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魔女-11
“滴答、滴答、滴答……” 隱隱約約中,藍恬聽到了水滴落在地上的聲音。 她猛地睜開眼,在黑暗中坐起身,按亮了床頭燈。 這段時間藍恬都有些精神衰弱,經常失眠到凌晨,即便勉強睡著,也只是淺眠,很容易就會被一點兒風吹草動驚醒。 藍恬的父母都以為女兒是還沒能從未婚夫被害的打擊中回復過來,只有藍恬本人知道,令她每日都擔驚受怕、寢食難安的究竟是什么。 滴水聲在燈光亮起后就停止了。 藍恬坐在床上,死死揪住被子,豎起耳朵全神戒備地聽了三分鐘。 再沒有任何聲音響起。 藍恬松了一口氣,重新躺回到了被窩里。 她伸手想要關燈,但在觸碰到按鈕的時候又改變了主意,只將燈光略略調暗了一些。 閉上眼之前,藍恬又警覺地環視了一圈,確定過房間里沒有異常,才終于安下心來。 但她還沒來得及重新醞釀睡意——“滴答”,是水滴落地的聲音。 藍恬一骨碌從床上坐了起來。 “滴答。” 又是一聲滴水聲。 這次她總算循聲找到了聲音的來源。 梳妝臺上的一只花瓶不知何時裂開了一條縫,有水滲出來,水漬已經淌到了桌子邊緣。 藍恬最近本來就心情抑郁不安,好不容易睡著,便被漏水的花瓶弄醒,簡直令她煩躁到了極點。 她強忍住想要將花瓶砸碎的沖動,掀開被子翻身下床。 藍恬邁出了一只腳。 “啪!” 毫無心理準備的,她一腳踩在了什么濕濕滑滑的東西上。 藍恬本能地低頭一看。 她驚駭地發現,自己的腳下竟是一灘鮮紅而粘稠的液體。 雖然屋內的光線不太亮,但這個液體的顏色和觸感,立刻就會讓人聯想到“鮮血”二字。 藍恬張大嘴,尖叫卻卡在了嗓子眼里,喉頭只剩“赫赫”的氣音。 她本能地縮回腳,蹭一下跳上床,無可避免地將那些刺目鮮紅蹭到了被子上。 “不、不對!” 藍恬的腦中一片混亂,她一邊哭一邊崩潰的尖叫: “怎么會有血、這里怎么會有血!?” 就在這時,她沾了血的被單忽然往下一陷。 感覺到了突如其來的牽拉力,藍恬條件反射的側頭一看,頓時嚇了個肝膽俱裂。 一只手正扯住她的被角,將薄薄的空調一寸一寸地往下拽。 藍恬全身抖如篩糠。 她明明非常恐懼,卻像中了石化咒的雕像一般,僵硬在了床上,全然動彈不得,只能睜大一雙淚水漣漣的眼,死死地瞪著那只拉扯自己被單的手。 很顯然,那是一只女人的手。 手形纖細,骨節不顯,手腕伶仃。 但此時,這只形狀優美勻稱的手上面沾滿了泥垢和血跡,臟得看不出肌膚的本色。 “嗚——” 藍恬絕望地從喉嚨里擠出一聲哽咽。 然而更令她絕望的事還在后面。 因為緊接著,另一只手也攀上了她的被子。 先是兩只手,然后是兩條胳膊,再就是一顆亂蓬蓬的腦袋…… 一個女人像擠牙膏似的,從藍恬只有十公分的狹窄床底擠了出來,如同一只壓扁了的大蜘蛛一樣,手腳并用,緩緩地、一步一步爬上了她的床。 “嗚——不——” 藍恬已經嚇得徹底癱軟了,整個人陷在了床褥中,連逃生的勇氣都蕩然無存。 女人爬到了她的身上,沾滿泥與血的雙手前伸,掐住了藍恬的脖子。 窒息的痛苦中,藍恬像一條離水的魚一樣,拼了命地張大了嘴。 她想求饒,想道歉,想哭喊,想呼救。 但她連哪怕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 凌晨三點,北泉撐著黑傘,和衛復淵并肩從藍恬的別墅里走出來。 “……就這樣把人扔在那兒不管,真的沒問題嗎?” 已經走出了二十米,衛復淵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身后的大宅一眼。 “沒關系,她那兒剩下的事不歸我們管了。” 北泉連余光都沒往后瞥一下: “明天自然有應該管的人去找她的。” 衛復淵“哦”了一聲。 往前走了幾步,他又問: “你為什么不直接讓我去看藍恬的記憶,而要用這么迂回的方法?” 北泉側頭看了看自家助手: “我還以為你很討厭看別人的記憶呢。” 衛復淵:“確實是不太喜歡。” 融入他人記憶中的感覺實在太奇怪了,那種全身被某種粘稠的液體包裹住的觸感,每一次都讓他起一身雞皮疙瘩。 而且北泉需要他看的通常都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前兩回的死前體驗就不提了,即便是用道具師的視角去看顏霜霜,也沒能讓他享受到欣賞美女的快樂,事后回憶起來,只剩“詭異”二字可以形容。 