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
路濯第一反應也是向藺辛求助,沒錯過小藺道長的通話請求,語音接通,藺辛急切的聲音立即從話筒里響了起來。 “小路,開門!” 路濯心里慌張,但反應很快,迅速出去給藺辛開了門。 小藺道長走進來,看到陸封識煞霧已經從臥室里蔓延了出來,它們在半空中纏繞翻涌,像是無數纏繞在一起的鬼影。 看這架勢……這位大佬是要入煞啊。 糟糕透了。 藺辛簡直要愁死了,來不及多想,把身上所有對煞氣有用的符箓都拿了出來,清心符鎮煞符退邪符辟陰符加起來一百多張,朝著陸封識丟了過去。 “嗤——” 符紙落在周圍翻滾扭曲的黑霧里,像是被烈火焚燒那般突然卷了邊,被緊隨其后的煞氣一卷,在瞬間里化成灰燼。 看到地上那層灰燼,陸封識滿心都是路濯在他面前支離破碎成灰燼的模樣,他心里戾氣翻涌,眼前的猩紅被加重,像是蒙了一層血霧,周圍的一切被籠在這層血霧里,猙獰刺骨,不堪極了。 這樣不堪的顏色極大的刺激了陸封識心里的殺意,他身周的煞霧越來越深,看向藺辛的眼神里一點溫度都沒有。 這樣的陸封識藺辛以前見過,差不多是兩年半之前,客棧被一些心術不正的妖怪侵襲,這些妖怪和禍斗相繇不一樣,身上不知道背了多少殺孽,當時陸封識就是像現在這樣瞥了他們一眼,然后一擊盡殺。 路濯雖然不知道陸封識這樣的眼神意味著什么,但他感知敏銳,在這一刻清晰從陸封識身上感受到了殺意。 這殺意是沖著藺辛去的。 路濯一驚,眼看著陸封識要動手,身體動作比意識快,過去緊緊抱住了他。 幼崽身上溫暖的氣息和暖融融的溫度,起到了很大的鎮煞撫慰作用,陸封識眼神稍稍清明,藺辛看到,果斷把握機會,在陸封識身上施了一個昏睡咒。 像這樣的咒術,對陸封識來說抬抬手指就能破解,還好陸封識意識暫時清醒,知道自己現在的心境不對,于是沒反抗,在昏睡咒的作用下很快閉上了眼睛。 路濯扶著他躺下,看著四周依舊沉重,并沒有因為主人的昏睡減淡一點的煞霧,皺眉問:“陸先生這是怎么了?” “煞意反噬。”藺辛揉揉眉心,“還是很嚴重到差點入煞那種。” 煞意反噬。 上次路濯聽到這個詞是在窮奇和應龍的身上,前者失控瘋癲不知所蹤,后者重傷治愈后還被心里的魔障困了那么多年,怎么看都不是小事。 路濯擔心地看著陸封識:“小掌柜,陸先生為什么會入煞?他應該不是兇獸吧?” 燭龍是鐘山的神明,天道不會讓兇煞之人執掌一山。 “也不能說不是。”藺辛說,“燭龍貫通陰陽,身上煞意和瑞氣都有,是兇獸和瑞獸的共存體,之前兇瑞兩位陰陽相衡,一直都沒事,結果……你應該知道燭龍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吧?銜燭之龍。” 路濯點點頭:“知道的。” 燭龍,又名燭九陰,銜燭之龍,銜燭可照九陰之幽隱。 “關鍵就是它。”藺辛終于點題,“這支燭火里有燭龍一半的神魂,也是他身上瑞氣的來源,但現在……” “他的燭丟了。” 路濯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怎么會丟?” 陸封識為人嚴謹認真,不會迷迷糊糊丟東西,而以他的修為,也沒人敢去他那里竊取爭搶。 “這個別說我了,連陸封識自己都不知道。”藺辛搖頭,“有件事沒和你說過,也很少有人知道,在入世之前,燭龍在鐘山上沉睡了八千多年,二十多年前醒來的時候,燭已經不見了。” “燭火丟了,他一半神魂也就沒了,按理說記憶也會受到一些影響,但我看陸封識記事本來就不多,所以倒也無所謂。” 小藺道長總結的同時順便黑了一把陸封識,說完看著房間里一點點往外散的黑霧,先設了個阻隔結界,然后朝路濯擺擺手。 “你能鎮煞,先在這里陪著陸先生,我去找下麒麟和白澤,他們應該有辦法。” 術業有專攻,鎮煞這種事,還是他們瑞獸更擅長一些。 路濯點點頭,看著藺辛匆匆忙忙往外走,到門邊前還不忘回頭囑咐幼崽一句:“記住了,和陸先生的距離千萬別超過兩米啊。” 兩米,也就是床和床周邊一圈。 陸封識身上guntang,路濯本來想打點涼水給他物理降下溫,聞言頓住,再看過去時,小道長已經不見了蹤影。 路濯低頭,重新看向陸封識,后者睡得并不安穩,眉頭緊鎖,似乎是夢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想到剛才的擁抱讓陸封識暫時清醒的事,路濯覺得近距離接觸可能他有好處,想了想,抬手輕輕覆上了陸封識的眉心。 眉皺得這么緊。 是夢到什么了呢? …… 陸封識的夢里是無邊無際的血色。 