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也算是機緣巧合見過九驪公主的生母, 她同我說,這駙馬不能參政的規矩圣上說會改一改, 圣上很是疼惜九黎公主,若是駙馬不能參政,只怕不少才俊更愿意在官場上施展抱負,而不是尚公主?!?/br> “夫人的意思, 想要給九驪公主找個才俊,絕對不能低就了。夫人說了,不一定要走科舉為官的路子, 就算是武舉人出身, 再不然經營出一份家業都可以的, 畢竟夫人曾經也在琮州經營了偌大的家業。” “三弟, 我是你嫂嫂,你既然特地求到了我面前,我們是一家人, 沒什么不能說的,我啊,肯定得有話直說!” “我就想說, 你想要尚公主的話,實在是差得太遠了?!?/br> “說好聽一點是高攀了公主,說的難聽一點就是自不量力?!?/br> “要我看婆婆是把三弟你看的太重了,覺得你處處都好,可是咱們得考慮實際情況,你無官職在身,侯爺這爵位也與你無關,文不成武不就,不算你的年齡,你已經是京都里擇婿的下下之選。” “還有啊,三次婚約都落空了,年齡也拖到這個歲數,難,實在是難,反正作為嫂嫂我是沒法給你牽線的。三弟不如考慮身世清白的小門小戶姑娘,關上門和和美美過日子?!?/br> 喬宜貞口中的夫人指的就是簡素,封后大典尚未進行,目前就稱呼簡素為夫人。 喬宜貞說話的時候,語氣依然是徐徐又溫柔的,若是不聽她話語里的內容,還以為她在夸人。 池青霄根本沒有辦法維持自己的風度,兩只耳朵好像一只聽著喬宜貞的話,另一只里則是母親的絮絮叨叨。 “當時真的是你祖父豬油蒙了心,非要把他立為世子。他連你一根毫毛都比不上,因為你祖父總覺得當時是他弄丟了你大哥,一心想要補償你大哥,才弄出這樣的事。” “青霄,在娘心中,你就是最好的,才是整個侯府里最適合襲爵的人!只要你爹活著,他就永遠是世子,也只會是世子?!?/br> “除了讓你襲爵,娘還會給你找個最好的妻子,比那個什么喬氏好得多,等到你妻子開枝散葉之后,咱們長青侯府這爵位才真正傳下去?!?/br> 如今池青霄襲爵的事情成了泡影,池青霄經過友人的提醒,才想試探和這位長嫂交好。 他是誠心送入橄欖枝,對方卻狠狠打他的臉。 喬宜貞撕扯下他的臉皮,把他往死里作踐。 池青霄死死握著茶盞,盯著喬宜貞,聲音都帶著顫音:“大嫂,我瞧不起我就直說,何必還裝作一副為我好的樣子?!?/br> 喬宜貞沒說話,手執茶盞,用茶蓋在碧綠色水面上拂了拂。 輕呷了茶水,潤了嗓子,她才開口說道:“三弟,我說的都是實話,也是真心話,你若是覺得不中聽也罷了,你盡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去找妻子。” 喬宜貞說到了這里,忽然有些走神,她想到了商翠翠來。 也不知道現在大齊不會更換帝王,整個大背景逆轉,這商翠翠是否還是會和池青霄喜結良緣,成為話本子一樣的神仙眷侶。 她那個夢里,商翠翠小時候的事情皆是帶過,等到商翠翠出現的時候就是她見到了狀元游街的池嘉木,芳心大動。 喬宜貞不光說話氣人,這會兒還干脆走了神。這件事像是烈火澆油,池青霄心中的怒火更盛。 池青霄站起身子,看著池蘊之:“大哥,我知道你現在出息了,還襲了爵位,不是什么閑散世子。對了,還做了西城兵馬指揮司的指揮,還沒上任就立了功。后面有著數不清的富貴和榮華?!?/br> “是,你不是過去的你了,日子是好了起來,但是血脈聯系你就不顧?我和你是同父同母的嫡親兄弟,你就這樣看著你夫人折辱我?” 池青霄說到了最后,一字一句地說道,“還是你和喬氏一樣,打心眼里瞧不起我?!?/br> 池蘊之確實沒想過喬宜貞會這樣直白地諷刺三弟,細想之下,昔日里侯府主人是龔茹月,這些話妻子或許憋在心中很久了。 喬宜貞的這些話,聽得他實在是有些……暢快。 池蘊之在池青霄等的不耐煩的時候,終于開口:“三弟,我沒有瞧不起你,宜貞也不是瞧不起你,只是覺得有些時候,人要務實,這也是我在娶妻之前,娘常說的,讓我看清自己,這句話我現在覺得可能更適合你。” 