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
“但小道長一聽天師府這三個字就暴躁,所以即便此天師府非彼天師府,他還是想和他們爭,處處壓著他們……這也不怪他。”陸吾說,“要是有人想把我的愛人奪去,我肯定要把他挫骨揚灰,以后遇見同名的人也膈應,親近是絕對不可能親近的。” 說這話時,陸吾起了壞心思想嚇幼崽,故意壓低聲音把話說得十分恐怖。 但幼崽并沒覺得害怕,反而認同點了下頭:“我覺得也是。” 我們小路成長了。 再也不是那只會慌亂嚶嚶嚶的小崽崽了。 昆侖山大王很欣慰,抬手拍拍幼崽的肩膀,正好聽到外面嘰嘰在叫他:“行,那我就先去外面給客人上菜了,至于直播,你放緩心情,別緊張,肯定沒問題的。” 幼崽認真點頭:“嗯!” 真可愛真討人喜歡。 陸吾笑起來,擺擺手打算回去上班,要轉身的時候看到路濯懷里晃來晃去的小絨尾,沒經受住誘惑,反手rua了一把后秒速逃離現場。 溜了溜了。 楊戩看了看路濯的小絨尾,似乎也想rua,但他是個正經人,末了沒動手,沉默地走了出去。 他們一走,房間里只剩下最初的三個人。 和蕭玉擔心地看著路濯:“小路,明天的直播……沒事吧?” 有陸先生在,應該沒問題的吧? 路濯自己沒什么底氣,對陸封識卻很有信息,在小崽崽心里,陸先生無所不能,是很優秀很靠譜的人。 路濯這么想著,也不想讓自家好友擔心,于是搖搖頭:“沒事的。” 說完,繼續用那種和蕭玉一看就懂的眼神看著他。 和蕭玉:“……” 該來的總是逃不過。 他欲言又止,悄悄看向陸封識,后者本身也無意聽別人的感情故事和隱私,于是起身:“我出去一下,稍后回來。” 幼崽抱著尾巴,軟軟應了聲好。 陸封識揉揉他,出門給了他們單獨說話的空間。 房間里再次靜了下來。 半晌,和蕭玉把身后的抱枕揪出來抱在懷里,略微扭捏地開了口:“我和應懷州之間……其實是個蠻俗套的故事。” 他揪著抱枕小尖尖,很不好意思的把自己從前的那些事告訴了路濯。 和蕭玉生在一個春天,那是個暖融融的清晨,霍山上冰雪消融,湖水卷起新波,枝頭探出新綠,白絨絨的腓腓崽從傳承里來到霍山山巔,被住在山里的狐貍撿了回去。 狐貍們很喜歡這只軟軟的小崽崽,把他當成家人,悉心照顧他長大,和蕭玉的童年很快樂,歡喜自在無憂無慮,到現在回想起來也不見一點陰霾。 但歡喜溫暖的時光總是不長久。 腓腓是上古妖獸,狐貍們卻只是尋常妖怪,壽命不相等,陪伴彼此五百多年后,狐貍們閉上眼睛,長眠在了那個暖融融的春天里。 有家人的地方,才算是家。 失去家人的和蕭玉,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往哪里去。 他待在霍山上,渾渾噩噩不知道過了多久,終于有一天,緊閉著的門被推開,一人攜著暖光走進來,朝他溫柔地笑了一下。 “我來帶你回家。” 這人就是應懷州,說他和狐貍們定過同和蕭玉的婚約,還拿出了訂婚書。 和蕭玉看了看訂婚書上的落款,確實是狐貍們的筆跡和爪印,便和他走了,最初只是把應懷州當家人,相處時間長了,心里漸漸也生出了那種繾綣的感覺。 溫溫軟軟的繾綣里,兩個人互通心意,訂婚書便成了婚書。 他們一同在婚書上留下名字——和州,應懷州。 和州是和蕭玉的本名,而應懷州從前沒有名字,只把自己的物種應龍當做姓名,他是在和愛的人心意相通后,才擁有了名字。 懷州。 心懷和州。 兩個人甜甜蜜蜜談起戀愛,打算在明年春暖花開的時候成婚,但在離這天到來只剩不到兩個月時間的時候,和蕭玉發現了一件事—— 應懷州之前給他看過的訂婚書其實是假的。 他根本不認識狐貍們,同和蕭玉也沒有婚約,所謂的婚書和上面的筆跡爪印,都是他偽造的。 …… 他騙了和蕭玉。 第56章 來到客棧的第056天 剛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和蕭玉心里驚疑不定,不過很快冷靜了下來。 世間萬事冷暖自知,應懷州看他時眼里那種濃烈炙熱的繾綣愛意做不得假,和蕭玉不會因為一個謊言否定應懷州的所有。 婚約是假的,但愛是真的。 和蕭玉清楚的知道這一點。 他坦蕩慣了,想清楚這些后,沒在心里暗自猜忌,也沒有任由它橫在那里成為兩個人之間的隔閡,而是去找了應懷州,問他要個解釋。 再然后,和蕭玉就知道了一段應懷州從來沒說過的故事。 那是三百多年前的一個冬天,霍山上初雪剛過,山間澄澈寧靜。 和蕭玉很喜歡雪,看到心里歡喜的不得了,想去霍水湖上堆雪人。 小崽崽晃著尾巴,踏著雪一路往霍水湖走,到了湖邊最先看到的不是想象之中無暇的白雪,而是斑駁的血跡,和一條蜷在冰面上的龍。 通體玄色的龍,在白茫茫的雪地里分外顯眼。 這條龍就是應懷州,他受煞意反噬,昏迷在了這里。 和蕭玉生來是瑞獸,狐貍們也把他教得很好,善良治愈,平時在山里看到一只受輕傷的小動物都要幫它一下,更別說這條生命危在旦夕的龍。 