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節
這一刻,我心如亂麻,我一直在提防白虛,卻從未想過他會將玄清竹的秘密公之于眾。 不過仔細想想,我又覺得可能性不大,玄清竹擅自逃離青丘禁地,白虛已然失信于女媧娘娘,又豈敢將這個秘密坦白于世? 所以最大的可能性是白虛將玄清竹的秘密告訴了顧幽篁和顧眠風幾位青丘長老,至于剩下的青丘族人應該還是瞞在鼓里的。 但即便如此,我與顧幽篁的關系也將因此而變得復雜。 或許顧幽篁愿意放棄凝聚九尾的機會護我平安,但其他人呢?顧眠風幾位青丘長老又是怎么想的?要他們眼睜睜看著青丘從此衰落? 這關乎的不只是顧幽篁,而是青丘的未來。 另一方面,白虛既然愿意將這個秘密告訴顧幽篁等人,顯而易見,是要顧幽篁與我撇清關系。 我不清楚顧幽篁受命白虛是形勢所逼,還是心甘情愿,可從我身份暴露的那一刻起,我和她之間的關系似乎再也不可能回到從前。 想到這里,我整顆心似被繩索束縛,揪心的疼,疼的我心神大亂腦海一片空白。 我跌跌撞撞的走回房間,失魂落魄,迷茫無助。 從傍晚坐到深夜,從深夜坐到黎明。 這一夜,我什么都沒有做,沒有療傷,沒有和崇生說話,更沒有任何動作。 我只是安靜的坐在椅子上,想著從前老灣村的生活,想著后山那片青竹林。想著我第一次見到顧幽篁,第一次陪她吃早餐,第一次親吻她,第一次牽她的手。 所有的往事不受控制的涌入腦海,我下意識的伸手想要抓住那塊從小掛在脖子上的竹牌,卻猛然發現涂山氏一行,這塊一直陪著我保護我的竹牌已經化為灰燼了。 “這是老天給我的提示嗎?”我喃喃自語,嘴角掀起一抹苦澀。 我多么希望自己只是陳安啊,凡胎rou體的陳安,不是什么玄清,也和青丘沒任何瓜葛。那樣的我,起碼是自由的,安穩的,不會像現在這般痛苦。 新辦的手機號我只給家里打過電話,也只有我媽和龍老知曉我還活著,我媽不會玩手機,更躲不開那些監視她的人,那么發短信給我的只有龍老。 再次看了遍短信,將那個可以幫助我的聯系號碼記在心里,隨后我將短信直接刪除。 不管以后的路該怎么走,至少現在的我只能龜縮在青山鎮。 早上八點,崇生準時打開店門,順口問我想到辦法沒。 我告訴他下午給他答復,我不清楚這個能給我幫助的人是誰,可既然是龍老給的,那就應該信得過。 當然,以防出現什么問題,在撥打這個電話之前我還得做一件事。 現在的手機都有來電歸屬地提示,青山鎮屬于吉西省,萬一這個給我發短信的不是龍老,所給的電話號碼也是陷阱,我就無意間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相比于華夏大地,區區一個省份就要小上很多,白虛找我自然就會更加方便。 所以我新辦的手機號不能用,要用也得用外省的號碼。 青山鎮有沒有倒賣黑戶手機卡的販子我不知道,也找不到他們隱藏在哪。但六百里外的縣里肯定有,價格會比營業廳貴上一點,對現在的我而言是最好的選擇。 告知了崇生,順便從他手里拿了一千塊錢現金,我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店鋪內。 以我現在的修為,哪怕我的傷勢還沒恢復,區區六百里也不過七八分鐘,這還是我有意放慢速度不想引起其它精怪的注意。 到達縣城之后我直接去了縣里的車站。 任何城市的車站都是藏龍臥虎三教九流所聚的最佳場所,在這里,坑蒙拐騙無處不在。尤其是那些落后的城市,因為監管力度不夠,這些“討生活的”大俠往往能過的有聲有色。 無家可歸的老太婆,抱著孩子迷路的外地人,錢包丟失跪地哭泣的大學生,老人患癌沒錢醫治的孝子…… 所謂的“人間慘劇”無時無刻都在上演。 我花了半個小時尋找聯系販賣黑戶手機卡的販子,一千塊錢五張卡,還特么的不給還價,這比我想象中貴了很多。 但沒辦法,這些手機卡是我目前急需所用的。 第370章 有女自青丘 十二月底的青丘總部白雪皚皚,鵝毛般的雪花從天降落,落在本就常年積雪的雪湖之中,引的湖中魚兒爭相啄食,蕩起圈圈漣漪。 