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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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先生卻笑了起來:“自古以來才華出眾而落第者比比皆是,前朝以畫和詩出名的大詩人,一生之中落第十六次,至死也是白身一個,這又是為何?” 趙景煥略一思索,便說:“也許是他運氣太差,亦或者詩詞畫作雖然出眾,但所思所寫的內容不符合考官的心意?” 曾先生含笑點了點頭:“正是如此。” “方才你問為師到底誰對誰錯,其實誰對誰錯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心中所需。” “若讀書是為了增長見識,那么對錯由心,若是讀書為了貨與帝王,那就得看看你寫下的卷子能不能迎合考官的喜好。” 趙景煥心中恍惚,這不就是應試教育嗎? 曾先生繼續說道:“才華橫溢固然好,但世間才華橫溢者無數,三年卻只有一個狀元郎,為師說這些聽起來市儈一些,但人生在世就是如此。” 趙景煥皺了皺眉頭,又問道:“可是老師,迎合考官的道理人人都懂,卻有幾個人能做到呢,再者,若是言論違心豈不是更為糟糕?” 曾先生卻說:“老夫并未讓你一味迎合,只是想告訴你不要一意孤行隨性而為,若考官是個實打實的保守派,你卻天馬行空,這卷子必然是不會中的。” 這話讓趙景煥的眼神閃爍,抬頭朝著曾先生看去。 前幾日他的一片策論交上去之后,曾先生只評論了一句鋒芒太過,恐怕在曾先生的眼中,自己的這位學生便是個鋒芒畢露的性子。 曾先生繼續說道:“每三年一次會試,主考官卻是重中之重,但近些年來主考官多為保守派出生,講究一個循規蹈矩,可見陛下的心思,阿彘,你聽懂了嗎?” 趙景煥眼神一閃,點頭說道:“學生明白了。” 曾先生這才笑著點了點頭,又忽然問道:“聽聞近些日子戶部盤查京城附近的耕地,卻發現有人圈地占田,引得百姓流離失所,陛下大怒處置了一些尸位素餐的官員。” 一聽這話,趙景煥下意識的摸了摸鼻子,笑著說道:“朝堂上的事情,學生也不清楚,雖說我爹是戶部郎中,可他回家也不談公事。” 曾先生淡淡說道:“是嗎,老夫只是覺得有些古怪。” “你爹的性子,說好聽點是沉穩謹慎,說難聽點就是榆木疙瘩,當年你祖父去世之前,還曾可惜趙家在他手中,能守成已經不易。” 趙景煥奇怪的問道:“老師,你也認識我祖父嗎?” 他祖父趙懷的名聲可是響當當的,但論年紀的話,趙懷應該比曾先生還要大幾歲,兩人一個是曾家傳人在翰林院就職,一個卻從青州而來,一開始便在戶部,看起來不像是有交集的,曾先生以前也從未提過。 曾先生含笑說道:“那時候,誰會不認識趙公呢……只可惜……” 趙景煥也覺得可惜,他甚至從未見識過那位厲害的角色。 曾先生又說道:“沒想到時隔多年,你父親竟是要開竅了。” 趙景煥下意識的看向曾先生,只見他的眼底帶著幾分探究,趙景煥無奈的笑了笑,那小臉看起來別提多無辜了。 曾先生也不戳破,繼續說道:“這次的事情對百姓而言是好事,但定然也引來一些人的記恨,戶部雖然聽令行事,但也無法獨善其身。” 趙景煥聽懂了他的意思,即使這件事他爹做得十分隱蔽,明面上無人知道是他上的奏折,可暗地里卻沒有不透風的墻。 這些人或許不敢直接對付趙德海,卻會把這件事記在心中。 趙景煥想了想,反問了一句:“老師,在官場之上,有人能夠獨善其身嗎?” 這話讓曾先生的臉色微微一變,他瞇著眼睛看著趙景煥,好一會兒才笑道:“從古至今,從未有過。” 說完這話,曾先生起身說道:“陛下向來賞罰分明,想必你爹的調令很快就會下來,這對趙家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不等趙景煥驚訝,曾先生又說道:“至于你,每日再加一篇策論,不得偷懶。” 