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第 二十五 章、 這樣強大的幸福。(五) 高考后不久,我回去山中掃墓。 父親的墓前始終有人打掃,因而我去的時候還干干凈凈。幾年前在墓前種下的一顆松樹,如今已經長成半人高。樹冠郁郁蔥蔥。我站在墓前良久,顧衍之一直等在山下。 我還記得父親的音容。以及他在說話時那種獨特的語氣。帶著一點難以名狀的輕緩從容。母親曾經常常說,在教我一點點慢慢走路的時候,他比鎮上所有的父親都耐心。而我一直記得,幼時他背著我上山,微微顛簸中,他一邊講笑話逗趣的情景。 以前的許多事我還都記得。不敢忘,也沒有忘。有時還會夢到。皆是舊事,溫馨得難以名狀,夢境中感情恍如昨日,只是畫面泛著微微一點時光的舊黃色。有時又僅僅是夢到父親而已,沒有其他的任何事情,只有他站在那里,無聲地,溫和地看著我,眼角有淡淡笑意。 每年我回來掃墓,少則一次,多則三四次。每次逗留的時間都不短,向父親講一講近來的大事小事。這里面提到的人物包括葉尋尋鄢玉江燕南,偶爾還有無可奈何的李相南,當然,提到的最多的仍是顧衍之。而今年應該是我站在墓前時間最久的一次。 前不久一次聚餐吃飯的時候,江燕南咬著紅酒杯看我和顧衍之。那笑容意味深長。過不了多久他還是忍不住,晃著酒杯悠悠說,他總覺得顧衍之是我的父親在冥冥之中派來接替他照顧我的。從最開始到現在,一切都發生得恰到好處。再早一點和再晚一點,指不定就是另外一番光景。這樣奇妙的緣分,只有上天注定。 江燕南這個人,顧衍之給他的評論是,經常頑話連篇,偶爾醍醐灌頂。我覺得他這一次的言論應該屬于后者。我站在父親的墓碑前面沉默半晌,看他照片上的五官容貌,想了想,最后還是低聲開口:“父親,你有沒有覺得,現在的我太過幸福?幸福得簡直有點不像是真的,總覺得應該把現在經歷的事砍掉一大半才正常。我覺得自己一直在云端上,可是這種感覺,應該積攢到未來慢慢回饋才是,一下子全部給過來,萬一以后用光了,該怎么辦呢?” 我下山時,天邊已經接近黃昏時候。大山遠處的云彩高宏廣闊,隨意剪裁的綢緞一般。顧衍之倚在車邊,米白色的上衫,鼻管上架著一副太陽眼鏡,姿態再隨意不過。等我走近,將我攬過去,自然而然的動作。然后他低頭看看我,嘴角有點笑容:“有點難過?” 我跟他說:“我剛才把我高考的事說給了父親,說我不但瘸著上的考場,答題時還掉了鏈子。然后說我這次一定沒考好。說完我覺得墓旁邊的那棵松樹晃了兩晃,你說,是不是我父親地下有知,責怪我來著?” 顧衍之嗯了一聲,摘下太陽鏡,扣在我的鼻梁上,笑著說:“那我去跟你父親說一說?!?/br> 我以為他只是隨口玩笑,然而顧衍之當真上了山。我眼睜睜看著他消失在樹叢后面,過了半小時才看到他下來。以前顧衍之從來沒這么做過,我迎上前,很著急地問他做了什么,他說不過是隨便說了兩句。我說你貿貿然上去找我父親我父親都不見得認識你,顧衍之哦了一聲說你父親一定認識我,說完他便打開了車門,我從他身后死死抱住他不準走,堅持要扒出來他究竟在山上說了些什么,腦子里一邊快速想著自己最近有沒有留把柄在這個人手上,然后很沮喪地發現我簡直渾身都是把柄,顧衍之隨便告一告狀我都辯解無能。