岸邊的涼亭中,一位容顏絕美的年輕女子慵懶的靠在躺椅上,身裹厚實絨毛軟毯,清澈的眸子直視前方,卻又略顯渙散,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就那么愣愣的望著雪湖,望著雪花一片一片的掉落,始終沒有任何動作。 在女子的左手邊站著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這老者半彎著腰,面無表情,時不時的看向雪湖,繼而發出一聲輕嘆。 雪越下越大,湖中的魚兒爭相躍出水面,似將那雪瓣當做蟲兒貪婪的吞食。 靠在躺椅上的年輕女子或是感受到一抹冷意,將絨毛軟毯裹的更緊,勾勒出毯下曼妙妖嬈的身段。 白發老者目不斜視,抖了抖嘴唇,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沒有出聲。 “風長老?!蹦贻p女子輕輕喚了一聲,自言自語道:“我都忘了多少年沒有吃過這雪湖中的雪魚了,記得第一次偷吃雪魚的時候還被父親發現了,罰我面壁半個月呢。” 被稱作風長老的白發老者會心一笑,挺直腰板說道:“老族長也是為了大小姐好,雪魚體內雖說蘊藏一抹靈氣,但終究沾染了俗世氣息,大小姐身懷九尾烙印,又是天生靈體,不吃為好。” 年輕女子抿唇附應道:“是啊,父親也是這般說的,所以打那以后我就真的再也沒吃過雪魚。不止是雪魚,離開青丘的幾千年我甚至連葷腥都沒沾過。” “心若磐石方可成就無上大道,大小姐心智堅定,是青丘之福。”白發老者語氣誠懇的說道。 年輕女子嗤笑一聲,似自嘲,似不屑,又似默認。 她掀開身上的絨毛軟毯,一襲素雅白色長裙站起身來,右耳上一枚鳳凰頭尾銜接的耳環輕微晃動,傾城絕世。 “可我現在真的很想拿雪魚燉湯喝呀?!蹦贻p女子嘀咕一句,只見她右手翻轉,朝著雪湖輕輕一拍。 “崩?!?/br> 湖面震蕩,肥碩的魚兒仿佛受到指引般跳出水面懸浮半空,又以極快的速度落向涼亭外圍。 “大小姐?!卑装l老者哭笑不得,卻又無可奈何道:“這些活還是讓輕言丫頭來做吧?!?/br> 說罷,老者以口傳音,不消片刻,一位身穿青衣的妙齡少女飛了過來。 “哇,我可是好久沒喝過雪魚湯了?!鼻嘁律倥仓痤侀_,落地的瞬間玉手一揮,鍋碗瓢盆赫然整齊有序的出現在涼亭中。 白發老者眼神微瞪,冷哼道:“修煉的時候也不見你這么勤快?!?/br> 青衣少女噘嘴,委屈卻又理直氣壯道:“明明是您叫我來的,不然我再回去修煉便是?!?/br> “你啊……”白發老者伸指微抖,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連連擺手道:“去吧去吧,今天讓你吃個夠?!?/br> “嘻,謝謝父親?!鼻嘁律倥奸_眼笑,手腳麻利的將涼亭外的雪魚收拾干凈,升起爐子小火慢燉。 另一邊,容貌傾城的絕美女子笑而不語,她再次坐到了躺椅上,順勢蓋上絨毛軟毯,呢喃道:“若是他在這就好了,他一直想喝青丘的雪魚燉湯,可惜啊,我答應他的不曾做到,是我食言了?!?/br> 蹲在爐子旁的青衣少女耳垂跳動,扭頭問道:“大小姐是想姑爺了嗎?” “你不說話沒人拿你當啞巴。”白發老者怒斥道。 青衣少女脖子一縮,又有些不服氣道:“我才不是啞巴,我也想姑爺了。” 白發老者還想訓斥,躺在躺椅上的絕美女子阻止道:“青丘或許不是曾經的青丘了,但我顧幽篁還是曾經的顧幽篁,陳安是我的未婚夫,一直都是?!?/br> “大小姐。”白發老者急聲道:“隔墻有耳,還請大小姐大局為重。” 名叫顧幽篁的絕美女子面露譏誚:“大局?現在的青丘何談大局?” “涂山氏被陳安所滅,余下族人不過百數,盡數歸順我青丘。剩下蘇氏一族螳螂擋臂自不量力,收拾它也是早晚的事?!?/br> “可偏偏這個時候白虛老祖橫插一手,以天下靈狐出青丘之言勸服蘇氏加入青丘,更給了蘇北疆爭奪青丘族長之位的機會,連顧年這個青丘叛徒都寬容放過。如此一來,現在的青丘表面上勢力驚人,可私底下照樣分成三股勢力,各自為政,心懷不軌,烏煙瘴氣?!?/br> “這不是大局,是大亂?!鳖櫽捏蛎嫒艉恼f道。 