說完這話曾先生施施然離開了,趙景煥頓時十分無奈,這功課再加上去的話,他可真的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了! 第105章 升官 趙景煥一定不會知道,正是因為他每日勤勤懇懇任勞任怨的完成所有任務,曾先生布置的課業才會越來越多。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曾先生與趙德海的聯絡不少,自然能夠知道在趙家,趙景煥每日照舊能夠睡足四個時辰,這不就證明這些功課對他而言游刃有余嗎? 要知道即使是在管理還算寬松的曾家書院,也有許多學生每日讀書到深夜不肯休息,尚且有些跟不上的,更別提民間那些懸梁刺股的書生了,可趙景煥這家伙居然每日睡足四個時辰,怪不得一直小臉紅撲撲的。 曾先生私底下琢磨了幾天,覺得學生太聰明,自己不能以老古板的思想來揣測,也不能用對待尋常弟子的態度來對待他。 給的功課太少,那是對不起學生的這一份聰明伶俐啊,學生閑下來會干什么,看看他那些年的混賬事情就知道了。 帶著這一份好心,曾先生一次次的加上功課,卻發現不管他加多少,趙景煥來者不拒,甚至適應良好,心底不免更加確定這番打算。 若是趙景煥知道自家先生的這一份好心,肯定會咆哮著告訴他,自己之所以能夠完成功課,那是將所有的碎片時間全部利用起來,壓縮了自己的娛樂時間,甚至連吃飯的速度都比以前快了兩倍! 他之所以每日看著精神奕奕,完全是托了精神系異能的福,隨著他沒日沒夜的使用,精神系異能也在慢慢的增長。 即使商城的商品還是三個,但這種潛移默化的增長也十分可觀,這才給曾先生帶來一種這孩子需要逼一逼,不然不知道上限在哪兒的錯覺。 可憐的孩子一天之中只有睡著了才能休息,誰知道在親爹和老師的眼中,卻還成了他游刃有余身體倍兒棒的證據,著實也有些可憐。 這一日回家的路上,趙景煥還在心底默默背書,背完之后聽見系統提示音才松了口氣。 他伸了個懶腰,懶洋洋的靠在車廂上不想說話不想動彈。 金寶特別有眼色的湊過來幫他捏腿,口中笑著說道:“少爺是不是累了,您躺著瞇一會兒,到了小的喊你。” 趙景煥唔了一聲,閉上眼睛腦子卻停不下來,忍不住想起方才曾先生的一番話。 最近朝堂確實是因為圈地占田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不少官員都牽扯其中。 不過比起上一次東街失火案的腥風血雨,這一次只是幾位官員被免職,可以說是高高拿起又輕輕的放下。 那些收回田地的百姓自然是高呼萬歲,但在趙景煥看來,皇帝的這一番舉動不像是為民做主,倒像是敲山震虎,警告那些手腳不干凈的人。 趙景煥再一次想到了魏玉宸,被強行塞進宮中當伴讀之后,這一位可謂是過得渾身不痛快,三天兩頭的跟他抱怨。 其中免不得提到那幾位小王爺小世子,可想而知宮中儲君的爭奪戰有多么激烈。 這般一想,趙景煥忽然理解趙德海心底的擔憂,此時的大興面上看似安穩,其實隨著皇帝的年紀越來越大,儲君之位卻懸而未決,會越發的風雨飄搖。 而他們這些京官更像是在走鋼絲,一著不慎滿盤皆輸,這時候并不是你想要獨善其身,就能真正的脫離這些事情的。 趙景煥微微嘆了口氣,看了看自己矮小的身材,心底也有些著急。 “少爺,到家了。”金寶提醒道。 趙景煥翻身起來跳下馬車,走進門就發現今日趙家喜氣洋洋的,“這是發生什么事情了,瞧著大家都笑開花了。” 珍珠幫他脫去大氅,笑著說道:“少爺您還不知道吧,咱家老爺升官啦。” 趙景煥微微一愣:“升官了?” 珍珠樂滋滋的說道:“是啊,圣旨都下來了,這會兒老爺他們都在祠堂呢,少爺您也快些過去吧。” 