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那人倒是不累,把她拋上拋下的,不住地沙啞帶著喘息,喊著她“夫人”、“娘子”、“宜貞”、“貞姐兒”、“寶寶”、“卿卿”之類的。 老夫老妻多年,忽的叫得纏纏綿綿,像是老房子著火一樣,他動作更急,喬宜貞羞得只去咬他,在他的肩膀留下牙印。 事后池蘊之把她抱了一小會兒,搖了鈴鐺,喬宜貞縮在他的懷中,累得連眼睛都睜不開,哼哼唧唧的惹得池蘊之啄了啄她的唇瓣。 丫鬟們送了水進來,池蘊之說道:“都出去吧?!?/br> 等到丫鬟離開,雙臂有力地抱著喬宜貞,親自替她洗漱,擦干了身體,把人放入到錦被里,又是牢牢地抱著她。 這期間喬宜貞累得動也不動,由著他折騰。 剛沐浴完,又被火熱的池蘊之抱著,喬宜貞想推開他,又覺得連手指甲蓋都是酥軟的,委委屈屈皺著眉頭睡著了。 池蘊之看著她的皺眉,不由得好笑地撫平了,親了親她的眼睫,松開了她,只攥著她的手。 等到池蘊之也升騰起來朦朦朧朧的睡意,忽然之間感覺到了熱源,睜開惺忪的眼,是喬宜貞入了他的懷,蜷縮在他的懷中。 雙手把人摟在胸前,這才沉沉入睡。 喬宜貞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清晨了,身子像是被車轍碾過一樣,等到喚人進來才知道侯爺已經去點卯了。 已經堅持了許多天的八段錦頭一遭斷了,喬宜貞吃飯的時候,還不著痕跡捶了捶腰。 三個孩子去吃飯,喬宜貞聽著鳶尾打聽出來的消息。 “現在酒已經開始賣了,說是下了雪,喝酒可以活絡血液,不至于讓流民凍死,今兒我看到了一半的酒肆都在排著隊,反正官府也不管各家喝酒的狀況,繼而糧食鋪的花生都賣的好了起來。” 朝廷的動作比她想的還要快,這個理由也是絕了,真正要凍死的流民,哪兒有錢去買酒?至于說花生賣的好,自然是因為要用油炸花生米下酒用。 鳶尾見著喬宜貞點頭后,說起了第二則消息:“整個大齊也不禁葷了,說是因為不能吃葷腥,平日里京都死亡人數約莫是在一日五十至一百之間,自從國喪后,死亡人數有一定幅度上升,昨天更是達到了三百人。萬歲爺不忍百姓受苦,特地準許開葷。” 喬宜貞聽到了這里忍不住露出了一丁點的笑來,鳶尾忍不住說道:“這可是萬歲爺的好意,畢竟多死了那么多人。夫人……” 喬宜貞看著鳶尾不贊同的眼神,開口說:“鳶尾,這其實和茹素沒什么關系。只是天氣氣溫驟然降低而導致的節律性死亡人數增多?!?/br> “為什么會出現這樣的狀況?” “其實每當換季都會如此,很多老人的身體受不住,熬不過這個冬天,指的就是熬不過第一次下雪,這樣說吧,化雪要比下雪還要冷,到時候又要走一批體弱多病的老人?!?/br> “原來是這個原因,夫人果然懂得多?!笔媪艘豢跉?,鳶尾繼續說道:“那萬歲爺知道嗎?” 喬宜貞點點頭,語氣帶著一些涼薄,“萬歲爺就是不想讓人為太后娘娘守喪。” 鳶尾想了想,輕聲說道:“確實是這樣,各家戲園、妓院、茶樓的說書臺等等都開了,說是好讓無家可歸的人有取暖之地,這些地方燒得炭火足。這樣一算,國喪就結束了。” 在京都這一場的初雪后,替太后守喪的日子不超過三十日就落下了帷幕,除了商家、還有廢帝的兩個兒子,沒人為太后的死悲切。 太后之死像是一滴水落在水面,或許在落下的一瞬蕩開了漣漪,很快水面再次平靜,一切消匿于無形。 