著呢。” 郭子衡把圍裙放在桌面上，然后走過去開門。 門一開，張翊天一臉怒容站在門口，緊握成拳的手，剛好停滯在半空。這時，王恬恬也走了過來，蹙眉道：“翊天哥？你怎么來了？……出什么事了？”走進一看，張翊天卻臉色嚴峻，站在門口一動不動，心下便覺得肯定出了什么事。 王恬恬看出了不對勁，郭子衡自然也看出來了。 “我想和子衡哥單獨聊點事。”良久，張翊天看了一眼王恬恬，這才終于緩緩開口道：“恬恬，你先進屋。” 看來是很嚴重的事情，王恬恬很想知道是什么事情讓張翊天連一絲笑容都沒有，以前就算天大的事，就算再難熬的事，他在他們面前都還能勉強笑一笑，可是今天，這個張翊天卻完全不同，他和郭子衡之間能有什么事需要單獨聊，需要避開她？勿需再多想，她心里已經有了一個答案。 小蝶姐？ 第一次，有一點后知后覺，對啊，郭子衡和小蝶姐在一起過。她沉默不語，點了點頭，腦海中一片漿糊，更加心煩意亂，對郭子衡剛剛說的話，對突然上門找來的張翊天。 “你不是餓了么？先進去吃飯，”郭子衡低頭問她，伸手將她送了兩步，然后轉身出了門，輕輕關上門，走向樓梯間，張翊天跟著他走了進去，兩個男人一前一后站在樓梯口。 “怎么了你？”郭子衡先開口問道，他知道張翊天的性子，有什么事都自己抗，或者自己去解決，從不回家找他爸，也從不找他們這群朋友幫忙，所以他也從來不插手他的事。若不是走投無路，絕對不是深夜找上他這里來。 話音剛落，撲的一只拳，正好落在郭子衡的右臉上。張翊天那個大的個兒，若是其他人早就倒在了地上，可是郭子衡打了那么多年冰球，要說力氣和重心都是一流的，這拳也還扛得住，他站在原地，只是頭偏去一片，腳下絲毫未動。 沉重的一拳之后，再無動靜，只留下空氣中的微不可聞的動蕩，若有若無。 “為什么不告訴我？……”張翊天搖頭輕嘆：“我喜歡田小蝶，你知道嗎？我當你是我大哥，你知道嗎？所以當年，當我看見所謂你們……的視頻……我什么都沒說，我裝得跟沒事一樣，我祝你們幸福，這么多年來，這件事就在我這里，可以假裝忘記，但是除不掉。”他指了指自己的心窩，眼神中透著無奈，慘然笑道：“可我不想失去你們這群朋友，所以我覺得自己他媽的很窩囊，就裝作什么事都沒發生好了。” “她告訴你了？”郭子衡伸手擦過嘴角，帶著一絲血跡，心中已經完全明白張翊天說的什么，其實知不知道都是遲早的事，如果他們要在一起的話。對挨的這一拳，他只覺得松了一口氣。當年，除了王恬恬這個不開竅的丫頭，他怎么看不出田小蝶和張翊天之間的情愫，莫名就“搶”了兄弟喜歡的人，還什么都不能解釋，他又何嘗不是裝作什么事都沒有，心里何嘗痛快過。 為什么不告訴他？這種事，在當時要怎么告訴他？時過境遷十年，田小蝶才有勇氣想說出來。雖然他也勸過田小蝶暫緩，但其實就算她不說，他也會說，只是不是現在，而是解決了所有的問題后，再告訴張翊天，本來他們兩人，自是有情人，早該在一起。 “我倒寧愿是你，”張翊天閉上眼睛，身子靠向墻去，低頭啞聲道：“我倒寧愿你們是真的，我倒寧愿是自己窩囊一輩子。” “也不想，”腦海中只有一幀一幀地放過有關她的畫面，她光著腳追他上樓，她扛著相機站在人群中，她抱著一大袋周邊如數珍寶，她在他懷中咯咯地笑著，她說要回去拿畫板從停車場倉皇而逃，他的心悶悶地很難受，田小蝶的那番話好似一雙看不見的手，冰徹入骨，不輕不重地捏著他的心臟，：“……發生這樣的事情。” 一直以來，他對很多人都客客氣氣，能忍則忍，在這樣那樣的場合面帶微笑，心中卻很冷，不為所動。偏偏對田小蝶，卻是如此冷淡苛責，甚至無法克制自己，說出一些傷人傷己的話。 哪怕只是一句解釋，也許就不會這樣。 