等趙景煥趕到祠堂那邊,果然看見一家人喜氣洋洋的都在里頭,趙老夫人和黃氏臉上的笑容都快要綻開花兒來。 倒是正在供奉圣旨的趙德海臉色平常,看不出什么息怒來。 瞧見趙景煥的身影,趙老夫人連聲說道:“阿彘回來了,快進來,你爹升遷啦。” 趙景煥抬頭,父子倆對視了一眼,前者順勢跟祭祀了一番這才算完。 黃氏還在笑道:“老爺升遷可是大好事兒,不如擺下宴席慶賀一番?” 趙德海卻淡淡說道:“不宜張揚,自家人吃頓飯就罷了。” 黃氏還要再說,趙老夫人卻點頭說道:“這樣也好,升遷雖然是好事兒,但咱家大cao大辦的話豈不是惹人非議。” 黃氏這才懨懨說道:“那好吧,媳婦這就去置辦席面,就算只有自家人也不能太簡單了。” 黃氏帶著趙靜丹和林嫣然過去置辦席面,趙老夫人瞧了一眼趙德海的臉色,憂心問道:“怎么了,瞧著你倒是不大高興。” 趙德海卻只說道:“近些日子有些累了,年紀大了有些緩不過勁兒來。” 趙老夫人一聽,立刻說:“那別在這兒站著了,趁著這會兒去躺一會兒歇一歇吧。” 趙德海點了點頭,走的時候卻把趙景煥帶走了。 父子倆走在小道兒上,踩著還未化開的積雪,好一會兒趙德海才吐出一口氣來。 趙景煥抬頭問道:“爹,您是擔心升職一事福禍相依嗎?” 趙德海瞧了他一眼,點頭說道:“只是心底有些憂慮罷了。” 說完又自嘲笑道:“年紀大了,膽子一日日的越發小了,也難怪當年你祖父還活著的時候,常常罵我思慮過重,長著一顆老鼠膽子。” 趙景煥暗道趙家父子罵兒子的習慣倒是一脈相承,自己將來有兒子的話肯定得主意教育方法,非打即罵不是好的教育方式。 “父親是小心謹慎,小心終歸無大錯的。”趙景煥如此說道。 想了想又說:“今日曾先生也與兒子提起過此事,在兒子看來父親升官卻是大好事。” 趙德海哦了一聲:“怎么說?” 趙景煥繼續說道:“前有東街刺殺,后有圈地占田,陛下想必心中惱怒不已,諸位小王爺如今都在宮中,想必在塵埃落定之前,那些王爺們反倒是不愿意橫生枝節。” 趙德海眉頭一動,笑了起來:“你說的也對,如今他們忙著對付……都尚且來不及,也不會把我們這種小人物放在眼中。” 趙景煥也是如此覺得,至少在現在這個階段,單純的保皇黨反倒是安全的,因為皇帝并未露出偏向性,這些人就成了各方拉攏的目標。 在政治斗爭中,這些王爺要攻擊,首先的目標也是直接競爭者,而不是貿貿然去得罪皇帝的親信,那豈不是自己給自己下絆子。 至于這場戰爭結束之后會不會有人秋后算賬,那就是以后的事情了,得看皇帝到底能夠活得有多長,最后的贏家又是誰。 趙景煥笑著說道:“父親升官發財,兒子心里頭也高興的很。” 趙德海伸手敲了一下他的腦袋,罵道:“促狹鬼。” 趙景煥笑道:“我瞧著祖母和夫人,表姐弟弟meimei都高興。” 趙德海也跟著笑起來:“陛下在這個時候下旨,恐怕也有幾分保我的意思,有這道圣旨在,趙家確實是能安穩幾年。” “如今我倒是盼著圣上長命百歲,不要那么快定下太子之位。” 父子倆對視一眼,都讀懂了彼此的意思,對于大興而言這太子自然是越早定下來越好,但對于趙家卻不一定了。 下一刻,趙德海的話鋒一轉,“聽曾先生的意思,是讓你苦讀三年,到時候再下場試試。” 趙景煥點了點頭:“兒子祖籍在青州,到時候得回鄉科考,老師的意思也是苦讀幾年,到時候若是能夠一舉通過縣試和鄉試,便能省去了來回奔波的時間。” 趙德海點了點頭,感慨了一句:“十三歲啊,當年曾鵬考中舉人便是十三。” 趙景煥抬頭問了一句:“爹,你希望我向曾鵬師兄一樣少年成材嗎?” 趙德海臉色一黑,拍了一下他的額頭:“說什么胡話。” 曾鵬的下場可不好,如今依舊逃避在外不肯回京,這種做法在趙德海看來無法理解。 想到曾鵬與曾先生幾乎斷絕的父子關系,趙德海瞧了瞧兒子心情不是那么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