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讓他的心也不由自主地緩和了下來,就像幼崽身上的小軟毛。 又暖又軟。 一夜過去,又是晴朗的一天。 窗外清風微拂,萬里無云。 客棧的相親會開兩天,這天依舊不營業,一樓的人也依舊很多。 陸封識走下樓,一眼在角落那邊看到了藺辛幾個人,但是沒見幼崽。 他看了看:“路濯呢?” “應該還沒起來吧。”陸吾舉爪回答,“今天是周日,小路休假,現在年輕人不都喜歡假期睡懶覺嗎?很正常。” 陸封識嗯了一聲,想了想,朝身后的大堂看了過去。 他這一眼著實突然,帶著與生俱來的清冷肅殺之意,讓原本想要上前繼續撩大佬的人都在瞬間止步,不敢過來。 這位是怎么了? 這位為什么突然看過來? 眼神好可怕啊嚶嚶嚶嚶。 是我們說錯什么話了還是做錯什么事了? 妖怪們很是忐忑,之前說話的聲音漸漸都淡去了,周圍一時間無比寂靜。 這么靜了幾分鐘,聽到陸封識的聲音低低沉沉地從那邊響起來。 “你們誰家有幼崽?” 嗯嗯嗯? 妖怪們急忙擺手,表示自己是正經妖怪,不可能做那種有家室還出來相親道德敗壞的事情。 陸封識覺得這些妖怪理解能力真差。 他盡量讓自己保持耐心,重復問了一遍:“我是說,你們誰有和幼崽相處的經驗,自己弟弟meimei和親戚家的幼崽都可以。” 妖怪們一怔,隨即開始用眼神不斷刷屏。 :原來論壇那個《霸道大佬養崽崽》的帖子里說的是真的?燭龍真的開始養崽了? :我一直覺得是真的!之前他還買了好多幼崽需要的東西!有證據的! :那么問題來了,他的崽呢?我怎么一直沒見過? :我也有點好奇,而且……就燭龍這樣兇冷兇冷的性格,居然也真的能找到伴侶?還有了崽崽? 妖怪們內心深處波濤洶涌,表面上風平浪靜,并且試圖給大佬出主意。 “投其所好,給幼崽送點喜歡的東西?” 幼崽不太喜歡單方面接受別人的禮物,強行送的話他會想還,這是在給幼崽添負擔。 不行。 “和幼崽經常談談心,多交流一下?” “……” 沉默寡言的陸先生移開眼睛。 不行。 “帶幼崽出去玩?旅行或者游樂園什么的,應該能很好的促進感情。” 社恐小肥宅幼崽一天二十四小時只想把自己窩在房間里。 不行。 “……” 妖怪們嘰嘰喳喳,很熱情地給大佬提建議,但是一個個都走遠了,至少陸封識是這么認為。 比論壇上那些帖子還不靠譜。 毫無用處。 陸封識意識到自己問錯了人,不想再繼續聽,叫停讓他們繼續相親,重新把自己隱進了角落。 而那邊藺辛已經暗中觀察他很久了。 見陸封識回來,他到底是沒有忍住,把心里那個想問了好幾天的問題問了出來。 “陸啊,我想問你一個問題。”藺辛壓低聲音問他,“你是不是喜歡上我們小路了?” 這是藺辛第二次問陸封識這個問題。 第一次陸封識沉默不言,只留給他一個清清冷冷的背影。 這一次,陸封識終于有了回應。 “你在想什么?”陸封識皺眉,覺得藺辛的想法很不正經,“路濯還是只未成年幼崽,我和他年歲差了多少,怎么可能會有那種想法?” 年齡差的確實很多。 但這有什么問題呢? 藺辛想。 他家那位比他大了也有一萬多歲,還不是早早就盯上了他,又用盡了一切方法帶他回家。 而且要是沒記錯,差不多的話他從前也在自己男朋友那里聽到過。 所以藺辛根本不信:“真的沒有?” 陸封識瞥他一眼沒說話,十分高冷,看起來根本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行吧。 又是這副咕呱咕呱的死樣子。 那就走著看吧。 小掌柜瞇了瞇眼睛,不想再問,打算躺到躺椅上繼續享受生活。 剛一動,眼角余光在樓梯那邊瞥到了一道暖色的身影。 是幼崽下來了。 “小路!”藺辛朝路濯揮手,等幼崽走過來,上下打量他一圈,問,“你這是要出去?” 小崽崽今天戴了一個米色的遮陽帽,背后還背著書包,一看就不是小肥宅打扮。 路濯點點頭:“今天休假,我想回家看一看。” 他說的家自然是福利院。 藺辛在心里憐愛幼崽一番:“你打算怎么過去?” “坐公交。”路濯回答。 大荒街外面315路能直達九州福利院,票價只要三塊五。 很適合小路這種窮學生。 藺辛聽了卻不愿意。 “那怎么行?公交過去得一個多小時吧?車上人那么多,又悶又熱又吵還有韭菜盒子和煙味,萬一再遇上熊孩子哭鬧,事情就更糟糕了……這樣。” 小掌柜擔憂完下結論:“讓陸先生送你去。” 路濯早在剛過來的時候就看到了陸封識,因為一直在和藺辛說話,才沒來得及打招呼。 聽藺辛這么說,獨立慣了的幼崽急忙擺手。 “不用不用,就不麻煩陸先生了,我坐公交挺……” 陸封識微微皺眉,為幼崽話里麻煩這兩個字感到不悅:“不麻煩。” 路濯尾巴往上卷了卷,看他。 陸封識眉頭松開,無意識地放緩了聲音:“我送你去。” 聲音緩和,但語氣強硬不容拒絕。 而小崽崽本來也不是善于拒絕的人,他總害怕辜負別人的好意。 聽陸封識這么說,路濯晃晃尾巴,到底是應了下來:“那就謝謝陸先生了。” 陸封識這次沒應他的謝,輕聲說:“走吧。” 兩個人一前一后走出客棧,畫風像是大家長帶著自家的幼崽去春游。 陸封識的車就停在書店對面,他走過去,先給幼崽打開了副駕駛的門:“上來。” 幼崽很乖巧地上去,等陸封識上來,又很自覺地報上地址:“陸先生,我要去城南的九州福利院。” 陸封識一頓:“九州福利院?” 路濯點點頭,有些羞澀地笑了一下:“就是您開辦的那一個。” 九州孤兒院,隸屬九州集團。 而九州集團的掌權者正是陸封識。 這也是路濯第一次見陸封識,就對他很有好感的原因。 九州福利院沒有參與任何公益和集資項目,它的日常運轉資金都來自九州集團,從某些方面說,福利院的孩子,包括路濯在內,都是在陸封識和九州集團的庇佑和守護下長大的。 路濯感謝陸封識,不僅僅是因為他給了他們這些無家可歸的孤兒們一個家,還因為他守護了他們的尊嚴,沒有揭他們的傷疤。 路濯小學的時候,班里除了他還有幾個在其他福利院生活的同學,他們幾乎每周都要接受一兩次采訪,歌頌別人的慈善和功德。 知恩圖報是應該做的事。 但他們回報的方式,是被迫告訴周圍的所有人,我是一個孤兒,我是被遺棄的孩子,我活著是因為別人的施舍。 他們從此變得畏畏縮縮。 里面還有一個孩子,在路濯小學快畢業的時候自殺了,跳樓。 十一二歲的孩子,身體還那么瘦小,可從他身體里流出的血液卻那么多,浸透地面,在上面留下刺目的猩紅,風雨沖刷了十幾年也沒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