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節
轉身,陳安望向身后人群,足有七八個之多,有男有女,為首的是一位身穿紫衣錦服的少年,面孔白皙,長相俊逸,雖說有些稚嫩,但那不怒而威的雙眼卻顯示著他赫然超群的地位。 “陳宣。”陳安喃喃的喊了一聲,眼神有些復雜。 陳宣是他的堂弟,是他二叔的兒子,而陳宣的父親則是如今的陳家家主。 “你……”為首的俊逸少年先是一愣,繼而驚訝道:“大哥?” “呵……是我,今日祭祖,所以我才回來,不算是擅闖內院吧。”陳安笑的有些勉強,曾幾何時,他才是陳家為首的天之驕子啊,只是如今變得物是人非。 聽到陳安回應,陳宣身后幾人的表情頓時變得凌厲起來,甚至是怨恨,若不是陳安三年前闖下禍事,他們又豈會縮在南山鎮這個小地方粗茶淡飯? 感覺到氣氛有些冰冷,陳安也不多說,朝著眾人微微點頭,轉身而去,若耽誤了祭祖時間,怕是又將留下話柄與人找茬。 畢竟他此刻在陳家的身份有些無奈。 “大哥慢走。”陳宣眼眸閃爍,淡淡道:“我若是大哥,此刻就不用去祭祖了。” “哦?這是為何?”陳安腳步停頓,挑了挑眉角,疑惑道。 陳宣嘿嘿一笑,雙手負于身手,搖頭道:“陳家先祖戎馬一生,光明磊落,鐵血肝膽,這才闖下陳家曾經無限輝煌,而那輝煌與顯赫卻被大哥敗光,你此刻上去祭祖,我陳家祖先豈會安寧?” “你……”陳安目光一變,心中怒火油然而其。 “陳宣說的不錯,你陳安惹下禍事,導致陳家被驅趕,榮耀被奪,更連累我陳家族人被貶,這等恥辱,你有何面目去見陳家祖先。”身后人群中,一位白衣少年語氣尖銳道。 “老太爺也是因為你闖下的禍事受了重傷,如今閉關三年死活不知,你是陳家的罪人,理應自盡謝罪。” “今日決不能讓他上山祭祖,將他趕出陳家。” 眾人的咄咄逼人與憤怒瞬間暴動,人群前方的陳宣笑而不語,似乎極為享受看到陳安難堪的模樣。 “我有沒有資格祭祖,不是你們說的算。”陳安臉色陰沉,隨意撇了陳宣一眼,轉身向后山走去。 “攔住他。”后方人群有人喊道。 話音落,瞬間有三道人影站到了陳安前方,恐怖的波動開始散發,整個花園猶如一處戰場,充滿了血腥與挑釁。 “怎么,想動手打我?”陳安一直壓抑的怒火終于隨著幾人的相逼變得瘋狂,他下意識的握緊拳頭,嘎嘎作響。 “打你又如何,你這陳家的罪人,即便被打死也是活該,更何況三年前你的道種就被廢,此刻與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有何區別?還以為自己是那個在上京城絕世無雙的天才?”那之前說話的白衣青年再次冷笑道。 陳安所在的國度叫“大秦帝國”,這是一個以道求仙的世界,傳說武道的巔峰境界可成為仙人之軀,無病無災,騰云駕霧,長生不死。 每一個嬰兒出生之際,都可由家人替他焚香禱告,向上天求賜“道種” 道種是衡量一個人有沒有資格習武的關鍵,若祈求不到,則一生凡人,歲不過百,若幸運得到上天賜下道種,那便打開了習武求仙的大門,因為只有擁有道種之人才能吸收天地間的道元之力。 所以,武道的第一個境界便是“道種期” 道種期又分為一至九品,每一品的提升,其身軀與力量都會變得更強,到達道種九品一拳之下可碎千斤大石,一步踏出可躍數十丈遠,身輕如燕,早已不是凡人能比,其歲數也將有二百余歲。 