這個認知簡直讓人絕望,我理所當然地更加著急,以把他的襯衫拽壞的力度堅持讓他說清楚,到最后顧衍之終于被我磨得受不了。 我的兩只手腕突然被人捉住。整個人被一股力道往前一帶壓在車身上。我下意識掙扎,然而沒什么效果,眼前越挨越近的臉龐越發靠過來,我努力把臉撇向一邊:“等,等等!這里是外面!外面!” 我的鼻尖被人咬了一口,有人慢條斯理開口:“就是知道在外面。” 說完就是一記長長喘息不能的深吻。直到我腦海里一片空白,恍恍惚惚中聽見他的聲音:“我只是告訴你父親,后年我們再來山中的時候,說不定他已經變成了我的岳父大人。請他先做一點心理準備?!?/br> 我已經東西南北分不清楚,迷迷糊糊中哦了一聲,便被帶進了車子里。直到五分鐘后,車子早已駛出大半,我突然轉過臉來:“你剛才說什么?岳父大人?” 他說:“啊。” 我頓了一下,被他格外平靜的聲音弄得更加飄忽:“我覺得,我好像哪里理解錯誤,總覺得有些不太對?!?/br> 飄忽中有一個依然鎮定的聲音:“綰綰,你沒有理解錯誤。等你過了二十歲生日,我們結婚?!?/br> “……” 我瞪著他,將這句話足足消化了三分鐘。 再開口時,依然語無倫次:“等一等,什么時候你跟我說過我們要結婚的事?你之前根本沒有說過的對吧!你就直接上山去,跟我父親講結婚的嗎?到時候我分明還沒有大學畢業的,誰,誰要跟你這么早就結婚??!” “可以先登記,等你畢業之后再舉行婚禮?!彼f得心平氣和,然后抽空看了我一眼,聲音愈發低回溫和,“綰綰,到你二十歲的時候,我已經三十歲了?!?/br> “話是這么說沒有錯……”他的語調輕柔成這樣,讓我不由自主跟著有點喃喃,卻仍然覺得哪里不太對勁,“可是,總覺得哪里少了一點什么啊……” 他不置可否的模樣,突然不知從哪里摸出一塊巧克力,騰出一只手遞到我的面前來:“吃糖么?” “……” ———— 自山中回來,按照原本的計劃,接下來的應當是一趟海邊旅行。然而終究敵不過顧衍之的出差變動。我們回到t市第三天,顧衍之就連同秘書幾人一起去了a城。臨行的前一天晚上,我坐在床邊看他收拾行李,問:“你們要去幾天呢?” “半個月左右?!?/br> 我噢了一聲。停頓了一會兒,把手邊的襯衣折疊好遞給他。又問:“這半個月你們都在a城嗎?” 他嗯了一聲,想了想,說:“可以給你帶些那邊的糕點回來。據說味道還可以?!?/br> 我在心中想我對糕點才沒什么興趣,一面仰起臉,又問道:“那這段時間里你們會不會很忙呢?” 他的動作微微停下來,轉過頭來,看了看我。我立刻補充:“我就是隨便問一問啊,你不想回答也沒關系。”頓了頓,看著天花板,又隨意說了一句,“當然,你如果告訴我,你也沒有損失的嘛,對不對?” 我聽到一聲輕笑,突然腰際一緊,整個人已經被掐著腰身帶進一個懷抱里。下意識揪住一點衣料,下巴已經被抬起。我眼前的人面容英俊,眼角猶有笑意:“忙不忙,總歸沒什么關系。你可以在想起來的時候打個電話試一下,看我能不能在三聲之內接起?!?/br> 我小聲問:“那,要是你沒有接起呢?比如哪個秘書找你啊,或者哪個美人找你啊,再或者,哪個美人秘書找你啊什么的……” 我的下巴被人捏住,輕輕搖晃兩下。顧衍之的聲音里帶著一點好笑:“有人不放心的話,可以跟我一起來?” 我看著他,心里覺得有一點泄氣。 到了一定地步,總會變得貪心。得到的回應越多,就越貪心。