但他不樂意看,和北泉認為“不需要他看”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 衛復淵也說不清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反正,他就是希望北泉覺得他很有用,就是想讓北泉盡量多依靠自己。 “但看一看也很方便嘛……” 衛少爺給自己找了個挽尊的理由。 “哈哈。” 北泉笑了起來。 “當時我們還不知道藍恬在這個案子里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想要查看她的記憶也不知道應該何從截選,總不能讓你將她這幾個月經歷的事從頭到尾擼一遍吧。” 北泉頓了頓: “所以干脆用夢魘令她陷入噩夢之中,嚇了個好歹之后,心理防線徹底崩潰,就什么都招了。” “哦。” 衛復淵點了點頭: “原來是這樣。” 大少爺滿意了,心中那點兒糾結散去,又精神抖擻了起來。 北泉側頭看了看衛復淵。 他心說,普通人哪怕只經歷一次靈魂出竅,也得在床上躺大半天起不來。也虧得你八字奇硬,又有功德金光護持,兼之身強力壯,才能經得住我把你的命魂跟球似的拍出來又塞回去,來回折騰還能活蹦亂跳的。 ——再說了,等會兒還不知要不要再拍你一次,還是悠著點,把機會留在最需要的時候吧。 當然,這些話,北泉覺得,就不必說給衛少爺聽了。 兩人離開藍恬的別墅以后,沒有直接回“三途川”,而是馬不停蹄轉道去了另一個地方。 這一次,他們的目的地是城郊的明臺山。 明臺山雖叫“山”,但論高度,其實只能算是丘陵。 它位于奉興市東郊,古時候是皇家園林的選址,現在則改建成了公園,算是這座歷史悠久的古城周邊幾十個可供選擇的景點中不太出名的一個。 衛復淵開車,北泉坐副駕駛,兩人花了一個多小時才到達明臺山。 深更半夜,公園當然沒開門。 北泉和衛復淵撐著傘,大搖大擺地從正門進去,按照藍恬剛才告訴他們的情報,往明臺山的后山走去。 這時已是凌晨四點二十分了。 明臺山的后山很大,而北泉想在天亮前結束這件事,所以他放出了管狐素影來幫忙。 雪白的小狐貍像一陣風一樣躥進黑夜之中,一閃便不見了蹤影。 十五分鐘之后,它折返回來,在北泉身邊轉了兩圈。 北泉對衛復淵一笑: “找到了。” 管狐素影帶著二人一路跑到了后山北坡。 奉興城的可去之處實在太多了。 明臺山本就不是熱門景點,加之可看的可玩的基本都集中在前山,后山平常就是連節假日都沒多少游人會來的地方。 北坡這里除了參差錯落的松柏和灌木之外,就只有一座小亭子而已。 但就在臨晨時分,四野無人的郊區公園里,一座青瓦紅柱的小亭子中,竟然坐著一個年輕的女人。 此時此地,一個姑娘孤零零呆在半山坡的一個破亭子里,哪怕是心再寬的人,都會不由自主地想到“見鬼了”這三個字。 衛復淵遠遠看到她時,就不由得猛一哆嗦。 不過他眼前的女人,跟他曾經在鬼片里那種穿一身白衣或紅衣,披頭散發的女鬼形象完全不一樣。 坐在亭子里的姑娘穿著一條淡青色的連衣裙,長卷發梳成馬尾,背影看起來十分干凈整潔,半絲不顯狼狽。 “莫雨晴。” 北泉開口叫了一聲。 涼亭里的女人應聲回頭。 看到對方的臉之后,衛少爺偷偷的舒了一口氣。 亭中之人確實是莫雨晴無疑。 與她在檔案資料中的形象一樣,莫雨晴長得很漂亮。 哪怕是在黑夜中,周邊只有昏暗的路燈光,兩人也能看出對方化了淡妝,眉梢眼角都透出了精心拾掇過后的艷麗與精致。 莫雨晴定定地盯著北泉和衛復淵看了片刻,又轉過頭去,好像對他倆的出現毫不關心一般。 北泉一點都不在乎姑娘的冷漠,自顧自走到涼亭邊,手一撐,直接越過欄桿翻了進去,坐在了莫雨晴身旁。 “你在這里做什么?” 北泉開口問道。 莫雨晴一側頭,似乎正在認真地思考北泉的問題。 “嗯,我在等人……” 她沉默了足有一分鐘,才輕聲回答。 莫雨晴一開口,北泉和衛復淵都聽出來了,她的聲音確實跟他們在熱線電話里聽過的小青的聲音一模一樣。 “哦?” 北泉笑瞇瞇的追問: “你在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