曾經的陳安天資如妖,出生三月便求得道種,三歲煉體,五歲成功踏入道種一品,以道元之力循環全身,九歲那年,陳安赫然踏入道種六品,以驚人的速度震驚整個陳家,連閉關中的陳家老太爺都特地出關,只為瞧一瞧這嫡長孫的恐怖。 十三歲,陳安一舉踏入道種九品,成為陳家年紀最小的道種期高手,轟動上京城,連大秦帝國的武皇都忍不住贊了一句“陳家有此子,可長久安寧。” 那一天,陳安多了一個名字,陳長寧,這是武皇的盛贊,是所有人對他的期待。 也是在那一年,陳安惹下禍事,殺了當今武皇第七個皇子,那一天,整個上京城陷入暴亂,武皇下旨,誅殺陳安。 身為大秦帝國兵馬大元帥的陳家老太爺以死相護,武皇念在陳家曾經戎馬功勞,免去了陳安的死罪,但卻將整個陳家驅逐,貶至南山鎮,更廢了陳安的道種,從那天起,陳安成為了廢人,再也無法習武。 所以陳家之人恨陳安,恨不得抽其筋,喝其血,但陳家老太爺還活著,沒人敢妄動,這才導致陳安雖是大少爺,卻如下人一般活著。 眼見陳安默不作聲,那堵在前方的白衣少年更為輕蔑,大笑道:“怎么?不說話了?你不是想動手么,來,我讓你打,你若能打的過我們之中任何一個,我就讓你去祭祖。” 圍觀的眾人放肆大笑,如戲耍野猴一般望著陳安,對他們而言,即便無法殺死陳安,羞辱他一番也是解氣的。 陳安臉色似沉水,自從那件事發生后,陳家之人便再也沒有給過他一份好臉色,即便是自己的親叔叔,也是如此。 沒有人關心陳安為何殺七皇子,他們只在乎自身的利益,和所享受的錦衣玉食。 南山鎮的公子哥與上京城的公子哥,看似一樣,卻是天壤之別。 “你叫陳寒,十五歲,陳家旁系血脈,父親陳清明曾是老太爺手下一名偏將,可對?”陳安直視白衣少年,充滿怒火的眼眸多了一絲凌厲。 那名叫陳寒的白衣少年被陳安看的有些發麻,但一想到陳安被廢了道種毫無修為,頓時傲然道:“不錯,陳清明乃是家父。” “呵……你似乎忘了,當年在上京城陳清明酒醉誤了軍機要事,理當問斬,是我求情,老太爺才杖責八十從輕發落,若不是我,何來你此刻的尊貴。”陳安大聲呵斥,嘴角泛起冷冽的笑容。 陳寒臉色一白,想要反駁,卻是無從出口,當年他才十歲,可他清楚的記得若不是陳安求情,其父陳清明早已身首異處,要知道耽誤軍機可是軍中死罪。 “還有你。”陳安語氣憤怒,看向人群中的一位少女,譏笑道:“陳夢雪,在上京城時,你與葉丞相之子私下曖昧,做出那茍且之事,丟盡陳家臉面,是我姐為你求情,否則你早已被趕出家族,哪來這般大小姐姿態。” 那少女嬌軀顫抖,幾乎站立不穩,原本嘲笑的嘴角變得苦澀,她望著陳安,當年的自己似乎也曾這般孤獨無力。 “還有你陳媛兒,陳飛,陳猛……。”陳安連連指出,搖頭道:“你等當年在上京城受人欺負,我身為大哥,哪一次不為你等出頭,滴水之恩不求涌泉相報,但亦無需落井下石。” 陳安的最后一句,幾乎是吼了出來,他的雙眼泛紅,更有些濕潤,他不后悔三年前的事,他只是心冷,曾經視他如兄長的族人都是那么刻薄么。 “人在做,天在看,我陳安無愧于心。”陳安說完,最后瞧了一眼瞇眼沉思的陳宣,他這個堂弟,城府太深,攻于心計,心胸更是極為狹隘,他要的無非是趕走陳安,那么陳家下一任家主的位置將由他繼承。 等到陳安離開,所有人這才回過神來,陳宣輕輕摩挲大拇指上的扳指,怪笑道:“不愧是陳家曾經的天才啊,被廢了道種,依舊這般氣勢凌然,嘖嘖,真是厲害。” “可惜啊,只有你消失了,下任家主才會輪到我,就像十五年前大伯消失,這家主才輪得到我父親。”陳宣望著陳安的背影,邪邪一笑 后山,人滿為患,從山腳開始皆由陳家弟-子守衛,陳安來到山頂之時,祭祖已然正式開始。 