以前顧衍之出差,其實和現在沒有兩樣,那么多年過去,我都沒有問過他問題??墒乾F在我一口氣問了他那么多。問完之后仍然覺得抓不住舍不得。而把這種情感剝離以后,我甚至還隱隱對他生出某些怨念——明明你可以明白看出我對你的留戀,可是你臉上笑容未改,調侃口吻輕松,根本沒有表現出絲毫對應的舍不得。 我有點郁悶,一下子就把剛才顧衍之承諾過的話全忘記,只記得他這一句玩笑話。把他的手從下巴處拿開,有幾分賭氣的意味:“我才不去呢。” 我自己已經這樣講,到了第二天,自然就還是顧衍之和秘書兩人相攜離開。顧衍之的這個秘書長相美麗而帶點英氣,一看就是女性中干練成熟的上佳代表。我思忖著自己性格的未來發展趨勢,覺得絕對達不到這種氣質。也就做不成顧衍之的秘書。所以只能放棄,有點嫉妒地看著他們一起走出客廳。一面看一面想昨天晚上就應該吹點冷風,今天一大早要是讓顧衍之看到我感冒發燒,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有點心疼。也就不會這么隨意地只給我一個背影。這樣想著的時候顧衍之他們已經越走越遠,眼看就要跨進車子里,我終于還是沒忍住,站在臺階上用盡全力地重重咳嗽兩聲。 下一刻就看到顧衍之的動作停了停,轉過身來看了看我。我面色平靜地又咳嗽兩聲,他終于朝著我走回來。然而還未等他走近眼前,管家突然鉆出來,遮住我大半視線之后,關切地問我:“杜小姐昨天晚上著涼了?” 我壓低嗓音,努力做出喉嚨不適的樣子:“啊?!?/br> 管家的神情慈祥:“哎,正好我有祖傳秘方,幾樣簡單東西熬了喝下去,對著涼很有一套,包你半天就恢復活蹦亂跳??觳灰谶@風口站著了,進屋我去給你煎藥?!?/br> “……” 我神色掙扎著不想走,終于等到顧衍之走回眼前。管家也很快看到了他,更重要的是,在我開口之前他有些詫異地先開了口:“少爺怎么回來了?不是要緊著趕航班,那就趕緊走吧。杜綰小姐只是有點著涼,很快就能好的。您不用擔心?!?/br> “……” 我木然而絕望地瞪著管家,幾乎想把他的后背瞪出一個洞。然后又轉頭眼巴巴地看向顧衍之,他對著管家嗯了一聲,轉頭問我:“還有沒有其他不舒服?我叫鄢玉過來?” 這根本就不是我想聽的回答。我突然之間又覺得有點泄氣。肩膀耷下去,看著地面說:“沒有,就是一點著涼而已,喝點水都能好的。你不是要走,那我們再見啊。” 說完我轉身進了房子,一口氣上了樓。不久聽到院子里引擎啟動的聲音。我趴在床邊,看著車子在視線中漸漸遠去,消失,撐著下巴發呆良久。忽然身后有人敲了敲門,我嚇了一跳,彈起身來,鄢玉拎著只醫藥箱站在門口,推了推眼鏡,有些面無表情地看著我。 他說:“顧衍之打電話說你感冒,叫我過來看看。拜托以后這種小病痛不要再找我了行不行,跟不學醫的人總歸講不通,你們知不知道你們簡直在大材小用?對了顧衍之他人呢?剛才在樓下也沒見著。” 我哦了一聲,情緒低落地說:“他跟秘書私奔去了?!?/br> “……” ☆、第 二十六 章、 這樣強大的幸福。(六) 顧衍之和秘書一連私奔了一個多星期也沒有回來。 這期間的前一周,我每天按捺住其他各種亂七八糟的情緒,冷靜地秉承著“既然你走得這樣灑脫不理我那我也不要理你好了”的原則,沒有給顧衍之撥過去一個電話。 然而這并不意味著我就聽不見他的聲音。