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
周長風被駁得啞口無言,他明知道這孩子想法偏執、強詞奪理,卻愣是想不出什么有力的說辭來反駁對方。 于是那一天,他與那個孩子不歡而散。 但是這個孩子以及他那套歪門邪道的逼供理論,卻像夢魘一樣滯留在他心底,怎么也無法抹去。 直到很多年以后,當他進入了廷尉,成了一位負責查案的廷尉正之后,才發現他的同僚——廷尉丞杜思危,竟然就是當年那個堅持要嚴刑逼供的變態孩子。 雖然時隔多年,杜思危的模樣卻沒有太大變化,依然像小時候那樣白凈漂亮,而杜思危對于逼供的執念也絲毫沒有改變,其逼供手法甚至比以前更變本加厲。 每每聽著刑房里傳出犯人凄厲無比的慘叫聲,周長風都會默默抖掉一身的雞皮疙瘩,然后一臉怨念地跟上司顧子修控訴:“為什么要把這變態放進來?整日把刑房搞得像人間地獄似的,簡直讓人沒法活了!” “每個人都有適合自己的位置,”顧子修淡淡瞥了他一眼:“不把杜思危放刑房里,難道放你家里?” 周長風立即捂住嘴巴不再吭聲。 —完— 番外:《逼供》(周長風x杜思危) 周長風領著幾個證人,意氣風發地回到了廷尉府。 “喲,周大人回來了?”左監領唐泰一臉狗腿地迎了上來,“案子查出來了?” “自然是查得水落石出!”周長風指了指身后幾名證人,又取出自己在案發現場得到的物證,“人證物證俱在,我就不信犯人不肯認罪。” 唐泰臉上笑容僵了一僵,訕訕道:“那個,周大人,其實……早在一個時辰之前,犯人就已經招供了。” “什么?”周長風一驚,“他怎么就招了?” “有杜大人嚴刑伺候,他不得不招啊。” “杜!思!危!”周長風咆哮著往刑房沖了過去。 此時的刑房,犯人和行刑者已經散去,只留下杜思危一人留在房內,像對待情人一般,細心擦拭著那些掛了一整面墻的刑具。 “杜思危!”周長風一腳踹開刑房虛掩的鐵門,怒氣沖沖地奔了進來。 “小點聲。”杜思危不悅地皺了皺眉,“別嚇著了我的寶貝們。” “寶貝?你整日拿著刑具當寶貝,惡不惡心啊?” “嫌我惡心,你別老往我這兒湊啊。”杜思危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你可知道,別人私下里說你什么嗎?” 周長風一怔:“說我什么?” “說你周長風,一定是看上我杜思危了。” “放狗屁!”周長風破口大罵。 “老實說,我一開始也是不信的,但是你每天都往我這兒跑,漸漸的,我也就信了。” 周長風哆嗦得指著杜思危的鼻子:“你有病吧,我若是喜歡你這個變態,母豬都能上樹了!” “其實,從理論上看,母豬也是能上樹的。”杜思危指了指墻上掛著的一條倒鉤鞭,“只要用這鞭子的一端拴住母豬的四只蹄子,另一端以枝椏為支撐點用力一拉,這母豬,不就上樹了么?” “……”周長風啞口無言地看著他。 “等等,”周長風突然醒悟過來,他是找杜思危說理來的,不是跟他討論母豬能不能上樹這種無聊問題的,“剛才我聽唐泰說,犯人已經招供了?” “是啊。”杜思危淡淡道,“這犯人天生軟骨,我根本還沒怎么用刑,他就已經嚇得屁股尿流,該招的不該招的,全招了。” “你就不怕他撒謊騙你?我不相信,你給我看他的供詞。” 杜思危不疾不徐地從審訊桌上取來記錄,遞給周長風。周長風接過來細細一看,氣得咬牙切齒,居然和他查出來的情況一字不差。早知如此,他當初東奔西跑究竟圖個啥啊?! “真是邪門,”他不服氣地咕噥,“為什么這些犯人看起來鐵骨錚錚,一到你這刑房里就成軟腳蝦了呢?” “因為我刑訊得法啊。”杜思危大言不慚。 “我不信,你能有什么破招數,讓他們一個個全都老老實實兜了底。” 杜思危湊近他:“要不,你來試試?” “試就試!”周長風梗著脖子,他就不信,他堂堂廷尉正,杜思危還能真對他用刑? 于是,當周長風被杜思危綁上了刑架,才意識到一個嚴峻的問題——他一沒殺人二沒放火的,憑什么要被杜思危當犯人似的嚴刑逼供啊? 就在他出神的檔兒,杜思危冷不丁一鞭子抽了下來,厲聲喝問:“說不說?!” 周長風痛得嗷嗷直叫:“你讓我說什么啊?” 杜思危又是一鞭子:“你喜不喜歡我?” “嗷嗷嗷痛死我了,輕點輕點!” 但是杜思危充耳未聞,緊接著第三鞭又抽了下來:“你到底喜不喜歡我?不喜歡就抽到你喜歡為止。” “喜歡喜歡喜歡!