陳家祭祖,也是按身份次序分先后,從前都是老太爺領著四個兒子先開始,然后才是陳安,陳宣等第三代嫡系血脈,但十五年前陳安的父親失蹤,老太爺如今又在閉關,所以這第一人祭祖便落到了當今家主“陳象和”的身上,也就是陳宣的父親。 此刻祠堂內,陳象和焚香禱告,所有人按次序排好,之前在后花園的陳宣等人如今也老老實實不敢妄動。 “陳家先祖在上,不肖子孫象和叩拜,祈先祖佑我陳家子孫安好,災禍相避,更求先祖佑我父親傷勢康復,不在困苦。”陳象和神情虔誠,三拜之后起身,將焚香落入香爐之中。 “請三爺祭祖。”祠堂內一位負責祭拜事宜的管事小聲喊道。 三爺,是陳安的三叔,名叫“陳云狂”,當年也曾是大秦帝國的先鋒戰將,身材高大,氣勢凌然,虎目之中帶著令人不可直視的威嚴。 與陳象和的內斂不同,陳云狂就像一柄鋒利無邊的寶劍,隨著他的站出,祠堂內的氣氛也一下子變得暴動,那管事忍不住退后一步,這種威壓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 第551章 羞辱 等到陳云狂祭祖完畢,那管事再次喊道:“請四爺祭祖。” 祠堂外,陳安站在人群后方,眼神變得柔和,他看到一位身軀修長,面孔清秀的男人正在彎腰焚香,那是他的四叔,陳洛書。 當年發生那件事,以陳象和為首的陳家族人不惜大義滅親,準備親自將陳安送去皇宮由武皇發落,只有陳洛書,第一個擋在陳安身前,不惜與整個陳家為敵。 “小安是大哥唯一的兒子,是我陳洛書的親侄兒,要我看著他死,我做不到。” “你們若想帶走小安,那便先殺了我。” “小安,快跑,四叔為你斷后,走了就永遠別回來。” 那個男人沒有二叔陳象和的地位,沒有三叔陳云狂的勇猛,他文質彬彬,一身書生氣質,甚至都不曾習武,即便最后陳安依舊被廢了道種,可在他心里,四叔是除了老太爺之外最護著他的人。 “四叔,這幾年你過的還好么。”陳安喃喃自語,眼角劃過一抹回憶。 等到陳洛書祭祖完畢,陳安連忙向著人群穿過,身為陳家長孫,下一位祭祖的便是他了。 可,讓陳安沒想到的是,那主持祭祖儀式的管事竟然直接喊出:“下一位,陳宣祭祖。” 穿梭在人群中央的陳安渾身一僵,原本就蒼白的臉孔格外白皙,但只有他自己清楚,那份看似毫無波瀾的神情下隱藏著多大怒火,幾乎猙獰。 所有人對管事的安排似乎已經默認,但陳安知道,若沒有陳象和的吩咐,就算借一個膽給這管事他也不敢這樣做。 沒等陳安怒氣爆發,方才祭祖完畢的陳洛書卻是冷笑一聲,望著那管事寒聲道:“陳三,你怕是瞎了眼吧,陳家嫡長孫可是陳安,何來陳宣為首。” 名叫陳三的管事眼皮直跳,不著痕跡的望了一眼陳象和,吞吞吐吐,他確實聽從了陳象和的吩咐,可他只是一名旁系管事,根本不敢得罪陳洛書,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回答。 “呵呵,四弟莫要惱火,原本這小一輩祭祖是由陳安為首,可如今時辰已到,他依舊沒出現,怕是根本沒臉出現在祠堂之內擾亂先祖安寧。”陳象和無關痛癢的笑道。 “二哥真是糊涂,這陳三連名字都沒喊,又豈知陳安沒到?”陳洛書轉身,朝著祠堂外的人群喊道:“陳安可在。” 陳安下意識的跨出一步,剛想說話,整個人突然一頓,因為就在此時,二道冰冷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隱約中滿含殺意。 