每天早晚,顧衍之都會固定兩通電話打回顧宅。第一天的早上他將電話打過來的時候,我剛剛吃完早飯正在客廳看書,興致懨懨。直至聽到管家對著電話喊了句“少爺”,我才猛地抬頭望過去。管家回頭看我一眼,笑容滿面嗯了一聲。我又立即若無其事地坐端正。同時把表情拗成冷淡不在意。很快管家拎著手提電話走過來,跟我說顧衍之要和我通話,我哦了一聲,跟管家說那你就跟他講我還沒睡醒請他就此掛了吧,然后就聽見顧衍之的聲音從擴音器里傳過來,慢條斯理也哦了一聲:“這樣啊?!?/br> 我說:“……” 我們諸如這種不咸不淡的手機通話維持了五天。第六天的時候我覺得我基本已經忍到了臨界點,在數著夜晚九點鐘鐘聲敲響,顧衍之的電話如期而至的時候,我在響起半聲鈴音時就接起電話:“喂你為什么每次都要打家里的電話,你撥我的手機不行嗎!” 他在那邊回答得不緊不慢:“只是方便查崗而已?!?/br> 我說:“……” 我握著電話,在心里有個聲音。很想問一問他這種有規律地撥電話回來,究竟是覺得我只是他分門別類應該做的任務,還是對我的敷衍不在意。所幸我還有點冷靜,一邊忍不住這么想的同時一邊又知道自己只是想太多,然而還是無法忍住不去想。這般如此的后果就是覺得我自己已經變成了一條雜亂理不清楚的繩子。 我躊躇了一下,小聲說:“那你現在在做什么呢?我指在你打電話之前?!?/br> 我還是沒有忍住。我還是想問他這種問題。更甚者,我其實想跟他時時刻刻通著電話,知道他在做什么,和什么人在一起。即使沒有他的聲音,至少我還可以聽到他的呼吸。當然這終究是不可能。甚至簡直強詞奪理。我自己也很清楚這一點。只是終于發現我若無其事忍住的這六天,在這一刻功虧一簣,并且噴薄而出,來勢兇猛。 他說:“隨手拿鉛筆畫了點東西?!?/br> “那畫的什么?” 他沉吟片刻,再開口時仿佛有點興致的語氣:“一顆挺好玩的球?!?/br> 我知道顧衍之的素描很有一套。雖然畫得很少,卻每每傳神。一邊想象著他手握鉛筆,半挽起袖口繪圖的樣子,無論怎么想都好看得本身就是一幅畫一般。頓時有些嫉妒在緩緩醞釀升騰,話已經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我真討厭那只筆啊?!?/br> 顧衍之尾音上揚地“嗯”了一聲,終于反應過來我剛才說了些什么,臉在頃刻之間燒到通紅,手忙腳亂地掩飾:“什,什么都沒有!我沒有別的意思!是你自己想多了好不好!你不準笑!喂,你還笑!你不準笑!” 我看到不遠處鏡子里映出我此刻幾欲跳腳的惱怒模樣,那邊的笑聲終于略略止住。我聽到顧衍之的聲音,清晰低沉,帶有遠勝過方才的溫柔語氣:“我也很想你?!?/br> 我突然從跳腳中安靜下來。聽到自己在這邊的呼吸??吹界R子里的人臉頰癟起,托起腮幫,有點怨念的模樣。片刻后,我低聲否認:“我才沒有想你呢?!?/br> 可我接下來幾天的行為里分明透著反話。我把顧衍之那句三聲電話響的承諾記了起來,不停對自己催眠,既然顧衍之他說他想我,既然他已經給了我這承諾,我總沒有放棄不用的道理。這樣一直催眠兩天,終于把自己催眠完畢,我在一天上午的時候往a城打了電話。 電話只響了兩聲,就被接起。果然我聽到顧衍之的聲音:“綰綰。” 我鎮定地啊了一聲。按照剛才所計劃的那樣,問得有幾分隨意:“你在做些什么?