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之一
從失魂事件過后,顧靖時不時提醒宋勝霖要注意自己的心理狀態,也一直建議她要嘗試看看接受諮商,但每每都被宋勝霖打哈哈拒絕。 傷口就是這樣,越刻意無視它,等到再也無法承受的時候疼痛反彈的力道就有多大,通識課那時是她上大學后第一次發作,從高中畢業后將近一年多都很正常,起初她單純認為是因為電影接觸心中最深處黑暗的自己,所以才會陷入回憶中久久無法回復。 沒想到,接下來每將近三個月,她就會發作一次,發作的空白時間也越來越短。 顧靖真的不忍心看她再這樣下去,事先沒有經過她同意的情形下聯絡了自己的諮商師想要替她諮商,沒想到宋勝霖為此大發了一頓脾氣,好長時間不愿意跟他說話。 「你想幫助你朋友這個心意很好,但當今社會大多會把諮商跟精神有問題畫上等號,她自身的成長經歷也是導致她個性會變特別敏感的原因,你這樣強逼她過來諮商,不就跟硬把她傷口撕開的道理一樣嗎?」 彭妃是顧靖的心理諮商師,原本從國中的每週一次到現在大學即將畢業的兩三個月一次,在彭妃的幫忙之下,顧靖變得更開朗,也更加認識了自己。 顧靖很擔心宋勝霖的狀況,但現在她都不理他,實在沒辦法,趁著空堂的時間驅車到諮商所,彭妃剛剛替一位憂鬱癥患者做完諮商,正準備吃點東西歇息一會兒。 彭妃是醫生世家出身,且都是醫療界的權威,不同于家族中都以外科與小兒科為主攻,她成了那個唯一的例外,選擇心理系。 顧靖把宋勝霖的情形告知了彭妃,并希望彭妃能跑一趟學校,親自見宋勝霖一面。 「我從你國中開始替你做諮商,壓根沒想到你竟然成為了我學弟,現在都準備讀碩士了,時間過好快啊!」 彭妃并沒給顧靖明確的答覆,只說她會在間暇的時間回母校一趟。 「后面的諮商時間你打算怎么安排?」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不用來了?」 「你的情況相比之前已經好很多了,不固定時間來沒關係,但最少半年要諮商一次,看你是要一樣固定幾個月來還是要預約採次數來諮商都可以,反正我都在這里。」 「我那個朋友如果想來諮商可以來嗎?」 「要她自己愿意,否則來也只是浪費時間。」彭妃打好病患的病歷,從抽屜里拿出前一晚自己烤的餅乾,「吃嗎?」 顧靖搖了搖頭,「我等等還有課,要先回學校了,后續諮商的時間我再跟你討論。」 正當他跨步走出會客室的那一刻,彭妃嚥下口中的餅乾,啟唇道:「要一個人敞開心房跟一個不認識的人療傷是很難的。」 「你很幸運遇到一個拉住你的朋友,但那女孩,似乎沒有你那么幸運,你了解的她,也不一定是真正的她。」 「這不是她的錯,同時也不是你的責任,當她愿意握住你伸出來的手的時候,做的事情才會有效,否則都是徒勞。」 顧靖輕輕的把門帶上,離開了諮商所。 彭妃不知何時已經站在窗前,看著男孩騎車離開的背影。 「因為自己傷過,所以更能體會他人的痛。」 回到學校,顧靖停好機車,跑進上課的教室,這一堂通識課是期末報告,他跟宋勝霖同一組,已經在上一週報告完了,基本上這週可以不用到席,但他知道宋勝霖除非國定假日或著教授請假,否則絕不缺課。 下週就要畢業了,兩人都不參加畢業典禮,現在她不愿意跟他說話,他只能趁這堂課的機會能見到她。 默默地從后門走進教室,顧靖無聲地跟教授點了點頭,快速走到坐在角落的宋勝霖身旁的空位坐下。 眼角馀光看見身邊的座位有人,宋勝霖下意識地轉頭看了一眼,發現是顧靖,又快速把視線轉回明天最后一科期末考的參考書。 顧靖看到她看了她一眼,原本想偏頭跟她說話,但對方又迅速把頭轉回,心里不免難過。 從背包中找出諮商所的名片放在宋勝霖的桌上,他也拿出自己的參考書準備期末考。 下課鐘響,顧靖沒有像以前一樣收好東西等她,而是收好自己的東西后走到講臺跟教授說道聲辛苦了,還打趣的跟教授說不要忘記要替沒有要上臺報告但還是到課的同學加期末成績。 宋勝霖看著離開教室的身影,愣了愣。 平時顧靖都會等她的。 看著桌上的名片,宋勝霖看了好一會兒,拿出手機查詢了一下相關資料后便把名片收進鉛筆盒里。 考完期末考,宋勝霖并沒有像其他住宿生一樣忙著收拾行李,每年寒暑假,她都在學校打工,所以還會在學校待上一段時間,除了國際學生的宿舍是全年開放外,其馀的宿舍都會關閉一段時間進行大掃除。 退宿跟新學期開始前的一到兩週,她就用打工的錢訂固定的青旅住宿到宿舍開放。 她不喜歡回家。 她不想看到自己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