一道目光來自陳象和,另一道則來自人前的陳宣。 這是警告,是毫不隱藏的殺意,意思很清楚,那就是不準陳安去祭祖。 “不想我祭祖,偏偏又叫下人喚我前來,這陳象和分明是要我知難而退,主動讓出嫡孫之位,到時一旦陳宣替我祭祖,我在陳家就更沒地位了,當真是好算計啊。”陳安心中抽緊,猛的向前跨出道:“陳安在。” 隨著陳安話音落下,所有人齊齊轉身看向他,一時間竊竊私語。 有人偷笑,有人嘲諷,但更多的人是滿眼期待,似乎等待一場好戲的開場。 “二哥,你看,我就說小安這般孝心是不可能不來祭祖的。”陳洛書長噓一口氣,笑意醇厚,他朝著陳安輕輕點頭道:“小安,還不前來祭祖。” “是,四叔。”陳安點頭。 擁擠的人群自動散開,陳象和隱藏的殺機更為濃郁,突然開口道:“慢著。” “怎么,二哥難不成還想親自迎接小安?”陳洛書神情玩味,他在家族無所事事,從前也是這般逍遙自在,但不代表他不清楚家族內部的勾引斗角。 “他配么。”陳象和冷哼一聲,目光投向祠堂外面,大聲道:“三年前陳安所犯之罪大家都清楚,是他連累陳家,是他連累我們,更是他連累老太爺重傷閉關,這等危害家族利益之人哪來的資格祭祖。” “我陳家族規,凡危害家族聲譽與利益者,一律趕出家族,老太爺心軟,保住了他的性命,但老夫身為陳家家主,決不能讓此孽子擾亂先祖安寧,破壞族規。”陳象和大手一揮,沉聲道:“所以老夫再三考慮決定將陳安趕出陳家,你等可有異議?” “家主英明。”所有人齊齊開口,響徹云霄。 人群前方的陳宣更是笑容燦爛,被趕出陳家,那么這輩子就休想再回來了。 “二哥,你瘋了不成,父親當年都不曾怪罪陳安,你將小安趕出家族,此事父親又可知曉?”陳洛書滿眼震撼,他實在想不到陳象和會來這一出。 “父親重傷三年,如今是死是活我等都不清楚,這一切都是這個孽子惹來的,老夫如今身為陳家家主,掌控陳家所有事務,老夫的話便是老太爺的話,更何況所有族人毫無異議。”陳象和尖銳反駁道。 “你……”陳洛書臉色鐵青,看著另一旁冷眼觀看的陳云狂道:“三哥,你倒是說句話啊。” “我又不是家主,說了頂個屁用。”陳云狂虎目一瞪,有些復雜的望著陳安,嘆氣道:“二哥也只是以事論事,父親閉關三年,現在傷勢不但沒好,似乎還在加重,這些都是陳安三年前惹下的禍根。” 人群中,陳安心頭一顫,爺爺的傷勢仍舊在加重么,一想到那個老人疼愛的目光,陳安就格外內疚。 “用陳家的落敗,自己的未來,更連累爺爺重傷,以此換取jiejie的自由與幸福,值得么。”陳安心中滿是苦澀,聽到爺爺傷勢加重,他第一次對三年前所做的事情產生了動搖。 陳安的jiejie叫陳云瑤,比他大二歲,自幼天姿國色,容貌傾城,琴棋書畫無一不通,是上京城有名的才女,也是無數少年暗中愛慕的對象。 七皇子便是那無數少年中的其中一個,若單論家世與地位,七皇子無疑是最有可能成為陳云瑤夫婿之人,其長相俊秀,風度翩翩,陳家老太爺也樂于看見與皇室聯姻,如此一來,陳家在上京城的地位就更加不可撼動了。 可這七皇子偏偏風流成性,視情感如兒戲,但凡被他看上的女子,不惜一切辦法去爭奪,俘虜美人心后只是戲耍,然后將之拋棄,視女子貞潔如玩物。 但因為其身份,武皇又特別寵愛與他,往往被其傷害的女子皆肝腸寸斷,以淚洗面,卻毫無辦法。 陳云瑤是陳家大小姐,自幼在上京城長大,又豈會對七皇子的所作所為毫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