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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我從不曾說愛你在線閱讀 - 第7節(jié)

第7節(jié)

    蘇季拿著藥和水,又站在墨遠寧臥室的門口時,略微恍然了一下:她總覺得自己已經(jīng)又掉入了一個不高明,甚至也不甜蜜的陷阱——不然怎么會不自覺得,又和他成了這么親密到曖昧的關(guān)系?

    她推開房門,午后的陽光從窗簾后灑進來,床上的墨遠寧比她走之前略微側(cè)了身,光束照在他閉著眼睛的側(cè)臉上,將眼睫的陰影拉成長長的弧線。

    那光影太過像一幅圖畫,蘇季的呼吸稍微滯了那么一下,接著她走近幾步,想要叫醒他。

    等轉(zhuǎn)過那一點視角,看清他的臉時,她的身體卻猛然僵硬住了。

    他就那么微微側(cè)著身體和臉,緊閉著雙目,無色的薄唇間掛著一道細細的紅痕。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反應(yīng)過來的,她還能記得把水杯和藥都放在床頭的柜子上,才顫抖著雙手去摸他的臉。

    觸手的溫度帶著些冰涼,卻并無完全是冷的,她注意到他胸口有些不穩(wěn)的起伏,多少冷靜了那么一點。

    只是當她抱著他的肩膀,把他的頭抬起一點,看到他臉側(cè)的枕頭上已經(jīng)被染紅了一片,就又覺得腦中像是有什么東西炸開了,無法再思考。

    她全身發(fā)著抖,用手指去擦他唇邊的血跡,發(fā)覺不管怎么擦都還有新的血涌出來,她就俯身用額頭抵住他的額頭。

    她想要叫他,卻無論如何都發(fā)不出聲響,直到她聽到被她緊緊抱著的那個人輕聲咳了幾下,而后聲音低微地開口:“小月……”

    她的眼眶瞬間就酸澀起來,她想起來他們離婚之后,他對她的稱呼早就變了,他是還叫她“小月”,可那大半都是半開玩笑半帶揶揄。其他時候,他都稱她“蘇小姐”,跟她叫他“墨先生”對應(yīng)。

    可他現(xiàn)在又叫她“小月”,無力的聲音里沒有了任何其他意味,只有散不開的溫柔和寵溺。

    “你……”蘇季用力穩(wěn)住自己的心跳,才勉強開口,“在吐血。”

    墨遠寧“嗯”了聲,他神智似乎非常清醒,聲音雖然低微,卻還是清晰的:“是胃出血……沒關(guān)系,過一陣會停的。”

    蘇季一愣,突然想起來他在洗手間時也說過類似的話:“再緩緩就好”。

    反應(yīng)過來后,她怒氣上涌:“你剛才就開始胃出血了?”

    墨遠寧似乎還真不覺得這是什么大事,重新又閉上眼睛,順口就應(yīng)下來:“洗手間清理起來比較方便……不用洗床單……”

    他感情還在怨她多此一舉把他帶回臥室了?

    蘇季氣急交加,狠狠咬住了牙:“跟我去醫(yī)院!”

    她說完了,等了一陣不見墨遠寧回應(yīng),就借著光線仔細去打量他,看到他緊蹙的眉心和幾乎毫無血色的臉。

    蘇季頓時意識到她根本不應(yīng)該跟他說這么多廢話:他看起來清醒無比,其實早就失血過多,陷入了半昏迷的狀態(tài)。

    連忙努力去拍他的臉頰,蘇季看著他又微張開雙目,就快速說:“我?guī)闳メt(yī)院,不要睡!”

    這里地處偏僻,離醫(yī)院并不近,如果等救護車,還不如開車去更快一點,可墨遠寧這樣的狀態(tài),她不知道他能否自己走到車庫。

    他悄無聲息地吐了這么多血,即使再努力保持那種冷靜淡然的樣子,這次的目光中也帶上了一點空茫。

    蘇季看著他才剛動了動,唇邊就又滑下來一道鮮血,急得什么都顧不上了,低頭在他薄唇上吻了吻,又說:“遠寧,跟我走,你要什么我都答應(yīng)你,好不好?”

