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節
孟獲冷哼,并不將孔明放在眼里,姿態狂傲。 孔明倒也不曾在意,親自上前為其松綁,又問:“既為俘虜,孟獲將軍可有歸降之意?” “沒有。”孟獲直言,神態顏色皆為不服,嚷嚷著,“你要殺便殺,休想要我投降。” “為何?”孔明知曉,卻故意不說,裝作一副懵懂無知的模樣。 孟獲便就坦言,回答道:“你使得乃是陰險之計,而我由于不察,這才落入你手,如此,我自是不服。” 孔明好脾氣,“那你要如何?” “你放了我,待我回去整兵再戰。”也不知他是哪里來的厚實面皮,竟是說得義正言辭,不卑不亢,“否則,你就殺了我吧,因為,我絕不會因此投降。” “那好。”未有遲疑,孔明便就應允,“你可以走了。” 孟獲怔愣,似是有些不可置信,不過,僅是片刻,他便就回過神來,自以為是地笑道:“這才對嘛,諸葛孔明,你等著,下次我定會讓你大敗而歸。” 孔明但笑不語。 轉眸,淺淡詢問:“阿碩,孟獲可好看?” “……” 我哪里會想到他秋后算賬,頓了頓,便就是答非所問:“你真就這般輕易地放過孟獲?” “非也。”他答,“攻人攻心,不等孟獲心悅誠服,如何能夠平定南蠻?” 所以,魏延,你明白孔明的用意了吧? 相守相約相爭吵 七擒七縱,俘獲人心。 末了,孟獲歸降,心悅誠服地與蜀漢結善,承諾曰,南人不復反矣。 九月,班師回朝。然,渡瀘之時,突遇惡劣天氣,陰云密布,狂風大作,細沙與碎石飛走,擾得三軍無法前行。孔明無奈,不得不回尋孟獲討求解決之法,可是,孟獲的回答委實令人咋舌,竟道,瀘水之中居有猖神,此乃是猖神為禍,若是想要安然渡過,必須來往祭祀。更為驚世駭俗的是,這祭祀所需的犧牲非是尋常的牛羊雞豬,而是七七四十九顆人顱。 一時軍心惶惶,盡皆擔憂起自身的安危。 休整之時,孔明只身離營,去到瀘水江邊,縱目遠望著波浪滔天的江水,嘴角無笑。 我跟在他身后,遠遠地看著他,看著他衣衫飛舞,看著他身影孤孑,突然就覺得他老了,舉手投足間已是帶有滄桑,縱使韻味更深,可,始終無法掩蓋。 原來,歲月不曾對任何人留情,即便是這般如玉的君子。 而后,我疾步上前,迎著猛烈的秋風,艱難親近,故作自然地不滿抱怨,“孟獲那人除了桀驁不馴,還分外見識淺薄,什么猖神作祟,什么往來祭祀,皆為妄言。若是真的,我們來時怎么不曾遇上如此情狀?” “所以,子曰:‘敬鬼神而遠之’乃是良言。” 所以,請不要相信那些鬼神之論,更不要因此而犧牲無辜的將士。 聞言,他看了看我,展露出清淺的笑意,詢問:“你不信?” “不信。”我堅定作答,“死則死矣,除卻一具腐朽的軀殼便再無其他,所謂的鬼神魔怪不過是認知不足地自欺欺人,就如這陰云狂風,無知之人便是以為有鬼怪作祟,可是,通曉天文地理之人就會明白,這根本就不是什么顯異景象,而是天地風云之變幻。” 不然,要怎么解釋先前無有,此今才有的現象? 頓了頓,我繼而又道:“你不也不信嗎?” 我的夫君,素來都是務實之人,可,從來不會浪費心力在此些子虛烏有的事上。 “嗯,不信。”他笑答,心眼頗多,“但,別人未必不信。所以,此番并不失為一次佳好的機會撫兵樹德,只是,我尚未想出該用何物代替人顱。” “饅頭唄。” 我習慣快答,可說完,便就后悔了,趕忙捂住自己的嘴巴,眉眼帶笑地轉移話題,“原來,你是在思慮此事啊,我還以為你真的想要斬殺四十九位將士呢。” 可他到底是聽見了,品味著我的言語,“饅頭?饅頭……”然后,倏然,斂深笑意。 隨后,全軍便由戰兵變作伙頭,日日夜夜地拿捏面粉,制作饅頭。 此時,饅頭還不同于日后,僅是白面和水調劑而成,反而,更像是包子,松軟的面皮,內有牛羊等rou。 初個,孔明并未將其算入祭祀所需的顱首之內,而是,交托到我手中,詢問模樣可像。 瘦削的臉頰,精致的五官,除卻膚色,可謂是活靈活現。 看著它,我竟是完全無法將它與食物聯系到一起,惋惜道:“若這真的是我該多好,白皙清麗,可要比此今好看多了。” 他淺笑,安撫我,“它是依著你做的,沒有你的容貌又何來得它?”所以,無須惋惜與羨慕。 我點點頭,也就是說說罷了,不過,經他提醒,倒是憶起未來的自己,便笑道:“若是人有來生,我定要作個白皙清麗的女子,身體康健,無病無憂。” 那時,如若還能相遇,我定會自信滿滿地主動上前:孔明,我思慕你。 他卻搖首,淡淡然提醒,“子曰:‘敬鬼神而遠之。’” 因而,我所有的幻想與期盼不過一場美夢。可是,并非沒有可能。 于是,我不為所動地耍賴道:“不管有沒有來生,只要你活著就只能思慕我,娶我為妻,生生世世。” 我非纏死你不可。 他啞然失笑。 祭祀之后,南中有傳言,蜀漢丞相諸葛亮寬厚仁德,不論是對待自己軍中士卒,還是對待南蠻夷族皆是有度有量,寧愿欺瞞神祗也絕不濫殺無辜。 如此,無異于給本就將要安定的南中又打上一支鎮定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