這一場雪化開后,京都徹底恢復了往日的繁華。萬佩雯也跟著父親叩別了喬家,搬遷入了新家。 這么短的時間,萬佩雯當然不可能豐腴起來,那得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塞食物才可以,不過養得病色已去,整個人顧盼神飛,精氣神很好。 這讓萬鶴一個勁兒的同馮老太君道謝,老夫人笑瞇瞇地,她昔日里就見過萬鶴,知道對方是爽利性子,也就和他說,“你家雯雯的胃可和你不一樣,她是南邊的胃口,剛開始兩日我發現她不愛吃的就不動筷子,很是琢磨了一下她適合吃什么,幸而立即就解了禁,買了rou才好起來,不然若是繼續這樣吃下去,你可不會謝我,而是要同我著急?!?/br> “我這女兒確實嘴巴刁,她在越州吃慣了,口味更清淡一些,還喜歡吃各種白灼和清蒸的海鮮。越州那邊都喜歡吃這個,我是吃不慣的。我看著丫頭精神奕奕的就知道您費心了。” “我就喜歡琢磨吃的,咱們府里頭兩位只是說好好好,怎么好也說不出來,舌頭不夠刁,而雯丫頭就不一樣了。”馮老太君笑著說道,“她這根舌頭很是靈,多加了一丁點的八角都吃的出來。其實咱們京都的rou菜雯丫頭也吃得,就是得想法子去腥味,用好一些的食材?!?/br> 萬佩雯覺得不大好意思,她挑嘴又是事實,只好在毛茸茸的裘衣里紅著臉不說話。 萬鶴瞧著女兒的模樣,爽朗笑著說道:“雯雯也常說越州的東西好,我是完全吃不出來,也不喜歡吃那些。有些可惜了,靠海的地方確實不少好吃的,只可惜這東西無法保鮮,若不然就送來讓您嘗一嘗?!?/br> 一邊說著話,就到了萬鶴租住的宅院。 萬鶴租住的是不大的宅院,屋舍里東西很齊全,還有一口水井,至于說周遭的鄰里多是進京趕考的學生,也算是鬧中取靜的地段。 喬家人與長青侯一家人過來替萬鶴一家燎鍋底。 炮仗噼里啪啦地燃燒著,最后搬入了一口新鍋,廚娘烙饃,一人分了一塊兒,就算是燎鍋底結束。 萬佩雯看著池蘊之,君子如玉如琢,因為這段時間的習武,行走的時候背部板正,透露出精干的英挺。 這如玉如琢的君子在遇到了喬宜貞的時候,眉眼如同冰雪消融,帶著nongnong暖意。 在遇到了兩個孩子淘氣的時候,又是極其溫和的好脾氣,甚至池長生擰他的耳朵,他也不生氣,反而是喬宜貞用指尖彈了彈小兒子的眉心,告誡他,“不許胡鬧。” 池嘉木就像是她上次見過的那樣,身上糅合了父親和母親的特制,小君子一樣行事雅正。 得到了萬鶴用公筷夾的菜,都會道謝,也會注意吃完,不會浪費在碗中。 他大約是不愛吃酸蘿卜,給兩個弟弟都夾了這道菜,他自己嘗了一塊兒就不再碰了。 大約是看他看的多了,萬佩雯心中升起好奇來,倘若是給他夾了不喜歡的菜,他會吃嗎? 越想越好奇,萬佩雯故意用公筷給他夾了一塊兒酸蘿卜。 池嘉木看著萬佩雯,把后者看得心虛起來,想著把酸蘿卜夾回來,而池嘉木慢慢吃掉了,“多謝?!?/br> 萬佩雯想著,倘若是池嘉木也給她夾一塊兒她不喜歡的菜,她也會學著對方一樣吃掉,結果一直到吃完,池嘉木都不曾給她夾菜。 萬佩雯吩咐丫鬟回房拿了東西,等到臨末把人送走的時候,特地拿了一個沒什么繡紋的小包塞入到池嘉木的手中,“里面蚌是給你的,還有兩個鸚鵡螺給你弟弟?!?/br> 不等著池嘉木拒絕就扭身往回走,而池嘉木打開了之后發現里面是一個巨大的蚌,還有兩個很漂亮的鸚鵡螺。 