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魔女-08
5月2日,星期天。 北泉和衛(wèi)復淵兩人在吃過早飯之后就出了門。 他們要見的正是昨天在婚紗廣告現(xiàn)場有過一面之緣的道具師謝先生。 想要把人約出來很容易,北泉只是給他打了個電話,并提到他有個朋友也聽說過顏霜霜,道具師立刻就表現(xiàn)出了超乎尋常的熱情和低到了不可思議的警惕心。 當北泉說在電話里三言兩語很難說清楚之后,謝先生表示可以見面詳談。 北泉把見面的地方約在了附近一個公園里。 出門前,衛(wèi)復淵曾經問過他為什么選在公園這種露天場合,像上次那樣找家能坐下的小店豈不是更好嗎? 北泉聞言,瞇起眼,又露出了那種狐貍一樣高深而狡黠的笑容。 他什么都沒說,只是拍了拍衛(wèi)復淵的肩膀,就拎著自己的手提箱和長柄黑傘出門去了。 二人跟道具師約的見面時間是早上九點。 不過北泉特地早到了十五分鐘,在見面地點附近繞了一圈,不知干了些什么。 “就在這里?” 衛(wèi)復淵跟在北泉身后,十分疑惑。 早上的公園其實很熱鬧。 兩百米之外的廣場上有二十多個大嬸大娘,分列成兩隊用《小蘋果》和《一路驚喜》隔空斗舞;兒童游樂區(qū)有大群的小崽子在撒歡胡鬧;還有些散步的老年人和晨運的年輕人正繞著公園綠化帶的外圍活動。 而北泉避開了所有這些人群密集的場所,在溫室后方的背陰處找了片人跡罕至的草坪,還專門選了張掩藏在棕櫚樹后的長椅。 因為這地方確實不大好找,所以又過了十分鐘之后,那姓謝的道具師才找到了兩人。 北泉站起身,笑瞇瞇地跟對方握了手。 但謝先生完全不關心這些虛禮,一張嘴就是: “你們真的有霜霜的線索了?!” “別急。” 北泉笑著指了指面前的長椅,“咱們坐下說話。” 道具師一屁股坐下,雙眼瞪大,直勾勾地盯著北泉,眼神灼灼,透出一種不正常的狂熱。 “現(xiàn)在你可以說了吧!?” 北泉微微一笑,手指往道具師的身后一指: “你看看那邊。” 道具師條件反射地一回頭。 下一秒,他的身體一軟,斜斜地靠倒在了長椅的椅背上。 衛(wèi)復淵:“!!!” 他這次就站在斜后方,角度非常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北泉是怎樣出手的。 就在剛才,北泉趁著道具師轉頭的瞬間,并指成刀,而后手起“刀”落,精準地切在了對方頸椎與顱骨的連接處。 可憐謝先生連哼都沒哼一聲,兩眼一翻就秒昏了過去。 這一招實在太忒么眼熟了,衛(wèi)復淵咬牙切齒地想。 同時他的后頸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似乎前兩回被北泉敲暈的痛感又回來了。 ——難怪要把人約在這種偏僻的角落里,原來這家伙從一開始就打算上來直接將人撂倒嗎!? 想到這里,衛(wèi)復淵又猛地一激靈。 他抬頭左右四顧,很快在一根路燈桿上找到了公園的監(jiān)控: “臥槽!” 衛(wèi)少爺臉都青了,扭頭對北泉吼道: “你別在公眾場合動手行嗎!這忒么都給拍下來了,妥妥兒就是犯罪證據啊!” 北泉似乎覺得衛(wèi)少爺驚慌失措的跳腳樣子十分有趣,沒有立刻解釋,反而含笑欣賞了衛(wèi)復淵氣到通紅的帥臉片刻,才摸出牛眼淚,遞給了他。 “來,噴一下。” 衛(wèi)復淵不知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不過還是接過牛眼淚,噴在了自己的雙眼中。 北泉抬手一指,“現(xiàn)在你再看看監(jiān)控攝像頭。” 衛(wèi)復淵照做,然后愣住了。 監(jiān)控攝像頭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團白色的霧氣,像一個蓋子一般,將鏡頭密密實實的包裹了起來。 “放心,不管我們現(xiàn)在在做什么,監(jiān)控都拍不到的。” 衛(wèi)復淵這才明白,原來剛才北泉在附近溜溜達達不是純散步的。 他還干了些更重要的事情——比如用了點兒小手段以免他們的“違法行為”留下證據。 “行吧。” 衛(wèi)少爺稍微放心了一點,轉而問北泉: “不過你把這人放倒了是想干嘛?” 北泉微笑著朝他招招手: “小衛(wèi)你過來。” 衛(wèi)復淵條件反射就要邁開腿,然而被坑的次數(shù)多了,他立馬又警覺了起來: “你到底要干嘛!?” ——嘖,不好騙了! 