    她又催又哄,好不容易才讓他重新又起身,這次她架著他胳膊的時候,他就毫不客氣地將大半體重都移到了她肩上。

    等把他移到自己的車上,蘇季已經(jīng)出了滿身大汗。

    她不敢耽誤一分鐘的時間,把他放在副駕駛把座椅盡量調(diào)低讓他平躺,又系上安全帶,她就趕快從另一面上去發(fā)動汽車。

    一路上蘇季不停地叫著墨遠寧的名字,不斷轉(zhuǎn)頭查看他的狀況。

    也不知是他毅力驚人,還是她臨走前那句許諾被他記在了心里,一直到醫(yī)院為止,墨遠寧都沒有在昏睡過去。

    蘇季直接將汽車開到醫(yī)院急診室的門口,這時候還是醫(yī)院門診的開放時間,來來往往的人并不少,她卻幾乎是蠻橫地橫沖直撞,一直講副駕駛的車門緊貼著急診室的玻璃門,才停下來。

    下車就拉住一個匆忙路過的醫(yī)生,蘇季稱得上是聲色俱厲:“把你們的病床抬過來,快!”

    身在急診室,那個醫(yī)生算是見過很多焦急的病人家屬,但像今天這個這樣,看起來一身柔弱的嬌小姐一樣,表情卻好像要吃人,連手勁都大到掐的他胳膊生疼的,還真不多見。

    那醫(yī)生也不敢延誤病人的搶救時間,連忙就大聲喊起來,指揮著同事將移動病床抬過來接病人。

    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今天急診室門外的人似乎特別多,居然有幾個人圍上來想往車里看,被蘇季毫不客氣地一把推開。

    她根本顧不得身邊發(fā)生了什么,只是打開車門,看著醫(yī)護人員把他移到病床上。

    路途并不近,一路上他的出血也沒有止住的跡象,不但胸口的襯衣上沾染了大片血跡,連車座上都染了一些。

    她握著他發(fā)冷的手,俯身去吻他的臉頰:“遠寧,我們到醫(yī)院了,堅持一下就好。”

    他的目光有些疲倦,那雙黑瞳的深處,卻像有著什么光芒在閃動,他抬起另一只手,冰冷的指尖輕撫過她的臉頰,微勾了下唇角:“小月……別哭……”

    醫(yī)護人員將病床推走,蘇季跟著快速走了幾步,這才意識到剛才他說了什么,她抬起手輕擦了擦自己的眼角,果然觸到了一點濕潤的痕跡。

    不多也不少,恰巧是一滴眼淚的量。

    她發(fā)過誓再也不會在墨遠寧面前哭泣,卻這么快就打破了誓言。

    她想她不能再自欺欺人了,她為什么那么倉促地要趕走墨遠寧,為什么一邊給他下毒,一邊又無法堅持。

    她說服自己,那是因為她不能再忍受他,可真實的情況是:即使她對墨遠寧恨之入骨,即使她明白他到底是怎樣一個狼子野心的人,她也無法看他在自己面前死去。

    她那么矛盾,那樣掙扎,所為的不過是一個解脫。

    讓她從墨遠寧的溫柔里解脫,也讓她從對墨遠寧的愛中解脫。

    蘇季想:墨遠寧一定是她的魔障,而這個魔障,還遠未消散。

    作者有話要說:  某謝:小墨墨,第6章就開始吐血的感覺怎么樣啊?

    小墨:滾!