杜思危你他媽快住手啊啊啊——!” —完— 番外:《同床共枕》(周長風x杜思危) 周長風與杜思危一行人帶著兩名犯人離開駐軍地,沿著來時的路線原路返回,走了一天一夜的陸路之后,在賢德郡大澤縣分道揚鑣。 因為杜思危覺得坐馬車太不舒服,于是提出要改走水路,由左監領唐泰率領一眾侍衛押著兩名犯人繼續走陸路。 周長風原是水路、陸路都無所謂的,但不放心杜思危一個人走水路,于是勉為其難地陪著他登上了大澤縣碼頭的客船。 他二人雖然身穿便服,但船家閱人無數,見他倆氣度不凡,猜想不是達官便是貴族,于是專門騰了一間上好的艙房給他們。 但是杜思危卻站在艙房門口皺起了眉:“為何只有一間房?” 船家解釋道:“雖然只有一間房,但這是雙標房,里面有兩張床,二位客官既然是結伴友人,住同一間艙房也好有個伴不是?” 杜思危依然皺眉:“我不習慣與人同住。” “這……”船家馬屁拍到了馬蹄子上,面上露出了尷尬的神色。 周長風卻是個不拘小節的人,開口替船家圓場:“一間房就一間房吧,瞧這房間格局光線不錯,想必再找不出這樣上等的房間了吧?” “是是,小的可是為二位客官留了最好的艙房了。”船家立即眉開眼笑地奉承。 “行了,就這間了。”周長風也不看杜思危的臉色,自顧自拍了板。 待船家離開之后,杜思危率先往窗邊的床位上一坐,道:“我睡這張床。” 周長風撇了撇嘴,一臉“老子不跟你計較”的不屑表情,默默將身上的包袱卸下放在另外一張床上。 杜思危盯著周長風的背影瞧了半晌,問道:“你為何要跟著我走水路?” “我不是跟著你,”周長風糾正道,“我是陪著你。” “有區別么?” “當然有區別,我是看你細皮嫩rou手無縛雞之力,怕你路上遭遇什么不測,才好心陪你走水路的好么。” 杜思危翻了個白眼:“你又能比我好到哪里去,我若真需要保護,隨便抽兩個侍衛跟在身邊,也比你強。” 周長風一時間無話可駁,恨恨道:“懶得跟你爭,真是茍杳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這一夜兩人各自吃飯,各自上床睡覺,誰也沒有主動跟對方說一句話。 周長風睡到半夜,聽見鄰床不時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雙眼看了看,發現杜思危在床上輾轉反側,一直未能入睡。 “怎么還不睡?”周長風忘了自己還在跟對方慪氣,脫口問了出來。 “……睡不著。”杜思危低低答了一句。 “為什么睡不著?你認床?” “我不認床,”杜思危別扭地道,“但是我不習慣與人同睡一間房。” “為什么啊?”周長風很是好奇,他原以為杜思危之前跟船家說不習慣與人同住,是故意沒事找事,沒想到竟是真的。 “我晚上睡眠淺,房中一點動靜都能擾得我睡不著覺,”杜思危說著,頓了一頓,“更何況,現在這個和我同房的人,鼾聲如雷。” “咳,我有在打鼾嗎?”周長風訕訕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頓時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想了想,又道:“但你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事兒啊。日后你終究是要成家的,甚至還要跟你未來媳婦兒同睡一張床,到那時候,你若還是這樣受到一點干擾就睡不著覺,那可怎么辦?” 杜思危沉默半晌,才低聲道:“我……也許不會成親。” “耶?”周長風怔了一下,盯著杜思危道,“你說笑呢吧?” “我沒有說笑。”杜思危干巴巴地回了一句。 “就……就為了這事兒?” “有何不可?”杜思危說罷,低聲咕噥道,“反正……我沒有看上的姑娘,也沒有姑娘看得上我。” “怎么會?”周長風一臉不相信的表情,“我前些日子還看見王府、趙府、劉府家的千金偷偷找你說話來著,你這么受歡迎,居然說沒有姑娘看得上你,你騙誰吶!” 杜思危猛地一噎:“你……你瞧見了?” “是啊,我躲在廷尉府的大門內,透過門縫全瞧見了。” 杜思危又噎了片刻,才道:“她們找我,并不是對我有意思,而是……” 周長風不由伸長了耳朵:“而是什么啊,你別吞吞吐吐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