池蘊之怎么和自己比?! 池青霄的身子開始顫抖,用爬滿了血絲的眼珠子看著池蘊之。 今日里是正式搬遷,作為新任長青侯的池蘊之頭戴梁冠,穿得是正紅色的禮服,因為已經在西城兵馬指揮司里任職,他前些天除了惡補各種禮儀、各家的淵源關系,還和喬宜貞學了新的本事,那就是如何冷著臉顯露出自己的威嚴,如今這一身紅還有頭頂上的梁冠,襯得他帶著上位者的威嚴。 池青霄看著池蘊之,忽然意識到他與過去真的不一樣了。 池蘊之的形象和過去懦弱又沉默的大哥區分開。 再看看他的妻子喬宜貞,喬宜貞穿得是一品誥命夫人服侍,發冠華美,鑲嵌的珍珠粒粒分明,或許是和池蘊之作為結發夫妻久了,兩人現在表情都相似。 一個是冷厲又威嚴,一個是溫柔又疏離。 池青霄素來倨傲,打心眼里看不起池蘊之,就算是襲爵的是大哥,也覺得帝王不公允,憑什么多管閑事來做他們長青侯府的主。 現在池青霄發現,做了官的池蘊之似乎真的和過去不同,他已經被大哥遠遠甩在身后。 池蘊之緩緩說道:“宜貞或許話說得不好聽了一些,但是也是實話。三次婚約受挫,加上年齡也過了,你還是把正妻的人選放得低一些。” 喬宜貞側過頭看著丈夫,沖著他笑了笑。 池蘊之看到了妻子的笑,下意識也揚起了唇。 這兩人原本身上有淡淡的冷漠,一笑之后,冷漠退散。 池青霄越發覺得夫妻兩人是拿他開涮,兩人拿他取笑,現在還在他面前打情罵俏。 池青霄再也坐不下去了,冷笑幾聲,“好,好的很?!?/br> 直接昂首闊步走了出去。 哐當一下砸門,出去以后就毫無風度可言,沖向了龔茹月所在的廂房。 看著池青霄氣急敗壞的模樣,喬宜貞噗嗤笑出了聲,對著池蘊之說道:“覺不覺得我對你三弟太刻薄了?” 池蘊之給喬宜貞倒水,“夫人說的都是實話?!?/br> 喬宜貞手壓在對方的手背上,“也不用倒水了,剛剛聽他磨磨唧唧扯東徹西,已經喝了一肚子的水,他自己被退了親,難道不知道公主看不上他嗎??還想要續緣,虧他想的出來。” 池蘊之說道,“就像是夫人說的,老夫人將我這位三弟寵的太過了?!?/br> 池蘊之站起身來,對著喬宜貞伸手。 喬宜貞搭上了他的手,也起了身,“老夫人還有三弟估計也要走了,咱們送客之后去莊家。” 池蘊之襲爵喬遷,他們兩人把這個消息親自送到了莊家,惹得莊家兩位老人不住地感慨。 今日里的喬遷也邀請他們參加,只是莊家人只說在門口湊湊熱鬧,還是避開今日里的這些貴人。 “你們念著我們,平日里走動走動就好,咱們這樣的小門小戶出現在喬遷那一日的宴請上不合適。侯爺和侯夫人的心意咱們領了?!?/br> 兩位老人往年這個時候都回邊城了,現在還留在京都里,就是因為池蘊之,夫妻兩人商議之后,準備晚上宴請莊家和喬家兩家。 …… 龔茹月在廂房的窗邊站著,透過敞開的窗,可以看到客院里的布置。 新的長青侯府草木葳蕤,這客院里也引了流水,做了生綠苔的假山,金色的錦鯉在水中游動,蕩漾開一圈圈漣漪,在夕陽的暖金色光里,新侯府美得像是仙境一樣。 龔茹月心中想著如果要是兒子尚了公主,公主府定然要比長青侯府氣派。 這樣想著,宛若見到了氣派非凡的公主府,等到見到了池青霄,她還沒有從美夢里抽身而出。 “你哥哥嫂子他們是不是答應了?還是青霄你的想法對,都是一家人,你哥哥嫂子不幫你,幫誰?” 龔茹月的呼吸急促,雙眼明亮,她看著兒子的臉也是通紅,覺得池青霄肯定和自己一樣,是想到了尚公主的一幕,心情激動所致。 “牽線?笑話,娘,你不知道喬氏那個賤人說得多過分,現在當了侯夫人,立即就把我當做窮親戚了,還有池蘊之也是如此,說喬氏說的是實話?!?/br> 想到了剛剛受到的折辱,原本眼中消散的血絲再次爬滿眼球。 “他們瞧不起我,喬氏更是直言,我就應該找個小門小戶的農家女。” 龔茹月本來還在歡喜,聽到了小兒子的話,腦袋嗡的一下,牙根死死咬著:“她竟然這樣說你!” “那個賤婦,她怎么敢?不行,我好歹是她婆婆,我倒是要拉著她到眾人面前,讓人知道她就是個面慈心狠的,現在做了侯夫人,倫常之事都不顧了?!?/br> 龔茹月氣得是臉發紅頭發暈,甚至得一只手撐著桌子,才能平衡住身體。 