相比于不好看的蚌,鸚鵡螺很得雙生子的歡喜,“可真好看?!?/br> 鸚鵡螺通體像是白玉一樣,布滿了紅色花紋,兩個鸚鵡螺大小一樣,螺紋都差不多,一看就是一對。 雙生子滿意極了,再看看那個灰撲撲的大蚌,讓哥哥打開看。 “大哥打開蚌看看!” 池嘉木打開了之后,里面靜靜放了一枚珍珠。 “居然是珍珠,那是這貝殼生得嗎?”池嘉木說道,“娘……怎么辦?” “特地把蚌殼放在一起,應當是她自己撿的,或者是自己買的,你留著吧,若是再湊幾個小些的珠子,可以做發簪。” 喬宜貞仔細聞了聞,沒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反而有一股淡香味道,似乎是被認真洗刷過殘留的味道,越發肯定是自己開的蚌。 池長生想拿珠子,喬宜貞壓住了小兒子的手,“直接碰顏色就不好看了,用帕子拿著看。” “珍珠也沒什么好稀罕的,我以前的撥浪鼓上都有珍珠,不看了,免得不小心掉了?!背亻L生一聽還要拿帕子包著,當即不要看珍珠。 馬車還是輕輕晃動的,倘若是弄不好珍珠墜地,找都不好找。 池子晉不去看珍珠,他拿著一個鸚鵡螺,放在的耳邊,有嗚嗚的聲音,像是大海的聲音一樣。 他和弟弟說著自己的發現,池長生也連忙把鸚鵡螺放在耳邊。 池嘉木看著小包上只敷衍地繡了蘭草紋,繡紋歪歪扭扭的,讓他忍不住猜想是萬佩雯自己繡的,輕笑了一下收了起來。 此時萬佩雯打了一個噴嚏,而小春緊張說道:“是又生風寒了嗎?我讓廚房煮一些姜湯?!?/br> “說不定是有人在念叨我。”萬佩雯說道,“在喬家老夫人可是折騰了不少藥膳,我都已經全好了。而且不要姜湯了,我就算是真的病了,我也喝不下去了,今天吃多了,不對應該是說,自從去了喬家,我就一直吃的很多?!?/br> “小姐多吃一些好,太瘦了?!?/br> 萬佩雯摸了摸自己的臉,“也還好,不過馮老太君人真好,侯夫人生在這樣的家里真好啊?!笨上约壕蜎]有這個命了,不過轉念一想,她好歹還有父親,父親很是疼愛她。 萬佩雯并不自怨自艾,想著自己得到的好處,笑了起來。 “小姐剛剛怎么拿了那個小包?!?/br> 萬佩雯說道:“順手拿得。” “那上面還有小姐繡的蘭草紋。” “我繡的不好看,也就只有爹爹愿意用,我自己都不樂意用,反正那是最后一個了,以后我也不繡了,也不會給人,誰也不知道丑兮兮的蘭草是我繡的?!?/br> 萬佩雯自己不愛繡活,后來發現她可以畫樣子讓丫鬟繡,后來所有的繡活都由丫鬟代勞。她唯一擅長的女紅就是打絡子了,家里頭所有需要用到絡子的地方,都是她親自做的。 小春不再說話,而小夏送來了消食的山楂,萬佩雯捻著吃了一粒,開口說道:“小夏可問了龍涎香的價格?” 小夏點點頭,“是和黃金一個價,一兩龍涎香一兩黃金,越州那邊的藥鋪可真黑,居然是一兩銀子一兩龍涎香,這可差了多少倍啊,幸好咱們到了京都里賣!” 萬佩雯笑了起來,多讀書就是有好處,她在海灘上簡大泛著白黑色稀奇古怪的軟石頭,別人不知道是什么,她一眼就認了是龍涎香。 萬佩雯一直忍著沒在越州出手,龍涎香哪里最用的上?那自然是有皇室中人的京都!果然在這里龍涎香可以賣出高價。 她一共撿到了幾十斤的龍涎香,去掉一些多余的雜質,直接到手就有幾百兩的黃金。 萬佩雯本以為不能賺些小錢,現在來看,只賣掉龍涎香,就足以讓她收手不做,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了?!?