忙不忙?” 他說:“不是很忙?!?/br> 我疑似聽到那邊有人劇烈咳嗽的聲音。在一剎那里終于反應過來今天應當是周一。按照慣例,早上九點的顧衍之應該坐在會議室里才對。我啊了一聲:“你在開會?” 顧衍之回答:“沒有?!?/br> 我聽到那邊隱約有什么東西咕咚倒地的聲音。停了停:“你真的沒有開會嗎?” 他篤定不過的語氣:“沒有?!?/br> 我終于放了心,有些理直氣壯地:“那就好。那什么,我打電話也沒有別的事,就是,就是查崗嘛。你既然能查崗我,我總也可以查崗你的對不對?現在既然你已經三聲之內接起來了,那就應該沒什么問題了。我先掛了啊?!?/br> 隨即被那邊叫住,顧衍之的聲音里帶著一點笑意,我可以想象到,此刻的他如往日那般眉眼輕緩,有點笑容的模樣:“你都沒有最后一句留言的?” 我咬了一下嘴巴。躊躇了一會兒。那邊等得耐心無聲息。不知過了多久,我提起一口氣,閉上眼快速講了一句“我想你”,匆匆掛斷電話。 我終于意識到有些事情是根本無法捂住的。就像是指縫中滑過的水,就像是喉嚨里壓抑的咳嗽,以及掩耳盜鈴欲蓋彌彰的想念。我坐在床上,滿腦子都是剛才顧衍之講話的語氣,還有他臉龐上可能出現的好看笑意。越想越覺得坐不住。跳下床時正好管家端了一杯水走進來,笑著說:“怎么這么著急的樣子?” “沒有啊。就是坐得有點累了?!蔽覝喨粺o事地開口,“從這里到a城,坐航班的話需要多久呢?” “兩個小時左右。怎么了?” “就是隨便問一問而已。”我又說,“那么,顧衍之在a城也是住我們家酒店的嗎?” 管家想了想,笑著說:“應該是這樣沒錯?!?/br> 等到管家離開,我在兩分鐘內打定了主意。 我很少有過這樣想法快速,行動比想法還要果決的時候。只花了半分鐘時間就找齊了銀行卡和相關身份證件,又從衣帽間中翻出一只背包,最后花了半個小時的時間換衣服。半個小時后我小跑出臥室,下樓梯時正好碰見管家捧著一束花上樓。我及時剎住車,看著他鎮定地說:“剛才葉尋尋給我打電話,要我去她家陪她玩一會兒。晚上九點之前我回來。” 管家不疑有他,笑著只說了一句知道了。下一刻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沖了出去。 我出門以后,順利得讓我覺得連老天也在照顧我。 從打車到機場,平素要一個小時的路程這次暢通無阻地只花了三十五分鐘。我一路小跑進航站樓,買了最近一班從t市飛往a市的航班。起飛在四十五分鐘以后。過安檢的時候,我在心里計較著這一天的行程。告訴自己我只是要去a市看顧衍之一眼,看完一眼我就回來。這樣的話就沒人會知道我在這一天里做了什么,我回去顧宅的時間最晚也會在顧衍之打電話查崗之前。這樣想著越發樂觀。絲毫沒有覺得這樣的行為有什么不妥當。 四個小時后,我到達顧氏的酒店門前。 我還沒有下計程車,只偏過頭要開車門,忽然看到遠處顧衍之走出酒店大堂。他戴著太陽眼鏡,身后跟著的幾個人皆是白衫西褲,唯獨他穿著休閑的淺色襯衫,舉手投足間漫不經心,轉過旋轉門的時候,眾星拱月一樣的醒目。 我看著他們上了車。自己也跟著扣上安全帶。轉頭對司機說:“跟著他們再走一段好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