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慫唧唧地回過頭，不出所料看到了那雙蒼藍色的眼睛，此時冷冰冰的落在他身上……或者說，是落在鴉鴉觸碰路濯的那只翅膀上。

    鴉鴉人慫反應快，瞬間把翅膀收了回來，先朝陸封識諂媚一笑，然后幫他提醒路濯：“小路，阿遲醒了。”

    路濯剛回來的時候沒看到小龍崽，問鴉鴉，鴉鴉說他在睡覺，就沒進去打擾他。

    聽到鴉鴉的話，路濯回頭，小龍崽正好也浮到了他面前，眼瞳蒼藍，像是暮色之下的湖泊，依舊漂亮，但仔細看的話，能在底下看到幾分若隱若現的委屈。

    路濯笑起來：“怎么啦，覺得我只陪橘子柚子玩，沒有和你一起，吃醋了？”

    在路濯的印象里，小龍崽是只有些傲嬌的崽，本來以為他不會承認，沒想到得到的卻是很想法相反的答案。

    【是。】小龍崽垂尾，一筆一劃寫道。

    路濯心里一軟：“好啦，是我不對，不是故意不陪你的。”

    【我不信。】小龍崽看著他，【除非你抱抱我。】

    路濯本來就經常抱他，聞言笑著說了聲好，把小龍崽抱進懷里。

    溫暖圍繞四周，小龍崽這才滿意了，龍尾尖尖搖晃幾下，輕輕纏繞在了路濯手腕。

    這只崽崽實在太可愛了。

    只可惜不是自己家的，就和以前的小貓崽一樣，遲早都會走，匆匆忙忙，甚至有可能也和貓一樣，離開的時候連當面的道別都不會有。

    想到不辭而別的小貓崽，再想想小龍崽的以后，路濯覺得有點失落。

    小龍崽敏銳察覺到了他的情緒：【怎么了？】

    “沒什么，就是舍不得你走。”路濯說，“你家里人有說過什么時候來接你嗎？”

    【……沒有。】小龍崽直直看著他，【你說，你舍不得我？這是不想讓我走的意思嗎？】

    “當然舍不得你，也不想讓你走，但是也沒辦法啦。”路濯輕輕在小龍崽的龍角上點了一下。“你總是要回家的，只是暫時在我這里停留而已。”

    小龍崽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給出回應。

    【不會的。】小龍崽低頭，【我不會走，也不會離開你，到時候你……想趕都趕不走。】

    他這些話寫的潦草，路濯沒認出來：“你說什么？”

    【……沒有。】小龍崽說，【就是安慰了你幾句，沒認出來就……就算了，我也不好意思再說了，快把意識轉移回本體吧，你的人身有點透明了。】

    路濯一看，果然看到自己身上膝蓋以下的部分已經趨于透明，急忙朝臥室走去，把意識轉到了辟邪崽崽身上。

    人身化作金點，很快消散。

    小龍崽穿過金點，落在路濯身邊，路濯抬爪拍拍他，看時間差不多了，下床去衛生間洗漱，卻在進去看到鏡子里的自己時，突然怔住。

    鏡子里的辟邪崽崽，絨毛雪白，龍角色澤光潤，眼瞳澄澈通透極其靈動，怎么看怎么討人喜歡。

    這個模樣，正常，也不正常。

    正常的是這應該是他的模樣，不正常的是，幾十秒之前路濯還不是這樣的。

    昨天他剛進臥室意識就轉到了本體，沒來得及多做觀察，而今天沒那么倉促，路濯在轉移意識之前，到床邊看了下自己的本體，接著便注意到了辟邪崽崽的異常——

    絨毛色澤黯淡，眼瞳無神，龍角色澤蒼白像是蠟燭，一點光澤都沒有。

    而這些異常在他意識恢復的瞬間消失不見，恢復如常。

    這件事給路濯的感覺有些熟悉，讓他突然想到了小龍崽，最近這段時間里也總是這樣，一下萎靡不振死氣沉沉，又一下恢復生機。

    但小龍崽剛到路濯身邊時不是這樣的，要是沒記錯的話，他出現這樣的情況，應該是從陸先生回來之后開始的。

    這……

    路濯瞇了下眼睛，心里突然有了一個讓他覺得很震驚的想法。

    第92章 來到客棧的第092天

    小龍崽他……會不會是陸先生？

    這個想法太過驚悚，讓辟邪崽崽驚到背上的絨毛都炸了起來，遠遠看去像一只蓬松的毛絨團。

    他思緒混亂，一瞬想否認這個答案，覺得它荒謬到了極點，根本不可能，一瞬又覺得這就是事情的真相，以往許多不曾留意的小細節都讓這個猜測在他心里一點一點變得清晰。

    路濯怔怔看著鏡子，整只崽表情傻乎乎的。

    小龍崽有點疑惑，不知道這只崽崽為什么突然就僵了，想了想，用龍尾尖尖在路濯身上戳了一下。

    【你怎么了？】

    “……沒事。”路濯回神，轉頭朝小龍崽看過去，瞬間撞進那雙蒼藍色的眼睛。

    “……”