/br> “不急著出手。”萬佩雯說道,“我先和爹爹說一聲,看看他有沒有什么主意。直接算是幾百兩黃金,但是一口氣吃這么多的龍涎香,對方說不得要壓價,讓爹爹弄?!?/br> 當年商家人外放沒錢,是靠著商翠翠的福運加持,得到了漫天飄落的銀票有了錢財。 而萬家同樣是遇到了相似的境地,萬鶴是靠寫話本賺銀子,而萬佩雯看著爹爹熬夜,就時常到海邊轉悠,所謂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她就想著,能不能靠著一片海,做出些生意好減輕父親的負擔? 萬佩雯走的路是一條別人都沒有走過的路,利用了人心的賭字。 她做的事情也很簡單,發現了蚌可以生珍珠,在海中圈了一塊兒地專門養蚌,最后發現如果要是在蚌里丟入了石子,經過春夏兩季很容易生出珍珠來。 單獨開蚌賣珍珠在萬佩雯不夠劃算,要知道養蚌若是遇到了暴風雨,或者是這一年海鳥多一些,那一年到頭可賺不到錢,她后來有一個主意,直接賣蚌。 一百文錢就可以買一個蚌,里面開出了珍珠對方可以直接拿走,小的珍珠可以自己攢著穿成鏈子,大的珍珠可以賣給行商。倘若是一百文開出的蚌一個珍珠都沒有,他們還可以退錢。 萬佩雯養的蚌不多,本來單獨開蚌賣珍珠,一年下來行情好也就是賺個幾十兩銀子,萬佩雯這一手利用了人的賭性,不管別人開出什么珍珠,就算是開出名貴的黑珍珠也好,她都是賺蚌錢,一年下來可以達到近千兩銀子的入賬。 只可惜她這賺錢的法子很快就被其他人學去了,在萬鶴帶著女兒離開的時候,海邊賭蚌這一生意發展得如火如荼,好像是那幫賭性很重的人開始分辨蚌的花紋,會看蚌吐水的方式,來斷定里面是不是有好珍珠。 萬佩雯送給池嘉木的珍珠就是最后賣剩的一個蚌,似乎那些賭性重的人言之灼灼這里定然沒有好珍珠,萬佩雯就自己拿著開了珍珠,結果得到了那天開出來的最好的珍珠。 她舍不得賣,把蚌洗刷得干干凈凈,連同珍珠一起放在多寶閣上,從越州到了京都,一直到今天把珍珠送給了池嘉木。 想到了這些過去的事情,萬佩雯有些遺憾,那珍珠真的很美,圓潤光澤,因為那個蚌只養了一粒珍珠,成了她見過最大最圓的一枚。 她本來還想著自己及笄禮的時候就用上那枚珍珠。 不過轉念一想自己的龍涎香,反正有幾百兩黃金,她定然可以把自己的及笄禮辦得漂漂亮亮的。 萬佩雯晃蕩了一下雙腿,“干脆現在就去問爹爹龍涎香的事情,這才解開了禁,肯定這種香料十分好賣?!?/br> 萬鶴聽聞了女兒的來意,眼睛都瞪大了,“你說幾十斤的龍涎香?就是這種黑白的古怪軟石頭?這還有點臭味,會不會弄錯了?!?/br> “我燒過,爹爹,我燒給你看。” 取下了一丁點的龍涎香,萬佩雯燒給父親看,嗅著這味道,萬鶴摸不準這味道。 “剛剛應該請侯夫人看,我這些日子打聽了一下,當年侯夫人可是京都第一才女,調香、下棋、寫字、作詩無一不精。” “我都不知道?!比f佩雯想了一下喬宜貞的風采,“不過也是常理之中,可以想象得到侯夫人當年的風采?!?/br> “還是晚些事情請侯夫人看一看,到時候她也有門路把這些東西賣出去。”頓了頓,萬鶴說道,“你放心,就算是這值幾百兩黃金,侯夫人也不會貪了你這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