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jié)
這么想著,藺辛看向路濯:“小路,其實你懷里這只小龍就是……” 他本來想說其實就是陸封識,但說到這里,突然感覺身上一涼。 這種涼意,是從前面路濯懷里傳來的。 藺辛低頭,看到幼崽懷里的小龍不知什么時候睜開了眼睛,那雙璀璨的龍瞳此時一瞬不瞬地看著他,里面刻著兩個字—— 別說。 陸封識其實在幾個人上樓的時候就有了意識,但當時身上的燥熱感和心里翻涌的血氣沒散,整個人處于一種昏昏沉沉半夢半醒的狀態(tài)下,無法出聲,眼睛也睜不開,在幼崽暖融融的氣息里盡力調(diào)息,才在藺辛把他名字說出來之前清醒了過來。 看來陸封識已經(jīng)有了主意。 藺辛微微挑眉,選擇噤聲,看他怎么處理,這么過了兩三分鐘,聽到外面響起腳步聲,一人從走進來,容色冷清,眉目深邃,居然……是陸封識。 小藺道長一眼就看出,這是陸封識用神識分化出的自己。 他微微皺起眉。 眼前這個‘陸封識’的身影有些虛,邊緣已經(jīng)成了半透明的模樣,看來他現(xiàn)在很虛弱,不然以他的修為,不可能連個神識分身都撐不住。 要是幼崽視力正常,肯定瞞不過他。 另一邊,雖然路濯看不清楚,但他對陸封識太熟悉了,只看那點模糊的輪廓也知道是他。 幼崽眼睛睜圓,驚喜地看著陸封識:“陸先生?!你什么時候醒的?還好嗎?有沒有感覺哪里不舒服?” 貓貓三連問,對陸封識的在意和關(guān)心一覽無遺。 “不久前剛醒,感覺還好。”陸封識輕聲說,“不過后面我應(yīng)該要離開一段時間。” 路濯心里一緊:“去哪里?” “回鐘山。”陸封識早已想到了理由,“我身上煞意過重,回山上修養(yǎng)能好得快一些,還有……這只小龍是我一位故交的幼崽,他近來有些事,所以把幼崽托付給了我,你能幫我照顧一下么?” 話音落下的同時,路濯感覺手腕一涼,低頭一看,是小龍崽尾巴纏了上來,尾巴尖尖還時不時地在那里蹭一蹭。 這是在撒嬌表示親密嗎? 好可愛。 路濯一顆心被小龍崽的尾巴尖尖撓的癢癢的,緩緩笑起來:“當然可以,它叫什么名字呀?” 陸封識沉默幾秒,沉聲說:“鐘遲。” 鐘,是鐘山的鐘,遲,是陸封識的字。 路濯抱著小龍崽點點頭:“我記住了,陸先生,你什么時候走?” 剛醒來就要離開,幼崽心里空落落的,想陸封識晚些走,他還能和他說說話。 但話問出口,得到的答案讓崽失望。 “這就要走了。” “這樣啊……”幼崽尾巴垂下來,“那……什么時候回來?” 然后再次得到一個讓崽失望的答案。 “不知道。” 路濯聽到,本來已經(jīng)垂下的尾巴頓時垂得更低了。 把這些看在眼里,小藺道長忍不住搖頭。 不愧是你,陸先生。 注孤生這方面的氣質(zhì)拿捏的死死的。 藺辛這么想著,結(jié)果下一秒,就聽到陸封識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看到幼崽垂尾失望的模樣,陸封識過去揉揉崽:“等我好了,會在第一時間里回來找你的。” 這話突然不注孤生了,甚至還有那么點浪漫的意思。 小藺道長心里嘖嘖嘖,隨即看向路濯,果然看到幼崽垂下的尾巴稍稍抬起一點,軟軟應(yīng)了聲:“好,沒事的陸先生,你不在的話,我會經(jīng)常在微信上找你說話的。” 傻崽崽哦。 小藺道長忍不住在心里隔空揉了揉揉崽的頭。 怎么就這甜么呢? 陸封識煞意反噬神魂不穩(wěn),神識幻化撐不了多久,和甜甜的幼崽繼續(xù)待了不到五分鐘,便離開了,身影很快隱在了夜色里。 路濯想下去送他,但送人要上下五樓,他視野一片模糊,連同陸封識在內(nèi)的幾個人怕他踩空出意外,都不同意,幼崽只好作罷,趴在窗邊遙遙看著陸封識朝遠處走去,直到他的身影在街道盡頭消失,視線都沒收回來。 此時已是深夜,檐下細雨輕輕,天上烏云沉沉,看來明日依舊是陰雨天。 路濯看著窗外,不久,臉頰傳來一點涼涼的感覺,偏頭一看,是那只小龍崽,低頭用龍角蹭了蹭他。 龍龍崽崽,可可愛愛。 路濯笑起來,把他往懷里抱了抱:“怎么啦,是不是困了?” 小龍崽很有靈性,聞言點點頭,身子還顫了一下,像是在說窗外風(fēng)太涼,他覺得冷。 “那就去睡覺。” 路濯揉揉小龍卷過來的尾巴尖尖,把窗戶關(guān)上,抱著它回了房間。 …… 更晚一些的時候,路濯沉沉睡去,懷里的小龍崽睜開眼睛,浮空去了樓下。 他用龍尾敲敲門,幾秒后,門被打開,藺辛看著他:“我就知道你會來,進來吧。” 陸封識進去,問出的第一句話就和幼崽有關(guān):“路濯的眼睛怎么了?” 他不知道之前的事,但在清醒過來的瞬間,第一時間里注意到了路濯的眼睛。 那雙澄澈通透,本應(yīng)綴滿光點的眼睛,那時灰蒙無神,像是死氣沉沉的湖面。 藺辛把路濯主陣失明的事給他說了:“夢魘說現(xiàn)在恢復(fù)了一點,但還是很模糊,大概就像……近視一千多度的人摘下眼睛之后的樣子吧。” 這個比喻可以說是很形象了,而且通俗易懂。 陸封識心一沉,雖然藺辛話說得輕松,但他還是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他想庇護的崽崽,最終卻是因為他的緣故,受傷失明了。 藺辛和陸封識相識多年,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小藺道長難得安慰人:“不過你也別擔(dān)心,陸岐和溫融說失明只是暫時的事,過段時間就會好,陸岐走之前還給了小路一只小球,有它在,肯定會好的更快。” 陸封識沉默半晌:“我知道了。” 藺辛嗯了一聲,怕他心情持續(xù)低落,隨即轉(zhuǎn)了話題,問陸封識:“還有一件事,陸啊,你以前見過辟邪嗎?” “見過。” 嗯嗯嗯? 居然沒忘? 藺辛一怔:“那……你還記得你和他之間發(fā)生過什么事情么?” 陸封識這次沒說話。 他最近做了很多關(guān)于辟邪的夢,但只在第一次夢到的時候,醒來記憶碎片蘇醒,記起他在八千多年前那個春天和辟邪的初見,而后面的夢醒來之后并沒有其他感覺,所以陸封識不知道那是夢境還是真實。 尤其是最后的那一場夢。 時空變換,血色詭譎,更讓他分辨不清。 “為什么問這些?”沉默良久,陸封識問。 “因為我們懷疑,小路不是第二代辟邪,他就是從前的那只辟邪。”藺辛說,“他因為斂術(shù)復(fù)活,而施術(shù)的人……我們和妖怪局那幾個都覺得是你。” “是你,用自己的燭為引,把辟邪的魂魄斂了回來。” 藺辛一句一句,把樊休說過的那些話連同自己的猜測給陸封識說了下。 剛聽到他說這些的時候,陸封識覺得有些荒謬,但聽得多了,心里有個聲音慢慢響起,告訴他這些就是真相,只是記憶損失,它們被遺忘罷了。 不然還會是什么呢? 夢里他隨著意識去找路濯,夢外也是一樣。 除了燭,誰還能和他有這種靈魂相引的感覺? 他垂下眼,那邊藺辛心里卻有了更多的問題:“不過我有點奇怪,你醒來之前記憶不是都消失了嗎?怎么還記得從前見過辟邪?” 陸封識沒隱瞞,把之前那些有關(guān)辟邪的夢境盡數(shù)告知,而這個信息,讓藺辛更覺得他們的猜測就是事實。 “我覺得,你這些可能不是單純的夢,就是因為小路來了,他就要成年,神魂也即將覺醒,然后和你神魂相引,讓你的記憶一點點復(fù)蘇。” 這是很合理的猜測,陸封識微微頷首,聽到藺辛的聲音再次響起。 “樊休之前說,讓小路稍后去妖怪局做下全面的檢查,到時候你也一起去吧。”藺辛說,“不用著急,謎團已經(jīng)開始消散了,一切都會撥云見日……就算撥不開也沒什么,很多時候答案其實沒那么重要,只要大家平安喜樂就好。” 陸封識輕輕嗯了一聲。 藺辛笑笑,片刻后,感覺自己的衣角被扯了一下。 他低頭,在衣角上看到了一縷煙霧,勾著那點小小的布料,似乎是在催他回去。 藺辛彎起眼睛:“好了,天也不早了,先回去休息吧,這些事謎團太多,急也沒用……我這邊房間還有人等著,你那邊萬一小路醒來沒看見他的小龍崽,又要急了。” 小藺道長壞得很,說話時特意在‘小龍崽’這三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陸封識瞥他一眼,什么都沒說,直接轉(zhuǎn)身出了門。 房間門一開一合,藺辛在后面看著,忍不住笑出了聲。 他剛才可是看到燭龍的耳尖紅了呢。 有點可愛。 嘖嘖嘖嘖。 …… 陸封識上去五樓。 回到房間的時候,路濯還在睡著,兩只貓咪一只窩在幼崽身后,一只窩在幼崽枕邊,倒是把他懷里的位置空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