    路濯再次恍神，他看著小龍崽，突然想起了八千多年前的燭龍，同樣擁有這樣湖水般的眼瞳，和一身璀璨奪目仿佛烈火纏繞的龍鱗。

    他們太像了……或者說不是像，而是他們從始至終就是同一個人。

    陸封識不在的時候，小龍崽精神正常，是因為陸封識的意識在他身上，陸封識出現的時候，意識被轉移到龍身，小龍崽成為一個沒有意識的空殼，黯淡些很正常。

    就像剛才的路濯和辟邪崽崽一樣。y。u。x。i。

    路濯心里的指針在否定和肯定上來回搖擺，最終停在了肯定上。

    想法得到肯定，但還需要一些實際性的東西做論證。

    這難不倒學霸小路。

    心里有了打算，路濯定下心，朝面前正一瞬不瞬看著他的小龍崽笑了下，垂爪拿起了幼崽特別定制款牙刷。

    十分鐘后，洗漱完畢。

    路濯擦干爪爪，悠哉悠哉走回臥室，坐到了書桌后面。

    書桌是陸吾給幼崽做的，小小低低的一張，很適合辟邪崽崽。

    路濯坐下，垂爪拿起筆，翻開了筆記本。

    小龍崽低頭看了看：【你這是要做什么？】

    “要學習，把今天課上的筆記整理一下。”

    作為盡職盡責的大家長，陸封識自然不會打擾路濯學習，本來想纏過去的龍尾尖尖停下：【好嘛，那我到那邊等你，你好好學習，不過也要注意休息。】

    這話說的很有大家長的感覺，路濯甚至能想象出陸先生說這話時的表情和語氣。

    路濯眼里掠過笑意：“我會的。”

    小龍崽微微頷首，龍尾漸漸往前在路濯眉心一點，沒說什么，轉身去了角落。

    在那里待了幾分鐘，聽到外面響起喵嗚聲，是小貓咪們耐不住寂寞，過來撒嬌想和路濯一起玩。

    陸封識怕它們打擾路濯學習，到外面制止了貓咪們的喵嗚聲，和它們玩了起來。

    臥室門沒關嚴，留下一道縫隙，正好能看到外面的貓貓和龍龍。

    陸封識剛來的時候，貓貓們還有點怕他，不敢離他太近。

    而這種恐懼在相處中漸漸消散，貓咪們性子野得很，不停朝陸封識那邊撲，眼瞳睜得圓溜溜的，玩的不亦樂乎，鴉鴉撲閃著翅膀在他們中間飛來飛去，同樣樂在其中。

    路濯看著，緩緩笑了起來。

    有愛的人，有柔軟的小貓貓，有話嘮但是很可愛的鴉鴉。

    路濯覺得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從前以為要過很久，甚至窮盡此生都不一定能實現的愿望，在和陸封識重逢之后，全都到了他身邊。

    .

    更晚一些的時候，燈火熄去，窗外夜沉如水，星河天懸。

    小龍崽閉著眼睛，躺在路濯邊上沉沉睡去，早該睡著的人卻沒睡，在夜色里緩緩睜開眼睛，悄無聲息下了床。

    鴉鴉的待遇比之前好了一些，不再獨自一鴉住書房，而是住在了臥室角落的小棉墊上，他是夜貓屬性，白天醒不來晚上睡不著，此時還沒睡。

    鴉鴉：？？？

    他從棉墊上站起來，睜著那雙烏溜溜的眼睛看路濯，用眼神詢問——你這是要做什么呀？

    路濯抬爪比了個噓的手勢，朝門外一指，鴉鴉會意，揚起翅膀飛到門邊，爪子一搭，門把一落，臥室的門緩緩打開。

    路濯抓住時機走出去，鴉鴉把門合上，整個過程寂靜無聲，超穩。

    我愿稱之為金牌輔助。

    路濯出門走進離臥室最遠的房間，鴉鴉也跟了進去，等門關上，把聲音隔在門內，才謹慎出了聲：“小路，你大晚上不睡覺，這是要做什么呀？”

    聲音里藏著點小快樂，感覺自己在和路濯一起執行秘密任務。

    路濯同樣小小聲：“我要查點東西，你記得保密，不要給陸先生和阿遲說。”

    “好！”鴉鴉翅膀交叉給路濯比心，“我肯定是向著你的呀！保證完成任務！”

    路濯笑起來，找了個角落面對墻坐下，把掛在頸間的手機捧了起來。

    開機，點開妖怪論壇app，戳進搜索欄，輸入關鍵詞——[神識分化]。

    頁面加載出來，第一個帖子就是路濯想找的內容。

    [白澤科普帖：如何分辨你面前的人是真身還是神識分身？神識分身最顯著的特征有幾個？點擊一下，你就知道——]

    鴉鴉躲在邊上暗中觀察，看到帖子標題，頓時怔住了。

    好家伙好家伙，我就好家伙，燭龍的馬甲終于保不住了？

    刺激！

    事情搞起來！

    鴉鴉幸災樂禍笑一笑，沒出聲，繼續看，而這個時候，路濯也已經點進了帖子。

    白澤是個標題黨，說是科普帖，點進去里面其實只有幾段話。

    -

    無論你是哪一階位的妖怪，意識都無法同時存在于分身和真身之上，而意識的離開會帶走身上的生機，讓宿體成為一個死氣沉沉的軀殼。

    所以分辨真身和分身很簡單，但是我不說，就想讓你們自己悟。

    我猜這時候你們里面肯定有不少人想打我，但是你們打不著，還會得到我一句非常友（chao）善(feng)的關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