北泉頗為遺憾地想。 他朝斜靠在椅背上昏迷不醒的男人一指: “我要你幫忙‘看看’他的記憶。” 衛(wèi)復淵花了兩秒鐘時間去理解“看看”二字的意思,隨即臉色驟變。 “臥槽!” 他脫口而出: “你指的不會是像先前兩次那樣——” 北泉笑得特別坦然: “對啊。” 衛(wèi)復淵:“……” 如果可以,衛(wèi)少爺實在是很不想再體驗那種被北泉敲暈以后再被迫看到另一人某段記憶的經歷了。 他試圖跟北泉討價還價,“難道你就不能自己去看嗎?” “確實是這樣。” 北泉聳了聳肩,又彎起眼,朝衛(wèi)復淵無辜一笑: “所以我才那么需要你啊。” 北泉說這句話的時候,特意壓低了聲線,還十分心機地在“需要”二字上施以重音,讓這句話聽起來格外曖昧。 很顯然,這一招雖然簡單,卻正中衛(wèi)少爺?shù)乃纗ue。 他煩躁地原地轉了幾圈,在就地辭職和勉強屈服中掙扎了足有五分鐘。 最后他停了下來,扭頭看向北泉: “這人是活著的……” 他向老板確定: “所以等會兒我會看到的東西,不會太恐怖,對吧?” 北泉點了點頭,用哄小孩一樣溫柔的語調回答: “你只需要看一看他記憶里的顏霜霜,還有當時在她身邊的究竟是誰就行了。” 北泉說得如此輕巧,簡直就好像他只不過是讓衛(wèi)復淵開門看看洗手間里有沒有別人一樣。 衛(wèi)復淵屈服了。 不過他還是倔強地提出了自己最后的要求: “你能不能別再拍我后腦了?” 北泉為難地皺起了眉。 “這一招是最快的。” 他喃喃自語: “如果不拍你后腦勺的話,我怕拍不出來……” 衛(wèi)復淵:“拍什么出來?” 北泉: “沒辦法了,那就只能這樣了……” 說著他站起身,走到衛(wèi)復淵身前,與他相對而站,兩人只相隔了不到二十公分。 驟然突破安全距離的靠近讓衛(wèi)少爺嚇了一跳,他還來不及后退,北泉已經赫然伸出雙手,將他環(huán)在了臂彎之中。 衛(wèi)復淵:“!!!” 北泉的兩臂圈得不算緊,但確確實實是個擁抱。 衛(wèi)少爺只覺兩耳“嗡”的一響,血液都往臉頰上沖,腦中一片空白,根本無法思考: “你你你、你干什——噗!” 他一句話還沒說完,北泉已經在他的后背用力拍了一下。 衛(wèi)復淵覺得自己仿若被北美棕熊當胸來了一擊,心肝脾胃全部移位,左右肺葉差點兒要從嗓子眼里吐出來。 沖擊力之下,衛(wèi)少爺下意識地往前一撲,整個人栽進了北泉的懷里。 下一秒,他就覺得自己被人拎著后頸,像一只兔子似的提了起來,輕飄飄往前一丟。 ——這忒么怎么可能! 衛(wèi)復淵飛出去的時候,內心崩潰到了極點。 他明明是個身高一米八七的壯實漢子,就算北泉是舉重世界冠軍,也不可能像丟空麻袋一樣將他一丟兩米遠吧!? 然而來不及多想,衛(wèi)復淵已經像一只飛行的鼯鼠一般,張開手腳,直直撲向了躺靠在座椅上的謝姓道具師。 天旋地轉中,衛(wèi)復淵覺得自己又一次栽進了一團粘稠的液體中。 他勉強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身處于一間陌生的辦公室里。 辦公室很大,裝修風格完全符合“整潔”與“效率”兩大原則,左右整整齊齊排列了兩行帶隔板的電腦桌,目測起碼能容納十二人一同工作。 衛(wèi)復淵意識到這是謝姓道具師的視角,他已經進入了對方的記憶。 果然,他看到自己站了起來,手里拿著一疊圖紙,匆匆朝辦公室的大門走去。 衛(wèi)復淵,或者說是當時的道具師腳步匆忙,在走廊轉角處撞上了一個人。 女人發(fā)出一聲驚呼,后退一步。 “哎呀!” 對方叫道: “老謝你急什么?我肩膀都要被你撞歪了!” 道具師顯然是認得對方的,他連忙道歉: “小莫,真不好意思,我剛才沒看到你!” 女人一邊彎腰撿起掉到地上的文件夾,一邊回頭對另一個人說道: “沒事,我沒受傷,霜霜你不用擔心。” 衛(wèi)復淵聽到道具師問: “你在跟誰說話?” “跟你介紹一下,我的新同事。” 女人笑著回答: “怎么樣,這大眼睛小臉蛋的,很漂亮吧?” 說著,她伸手一拉,就從墻壁的轉角后方拽出了一個年輕女孩兒來。 謝姓道具師的目光順著女人抓住對方胳膊的手移動到了另一個人的臉上。 先映入他眼簾的,是一張巴掌大的精致瓜子臉,以及一對杏仁狀的翦水秋瞳。 “她這個月剛來我們部門實習。” 女人說出了她的名字。 “名叫顏霜霜,顏色的顏,霜雪的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