池青霄看著母親比他還要氣,怒火多少消散了一些,他示意讓母親坐下,才開口說道:“現在他們兩人現在是萬歲爺面前的紅人,要不然圣上也不會又是賜宅院,又是襲爵,還多管閑事把咱們侯府的家給分了?!?/br> 最后的話就大逆不道了,龔茹月連忙捂住了兒子的嘴,壓低了聲音說道:“可不能這樣說。雖然……是這個道理,哪兒有管別人家事的?!?/br> 兩人低低抱怨了一通,龔茹月又開口:“我揭穿那個賤·婦的臉不好嗎?” “就算是鬧到了外人面前,滿京都人都知道了又如何?他們說不定還會覺得他們兩人說的對,兒子就是一事無成?!?/br> 龔茹月反駁,“你哪兒是一事無成,是池蘊之奪了你的機會,讓你一開始就失去了去飛鹿書院的機會。” 池青霄心中也是這樣覺得,開口說道:“娘,這么多年過去,被大哥搶走了那么多機會,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現在重要的是當下,我不贊同把家事捅到外面,要是這些說法漏出去,原本有意的貴女也不會嫁我,而是覺得她說的有理,畢竟喬宜貞也算是……” 這沒說出口的話兩人都心知肚明,喬宜貞便是京都里的高門貴女之中的典范。 雖然當年喬宜貞成親之前,閨譽受損,但世人都是慕強的,隨著圣上對池蘊之、喬宜貞夫妻的拂照,十多年前的那件事的影響到現在已經幾乎消失。 母子兩人在客院里說了這些,也不想繼續在新侯府里待下去,倘若是繼續待下去,說不準還有人轟他們走,干脆就離開了侯府。 搬入了新侯府,喬宜貞的日子和過去相比,有一些區別,這原因在于池蘊之日日要去西城兵馬指揮司上值。 既然是去兵馬指揮司做指揮,少不得要做追捕犯人之類的活計。池蘊之不愿辜負圣上的恩典,起得比過去早一個時辰,在深秋時節里打一套長拳,再揮刀千余次。 渾身的汗水都把衣衫濕透,手臂也發漲,這才會停下晨練。 再之后是沐浴、更衣。 以前池蘊之是自己更衣的,但剛開始晨練就練得太累,練完之后,池蘊之一雙手臂都在發抖,根本抓不準系帶,活脫脫像是喝醉了一樣。 喬宜貞看不過眼,本想要叫人,而池蘊之說道,“不用丫鬟伺候,我自己來?!?/br> 喬宜貞看著他如同喝醉的人一樣抓不住系帶,放下了手中的書,走了過來:“我來吧,你別動?!?/br> 他低頭就可以看到她的發旋,喬宜貞已經梳洗完畢,身上染了松木的清香。 仔細去聞,似乎還有一點桂花的香甜,整個人散發出秋高氣爽的干爽氣息。 氣息繞在他的鼻尖,也繞在他的心中。 池蘊之看著喬宜貞給他更衣,覺得自己麻煩了妻子,少不得替自己解釋起來,“我不喜歡讓丫鬟伺候。” 喬宜貞知道他過去一直是自己更衣的,只是沒想到就算是難受了,也不愿意讓丫鬟凈手。 喬宜貞順口說道,“你啊,天生不是享福命,不習慣讓人伺候,以前也就算了,現在手臂難受,也不讓人伺候?晚上要不讓李順才給你捏一捏?” “不用,讓李順才進這主院,唐突了你。泡一泡藥浴就會散開酸疼,不需要人捏?!?/br> 說完之后,池蘊之又把話轉會到了讓丫鬟伺候的事情,“讓人更衣這件事,我在原先的侯府算是受夠了。 ” 喬宜貞不知道還牽扯到了舊事,詢問道:“怎么了?” “我最早在莊家有丫鬟伺候更衣,后來回到了侯府,也有人伺候更衣。我至今還記得剛到侯府里伺候的兩個丫鬟,一個叫做玉桃,一個叫做玉杏?!?/br> “剛開始還好,不知道什么時候起,就可以聞到一股若有若無地臭氣,像是死魚蝦的味道,后來她們兩人用了香粉想要遮住,我還是受不了。” 喬宜貞明白了這兩個丫鬟身上只怕是得了病,所以才會散發出味道。 “那個時候我就開始自己更衣,不讓她們兩人伺候,一直到玉桃在我沐浴的時候闖入進來,她盡管用了香粉,味道反而更濃烈,讓我惡心地吐了出來,她想爬上我的床這件事也不了了之?!?/br> 提到了舊事,池蘊之不適應地捏了捏眉心,“再后來就是陰差陽錯見到了她與人通jian,證實了她確實染了臟病,那之后我就不用丫鬟了,無論是伺候人的丫鬟,還是通房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