顧眠風面色蒼白,急忙在涼亭內設下防御陣法以防旁人窺聽,大汗淋漓道:“大小姐慎言,青丘本就是白虛老祖親手所建立,他的選擇我等后輩自當遵從,當然,也反抗不了?!?/br> “再則,不管是蘇氏還是涂山氏,曾經都是青丘的族人,如今回歸也只是落葉歸根,即便心有異心也不足為懼,只要白虛老祖還念著青丘,誰也不敢再做出大逆不道之事。” “至于給蘇北疆爭奪青丘族長之位的機會,此事……”顧眠風說到這言辭略顯猶豫,吞吞吐吐道:“白虛老祖的意思很明顯,您與蘇北疆二人誰先找到玄清竹,誰就是青丘族長?!?/br> “這不公平?!鼻嘁律倥欇p言插嘴道:“青丘自老族長離世傳于大小姐,何曾輪到他蘇北疆趁虛而入?大小姐為青丘族人嘔心瀝血,幾次三番差點死去,蘇北疆暗算大小姐不說,又為青丘做過什么?” 說到激動處,顧輕言氣的眼眶泛紅輕聲哽咽道:“白虛老祖明知大小姐與姑爺的關系,偏偏還這般下令,這擺明了是要大小姐主動讓位,若是如此,呆在青丘還有什么意義。” “混賬,你住口?!鳖櫭唢L勃然大怒:“老祖做事又豈是我等能妄加悱惻的?給我滾回去面壁思過?!?/br> 顧輕言倔強的仰著腦袋,眼淚汪汪道:“父親,我只問您一句,若您知曉了姑爺的下落,是否會將此事稟報老祖?” 顧眠風眼神閃爍沒有說話,繼而轉移話題面向顧幽篁道:“大小姐,老祖并沒有讓您拱手將青丘族長之位讓于蘇北疆的意思,他是要您大義滅親,斬斷情絲,以青丘為重,以族人為重?!?/br> 顧幽篁瞇起好看的眸子,微微撇了眼義正言辭的顧眠風,聲音清冷道:“以風長老的意思,我該如何去做?” 顧眠風輕走幾步,似在思索,半晌抱拳回道:“自是不能讓蘇北疆先找到玄清竹,否則青丘的大權落在他的手中,我們這一脈就難以維持了?!?/br> 見顧幽篁沒有反駁,顧眠風繼續說道:“姑,陳安的身份是青丘至寶玄清竹確實讓人出乎意料,但為了大局著想,還請大小姐放下兒女情長,論手段,我們找到玄清竹的機會可比蘇北疆要強上不少。” “只要大小姐心系青丘,我相信青丘族長的位置誰也搶不走?!鳖櫭唢L自信滿滿道:“所以我們要在蘇北疆之前找到玄清竹的下落,這不僅是為了青丘,更是為了大小姐自己?!?/br> “父親。”顧輕言淚如雨下:“您當真想看到姑爺被白虛老祖抓回青丘過那生不如死的日子嗎?您就一點不記得姑爺的好嗎?您別忘了,當初在京都,若沒有姑爺相助,您這一身修為是恢復不了的?!?/br> “都說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姑爺為青丘做了多少事情我們看在眼里,更心知肚明?!鳖欇p言慘笑道:“就拿涂山氏一行來說,若不是姑爺及時趕到,您和鏡心長老怕是得死在地牢之中。” 顧輕言的話讓顧眠風臉色一變再變,其收斂的氣息變得冷冽道:“你這是女兒對父親該有的態度?” 顧輕言寸步不讓,揉著通紅的雙眼說道:“我只知道很小的時候您就教導我,有恩必報,絕不做落井下石之事。” “呵,好,很好?!鳖櫭唢L氣急而笑:“你們一個個意氣用事,難不成非得看到青丘落于蘇北疆之手不成?” “廳長老不愿和姑爺為敵,鏡心長老推脫閉關療傷,大小姐陷入情網無法自拔,連我自己的親生女兒都在責怪我無情無義。” “是啊,我顧眠風是個見風使舵的小人,自私自利,忘恩負義,可我敢拿神魂精血立誓,我顧眠風所作所為都是為了大小姐,為了青丘,為了老族長當年囑托。” “姑爺對我有恩,我顧眠風此生銘記,可相對于整個青丘而言,我寧愿做那無恥小人?!?/br> “大小姐恕罪,老奴告退。”顧眠風彎腰一拜,身影消失在涼亭中,只剩那未曾散去的自嘲余音久久凝聚。 顧輕言哇的一聲哭出聲來,她蹲在地上,捂著臉頰嚎啕大哭:“為什么要這樣,為什么呀?!?/br> “是啊,為什么會這樣?!鳖櫽捏蚓従忛]上雙眼,淚水悄然滑落,落在那毛絨軟毯上帶著無法訴說的苦楚。 情之一字,不知所起,不知所棲,不知所結,不知所解,不知所蹤,不知所終。 愛了便是愛了,哪怕明知無果,卻依然不想放手。 第371章 聰明的葉擷之 十二月底的青山鎮沒有下雪,但冬日的寒冷卻不曾忘記這個落后偏遠的小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