    ☆、第6章(下)

    一年半前,蘇禾是在佛羅倫薩出事的。

    那天他獨自開車出去,卻在山道上和另一輛車相撞,那輛車上有一對母女,當場喪命。

    蘇禾傷勢也非常沉重,肋骨斷了幾根,脊椎也骨折,被救回來后,輾轉(zhuǎn)了幾家醫(yī)院,腰部以下卻始終沒有恢復(fù)知覺。

    蘇季的父親蘇偉學一生長于商道,偏偏一雙兒女都無心于此,不僅蘇季沒有這方面的心思,連蘇禾都和他們早逝的母親一樣醉心藝術(shù)。

    從蘇季記時開始,哥哥就很少在家中,他不是在美院學習,就是背著畫板行走天涯,后來更是干脆去了意大利。

    繪畫的世界到底有多美好蘇季體會不到,她只知道在蘇禾的人生中,唯有繪畫值得他奉獻上全部身心。

    蘇禾受傷后還是在意大利接受治療,那時候蘇偉學已經(jīng)病重了,墨遠寧又在家里主持事務(wù),只有蘇季去看過他幾次。

    在接受治療的過程中,蘇禾的精神一直不錯,蘇季卻直到現(xiàn)在,還清晰地記得自己最后一次向他告別時,他坐在輪椅上將自己送出療養(yǎng)院的大門,在陽光下微笑著說:“告訴爸爸,我很抱歉。”

    蘇季愣了一下,隨即就紅了眼圈,即使相處的時間并不算多,但也割不斷他們血脈中的親情。

    自從出事后,哥哥從來不曾抱怨命運,樂觀恬淡地一個人挺過了那些常人無法忍受的治療過程。對于這件事,他唯一覺得對不起的,是自己的父親和meimei。

    因為受了傷,所以無法在父親病重的時候回國照顧,也讓meimei兩地奔波更加無助勞累。

    那天她是一路哭著上了飛機,路途中輾轉(zhuǎn)反側(cè),等到下飛機的時候,一雙眼睛紅腫得她都不敢立刻去醫(yī)院見父親。

    那也是她最后一次去意大利見哥哥,她回國后不過十幾天,父親就病重去世了。

    葬禮舉行的時候蘇禾的傷勢還沒有恢復(fù)到可以承受長途飛機,他沒有來得及趕回國見父親最后一面,連葬禮也無法到場。

    一場無妄之災(zāi)的事故,加速了蘇偉學病情的惡化,也讓父親在生命中的最后時刻里,沒能見到兒子。

    接連的變故和打擊,讓蘇季那個時候的精神狀況瀕臨崩潰,蘇偉學的喪事幾乎由墨遠寧一手cao辦。

    即使現(xiàn)在想起來,蘇季還是痛恨那個時候自己的軟弱。

    她渾渾噩噩不知所以地過了幾個月,等不可辨駁的事實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的時候,才知道去懷疑墨遠寧。

    一年前,當她開始調(diào)查墨遠寧,才第一次看到了蘇禾那場車禍的調(diào)查報告。蘇禾駕駛的那輛車沒有全部報廢,根據(jù)蘇禾自己時候的回憶加上對殘骸的檢查,得出的結(jié)論是那輛車事先就被人有意地破壞過。

    蘇禾從來不參與蘇康的事務(wù),在h市更是從來都沒有露過面,h市的人只知道蘇家有個常年在外無心功利的大公子,連他人在哪里,做些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會有他的仇家?

    蘇禾出事故受傷甚至死亡,獲益最大的人是誰?不言而喻。

    即使這樣,蘇季也沒有直接認定主導(dǎo)這一切的人會是墨遠寧,直到她悄悄調(diào)出墨遠寧私人手機的號碼,發(fā)現(xiàn)就在蘇禾出車禍的前后,他向意大利打過幾個國際長途。

    蘇康在意大利并沒有業(yè)務(wù),那幾個電話是打去干嘛的,結(jié)果不言而喻。

    蘇季想如果人生可以重來一次,她一定會沒骨氣地在蘇禾出事之前,就去求墨遠寧。

    告訴他哥哥從來都沒有跟他爭權(quán)奪利的打算,讓他放過哥哥,不要因為這些家產(chǎn)和利益,就害死兩個無辜的人,害哥哥后半生都要坐在輪椅上。

    等在急救室門外,蘇季茫然地想了很多,她從便利售貨機上給自己買了杯咖啡,可直到咖啡在手中變涼,她都沒有想起來喝上一口。

    她不知道就這么坐了多久,才終于有醫(yī)生過來叫她:“你是墨先生的家屬?”