應懷州一身煞意,和蕭玉怕嚇到狐貍們,沒把應懷州帶回家,而是帶他去了自己的秘密空間—— 一個只有和蕭玉知道的山洞,小崽崽鬧情緒離家出走的時候經常在那里過夜。 和蕭玉那時候還沒成年,修為不夠,用上所有靈力才治好應懷州,躺在他身邊沉沉睡了過去,再睜開眼睛時,入目一雙璀璨的流金豎瞳。 應懷州醒了。 和蕭玉的秘密空間從此成了應龍暫時的家,他在這里住下,和蕭玉經常去看他,每次去都能在角落看到一束顏色溫柔的花,應懷州還沒從煞意反噬里緩過來,無法出聲,這是他給和蕭玉沉默的溫柔。 一龍一崽日漸熟悉,和蕭玉找他的頻率也漸漸從一天一兩次成了一天十幾次,兩只妖怪一起在山巔看日出和日落,一起到山里堆雪人,一起度過了一段快樂溫暖的時光。 這樣差不多過了三個月,一天清晨,和蕭玉照常用尾巴卷著小花去找應懷州,到了看到山洞空空如也,他想找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走了。 和蕭玉很難過也很不舍,想去找應懷州,卻在這個時候突然意識到,他對這位和自己朝夕相處了三個多月的朋友好像一無所知。 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家在哪里,甚至因為修為壓制,他連對方的物種是什么都不知道。 和蕭玉只能等。 應懷州剛走的時候,小崽崽一天會去他們的秘密空間里看十幾次,期待應懷州只是短暫離開了一小下,還會回來。 但應懷州再沒回來過,漸漸的,和蕭玉去秘密空間的次數開始減少,從一天十幾次減成七八次,五六次,兩三次……直到一次也沒有。 他不知道的是,應懷州其實沒走,只是躲了起來——他意識到自己喜歡上了和蕭玉,可這種喜歡來的不是時候。 應龍生來帶煞,雖然不在兇獸的行列里,但說是兇獸也不為過,骨子里本來就偏執,再加上被煞意反噬,隨著愛意而來的還有一些陰暗不堪的欲望,應懷州怕自己控制不住傷害到蕭玉,這才選擇了離開。 他在和蕭玉看不到的角落里,陪著這只小崽崽一天天長大。 這樣過了幾年,應懷州感覺身上的煞意和心里那種不堪的欲望淡去很多,想去找和蕭玉,卻聽到了他和山里精怪的談話。 “洲洲,你有沒有見過龍?” “龍?見過的,我以前認識過一條龍,把他當成最好最喜歡的朋友,他卻不是這樣,后來不辭而別,很討厭。”小崽崽抱著自己的尾巴,話說得有些委屈,“我再也不想見到他了。” 討厭,再也不想見到他。 這些話太鋒利,讓應懷州瞬間失去和他相見的勇氣,重新把自己隱進了黑暗的角落里。 之后一過三百年,和蕭玉的家人離世,原本活潑可愛的腓腓崽崽把自己關在家里,一點一點沉郁了下去。 應懷州看著心疼,想帶這只崽崽回家,但和蕭玉哪里會隨便和別人離開。 他得找到一個和蕭玉無法拒絕的理由。 琢磨幾日后,應懷州拿著那份假訂婚書,敲開了和蕭玉的門。 再后面的事,和蕭玉也就知道了。 聽應懷州說完這些,和蕭玉有點驚訝,沒想到應懷州就是他以前認識的那條龍。 很可以。 隨意點的話也能算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和蕭玉覺得這樣挺好的,沒怪應懷州,應懷州心里卻有了魔障。 他太在意和蕭玉了,一直擔心謊言戳穿后他會離開,如今害怕的事成真,即便和蕭玉說了不會怪他也不會走,應懷州還是患得患失,他的性格越來越偏執,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一眼看不到和蕭玉就要發瘋,和蕭玉怎么安撫都沒用。 當愛只剩下偏執那一面的時候,愛就成了折磨,會一點一點消磨殆盡。 這樣過了幾個月,成婚時間到了,在大婚的前一天,透過應懷州猩紅的眼睛看到他內心深處的惶恐和濃烈的占有欲時,和蕭玉終于意識到,他和應懷州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兩個人都需要獨立的時間和空間冷靜。 和蕭玉做事從不猶豫,很快把想法付諸實際,于是在隔天,也就是兩個人大婚的當天離開兇犁山,更名換身份在外面東躲西藏,直到前幾天被應懷州找到。 “事情差不多就是這樣。”和蕭玉扯著抱枕的小揪揪,最后感慨道,“怎么說呢?我逃,他追,我們都插翅難飛。” 路濯本來也挺感慨的,聽到他這么說,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是從哪里學來的瑪麗蘇臺詞? 路濯眉眼彎彎,但還是有點擔心,問和蕭玉:“那應先生現在……好了嗎?” 以前的和蕭玉活潑治愈,現在的和蕭玉沉郁壓抑,不用想也是在離開應懷州之后才成了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