天上的云像濃稠的血,地上是斑駁的血跡,他沿著路往前面走,一路上一只精怪都沒見到,到處都是燃燒著的烈火,仿佛將人間焚盡,只剩下無數滾落的煙塵。 他停在茫茫煙塵里,不知道該往何處去,這時候,聽到一個聲音從心里響了起來。 “往東南方向走,別停。” 那個聲音告訴他:“那才是你應該去的地方。” 陸封識依著這個聲音,晝夜不停往他想找的,不知道走了多久,看到一座山。 四周血霧沉沉,只有這座山不一樣,它被溫暖的日光籠著,遙遙望去云霧纏繞,一片翠色。 這是霍山。 他在山下看了一會兒,緩步走了進去。 …… 山海客棧。 陸封識走進霍山的同時,小藺道長也去而復返。 他推門進來,身后跟著兩個人,一人是路濯認識的白澤溫融,另一人路濯沒見過,但他給人的感覺和溫融一樣,眉目溫和,一看性格就很好。 這應該就是麒麟陸岐了。 陸封識的煞霧此時已經蔓延出了房間,陸岐來不及說話,幾步走到陸封識旁邊,溫暖的白光從他手里散出來,很快把陸封識籠在了中間。 房間里的溫度驟然升高,不像路濯夢里感受到的那樣灼熱,是那種讓人覺得很舒服的溫度。 溫暖的光點在陸封識身周纏繞跳躍,帶起一片炫目的光帶。 不久,陸岐收回手,藺辛看到首先出聲:“怎么樣?” “煞意反噬程度還好,沒入煞一切都好說,只是他現在的沉睡和昏睡咒已經沒關系了,是神魂在煞意反噬后的自我保護,蘇醒時間未知。” 陸岐說:“現在得先把他身上的煞意鎮一下,我和溫融會在五樓設一個去煞陣,但你也知道,陸封識是燭龍,尋常的去煞陣對他沒什么用,需要靈物加持……客棧有沒有能鎮煞的靈物?” 想鎮燭龍的煞意,那肯定不能是一般靈物。 但不一般的靈物,藺辛印象里確實沒有。 怎么辦? 小藺道長沉思片刻,突然有了主意,把視線轉到了路濯身上。 “你們看……小路行不行?” 第62章 來到客棧的第062天 讓這只小崽崽主陣? 陸歧看向路濯。 燭龍的煞意非一般兇獸能比,房間里到處都是猙獰翻滾著的黑霧,溫融身為瑞獸之首,身上的白光都被這層煞霧吞噬到只剩一點模糊的影子,但路濯不一樣。 他身周纏繞著耀眼的光點,生生把煞霧撕開一條裂縫。 暖暖軟軟的幼崽,是四周暗沉里唯一的暖光。 似乎……也不是不行。 陸歧覺得這是個辦法,那邊路濯也聽到了藺辛的話,尾巴尖尖往下一點:“我可以的,應該怎么做?” “小道長定一下陣法方位,我和溫融把陣法設在那邊,小崽崽坐在中間主陣就好,只是還有一件事……” 陸歧心里有些顧慮:“主陣過程中會有一些不太好的感覺,你真的要來嗎?” 這還是只幼崽,小小年紀就要承受這些,讓人感覺怪心疼的。 “沒關系。”路濯認真說,“我不怕疼。” 不怕疼,倒是很可人疼。 陸歧一顆心驟然軟了下來,忍不住過去揉了揉崽,幾個人在煞霧里等了兩三分鐘,那邊小藺道長終于用八卦盤定好了方位。 “找到了。”藺辛看著八卦盤上的指針,“在小路的房間。” 幾個人循著指針方向走過去,差不多是陸封識臥室的東南方位。 溫融和陸岐開始設陣,去煞陣并不復雜,兩個人一起不到二十分鐘便畫好了。 符陣落在地板上,最中間畫著一道圖紋,被符文眾星拱月般擁在那里,古樸神秘,四周漂浮著暖白色的光點,正好能把一個人纏繞在里面。 “小路,那就是主陣位,你過去坐下就好。”陸岐指了指被光點纏繞的地方,“覺得無法承受的話就給我們說,別難為自己……還有,這個你拿著,或許能讓你稍稍好過一些。” 那是一只纏著白光的小球,上面刻著符文,色澤清透,暖融融的。 路濯接過來,小聲和陸岐道謝后,往前走進符陣,剛坐下,眼前畫面一晃,身上仿佛被密密麻麻的尖刺穿透,帶起尖銳的痛意。 路濯搖晃一下,差點倒下去,藺辛看著一驚:“小路!沒事吧?!” “……沒事。”路濯面色煞白,呼吸急促,強撐著坐了起來,看向同樣擔心看著他的陸岐和溫融,“繼續吧。” 越是溫軟好說話的人,做出決定時就越是堅定。 陸岐和溫融也是這樣的人,自然懂路濯,所以沒勸他,在陣法兩邊坐下,手下散出溫暖的光點,往前覆在了符文上。 陣法光芒大盛,在路濯身周立起一道半透明的屏障,上面隱約有淡金光芒流轉,路濯身上的光點像是受到召喚一般,一點點渡到了上面,耀眼的白光從陣法里破空而出,幾乎把一半的煞霧都沖散了。 但路濯的情況不是很好。 “嗡——” 刺耳的尖鳴聲在耳畔響起,路濯頭痛欲裂,心臟劇烈顫動著,熱度灼熱guntang,血液卻好像是冷的,兩種極端的溫度在他身體里來回撞擊,路濯蜷成一團,懷里的小球滾落在地上,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