可是就一句解釋，就足以將她又重新丟回不愿意再回想的那一段噩夢中，在香港的那一次，她已經決意要告訴他，可他傷了她的心。今天的這一次，她終于說了出來，這樣的解釋，卻帶著決絕的意味。 又是一段漫長的死氣沉沉的寂靜，兩人都不說話，各有所思，心緒漸平。 “我要找到那個人，”良久，張翊天才緩緩地開了口，冷冷道：“我要找到那個人。”他的語氣似乎已經比剛才平緩了點，伸手從褲兜里面掏出煙和打火機，抽出一根煙，手指微微發抖，點燃，火光在他眼中閃耀，好似隨時都能燃起熊熊大火。 “你以為，我沒找過？”郭子衡伸手從他的煙盒中也抽出一根煙，拿過他的打火機，低頭點燃。 張翊天有煙癮，因為以前演過一部戲，里面的角色需要不停地抽煙，等他拍完后就發現自己離不開這玩意了，壓力大的時候心煩的時候有事沒事都要抽上一根。·郭子衡倒不怎么抽煙，不像張翊天隨身都揣著，大多不過商務應酬或是思考事情時抽抽。 “當年，那套備用球衣，是我去外校打比賽的時候丟的。事情發生后，在不能聲張的情況下，我幾乎把所有參賽的學校都翻了個遍，可是一點頭緒都沒有。”火光一明一滅，他嘆了一口氣，大拇指和食指從嘴邊拿下煙，垂手身側，任它燃燒，半刻未再抽第二口：“為了小蝶，田家不會報警，只得就這么算了。我也以為再也找不出這人了。” 這是，郭子衡第一次覺得自己無能為力的時候，有人穿著他的球衣，堂而皇之進了他的學校，傷害他的發小朋友，然后長揚而去。不是針對田小蝶，擺明了是針對他，或許是田小蝶在學校和他走得近，被誤以為他的喜歡的人，所以被無辜連累，一直以來，郭子衡心里又怎么會好受。可是他無論怎么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得罪了誰。 那人在暗處，他在明，如果不找出來，他又能顧得了誰的安全，所以這些年他也漸漸地疏遠了恬恬，只是在不近不遠的地方顧她一把。再后來高中畢業，他又去了英國讀書，這事就一直擱置到現在。 “可是，不久前，這事突然就有了點眉目，也許可以找的出這個人。”最末，他抬起手將煙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掐掉煙頭，丟進旁邊的垃圾桶。 “還有，那監控視頻當時就被刪掉了，除了幾個知情的老師和校監會，幾乎沒人知道。你是怎么看到視頻的？”突然又想起這么一樁，便又補問道。 張翊天愣了愣，轉頭看向郭子衡：“一個不認識的號碼發我手機上，后來那個號碼我聯系過，空號。” 兩人都陷入了沉思，心知肚明，這絕對不是一時興起的惡作劇，而是經過深思熟慮后有計劃的報復，要把他們都拖下水的報復。 還好……她什么都不知道。郭子衡的腦海中，忽然閃出了王恬恬的樣子，抬頭看他，嬌憨地笑說子衡哥哥。 …… 等張翊天離開，郭子衡回家后發現王恬恬一個人站在門口，若有所思的樣子。 王恬恬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郭子衡做的一桌飯菜，她甚至一口都沒有吃就匆匆離開，而郭子衡也沒有留她，只是站在門口看著執意要離開的她。 他的身子往前傾了傾，王恬恬知道他這是要送自己回家，心下不知怎的一慌，含糊地說了一聲再見，就跟后面有鬼在追一樣地飛奔到電梯口，然后離開。 回到家后，她打開手機，在聯系人中上上下下，翻來覆去，有時候在小蝶姐的名字上停留，有時候又翻到了郭子璇，可是最后還是一個都沒有聯系，原來在這么短的時間中，她已經在心頭藏了那么多事，一時間，默然無語，只是靜靜地縮在沙發上。 