    連忙站起來,她還不知道把手中涼掉的咖啡怎么辦,猶豫了一下才扔進不遠處的垃圾桶里,吸了口氣說:“是。”

    那個醫(yī)生就是在急診門前被她拽住胳膊的醫(yī)生,這時候又抬頭看了看她,才笑笑說:“你先生的情況穩(wěn)定下來了,轉(zhuǎn)到病房觀察了,你要不要過去?”

    墨遠寧被認定成她的“先生”,她也沒辦法跟人解釋兩個人復(fù)雜的關(guān)系,只好點頭說:“好,”她頓了下還是問,“他情況嚴重嗎?”

    “出血點現(xiàn)在看是止住了,不過也不保證只是表面上好轉(zhuǎn)。”那醫(yī)生脾氣不錯,也跟她耐心解釋,“他的出血量有點大,再止不住就不會進行保守治療,可能需要手術(shù),所以今天晚上還是需要家屬盡量在場。”

    蘇季點了點頭,又向他道謝后,才按著他給的地址去病房里找墨遠寧。

    她沒有刻意讓人安排病房,墨遠寧被按照慣例安排在急診的觀察病房里,這種病房設(shè)備齊全,卻很小,也被簾子格成幾個小間,好給多位病人提供治療。

    蘇季進去后找了片刻,才在靠里面的一個隔間里找到了墨遠寧。

    他還在輸血,臉色還是蒼白無比,看到蘇季走進來就笑了笑:“等了很久吧?”

    和墨遠寧做了這么多年夫妻,蘇季還是不習慣看到他這么弱勢的樣子,走過去在一邊的凳子上坐下了才說:“沒有,你感覺怎么樣?胃還疼不疼,好點沒有?”

    墨遠寧只是唇邊含著點笑意,微側(cè)了頭看著她。

    那目光太過專注,蘇季給他看的有點不自在,又注意到他身上的衣服仍舊是被送來時那一身。外套被脫掉不知丟到了哪里,里面白色的襯衣解開了幾顆扣子,上面沾著的大片血跡卻還在,只是變成了暗紅的顏色。

    他吐血時,蘇季的手上也沾了不少,剛才等的時候她特地找洗手間洗了,用溫水沖了一陣才洗干凈。

    看到那些斑駁的血跡,又想到那都是他的血,蘇季突然就覺得一陣難堪的心酸。

    剛開始是太著急,等送他來醫(yī)院后,她本來還是不想跟他太過親密,現(xiàn)在卻忍不住抬手去給他整理衣領(lǐng):“他們都沒給你換衣服嗎?我去找他們要。”

    她的手被墨遠寧抬起的手輕輕握住,他還在輸血,只有一只手能動,握住她手的時候也沒什么力氣,只是唇角的笑意更柔和了些:“小月,我沒想過還能被你照顧。”

    蘇季的身體不由自主顫了下,微轉(zhuǎn)頭錯開了他的目光,她其實也并沒有照顧他。

    發(fā)現(xiàn)一個人生了病,把他送到醫(yī)院,是連路遇的陌生人也可以做到的事情。

    她不知道他的胃病為什么會突然嚴重到會這樣急性胃出血,也不知道離婚后的這些日子他是怎么過的,只不過進了些義務(wù)和舉手之勞而已。

    看她神色不對,墨遠寧也就松開了她的手,還微笑著:“今天謝謝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