小蝶姐，張翊天，子衡哥，她以為自己和他們一起走過了那么多年，沒有人會比自己更了解他們，這樣深信不疑的念頭，從田小蝶回國開始瓦解，一直到今天偷偷聽到張翊天和郭子衡的一些斷斷續續的談話，這樣的念頭徹底消失殆盡。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聽起來，似乎子衡哥和小蝶姐并未在一起過，然后小蝶姐發生了很不好的事情……然后張翊天口中提得要找出的那個人又是誰？ 這么多年來的認知，一下就推翻，不留余地。 原來，她從來都是，什么都不知道的，那一個人。 小時候，大家一起玩，三個大的跑在最前面，她和kiwi兩個小跟在后面追，跑不動了，就大喊等一等。然后他們就會又跑回來，拉起她的手，再慢慢走。 現在，從鐵桿發小，突然變成了局外人，不，是已經是局外人很久了，只是自己渾然不知而已。她站在他們的不遠處，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心急如焚想幫忙，卻沒人回頭叫她一起的感覺。 …… 孤零零 …… 最害怕沒有朋友，孤獨一人。她這樣想著，如果他們不等她，那就只有她自己追上去了。 最終她打電話給了郭子璇，想她過來陪陪自己，可是電話那頭轟隆轟隆的聲音，郭子璇似乎是忙得不行，一聽就是手忙腳亂地在回她話。 “哎哎哎，我啊啊啊啊……我在六環……我趕不過來呢……哎哎哎……今兒就算了，改天來找你呀！啊啊啊啊啊……是這樣踩嗎？哦哦……”不等王恬恬說話呢，郭子璇就把電話掛了。 她蹙眉頓了下，這么晚了，郭子璇在搞什么鬼？一直自稱泰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的郭子璇，一個勁兒在電話那頭嚎，也不知道是在干什么，這么一想，她也的確有好幾天沒在公司看見郭子璇出現了。 悶了半天，終于自我消化完了負能量，王恬恬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與此同時，肚子也咕嚕咕嚕叫了起來，她摸了摸肚子，想起了郭子衡做的那一桌好菜熱湯，突然餓得好厲害。 這時，電話亮了亮。 “恬恬，期待明天與你的約會，記得穿漂亮點，晚安。” 看著這條信息，王恬恬真是又餓又愁，本來想著今天能和郭子衡說清楚，然后了無牽掛去約會，可是沒想到不僅沒說清楚，半途還來了個張翊天，把她弄得更加糊涂，真是一事不順，百事不順。 可是，這天晚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的又何止王恬恬一人，比她更甚者，如是田小蝶，張翊天，郭子衡，kiwi，都睡意全無，似乎夜無盡頭。 聲聲鐘點指針，在黑夜中像是被放了擴音器一般，一下一下在不能成眠田小蝶耳邊跳動，她翻身下床開了燈，搬來一張凳子，站上去把掛在墻上的時鐘關掉。 指針剛好停滯在，兩點一十。 她怔了一會兒，然后把時鐘掛回去，跳下凳子，上了床繼續睡，這下耳邊沒了時針的跳動，卻開始有了張翊天的聲音，不是今天，不是之前，而是很久很久以前，穿越了十年光陰傳遞而來，溫暖卻陌生。 “小蝶，跳芭蕾給我看看吧……唔，跳得不錯……要不你再墊著腳尖走幾步……再轉幾個圈呢……對對……繼續轉……停……” 一個男孩面帶微笑，眼神中一絲得逞的狡黠稍縱即逝，他伸手抱著懷中的女孩，揶揄道：“看來還得繼續用功，怎么跳一跳就站不穩，撲我懷里來了。” 女孩臉一紅，氣得罵道：“我這是準備圓了場，畫圈抬腿做收尾，不用你接住我，我也斜著也一樣站得穩！” “那你再跳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