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節
“舅父?”丫頭疑惑,不解詢問:“為何是舅父,最多喚叔叔不就可以了嗎?” 我“……”也不知要怎么同不棄解釋,便強硬道:“總之,你記得他是你舅父就沒錯了。” “哦,反正就算是舅父也不是親的……”嘟囔著,小丫頭不依不饒,“那娘親你到底喜不喜歡幼……舅父?” 我默然,無從答起,卻聽身旁孔明淺笑道:“你娘親哪里會不喜歡他,只是不能喜歡罷了。” “為何?” “阿爹也不知曉,你自己問你娘親。” “娘親……” 我不耐煩,“哪有那么多為何,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什么喜歡而不能。” 癟癟嘴,小丫頭委屈,但到底沒再過問。 而后歸府,她最先蹦蹦跳跳地跑了進去,臨走前,還不忘請辭,“阿爹,娘親,不棄先進去了啊。” “嗯。”她爹對她揮手。 她便笑著福了福身,“那,爹娘晚安。” 晚安,是我教她的。而她最大的優點便是不記仇。 接著,看著她遠去的身影,聽見孔明說道:“那個看似驕縱的小女兒其實早已在我們不曾知曉的時候長大。” 我抿抿唇,有些感慨,“可我總是對她放心不下。” 擔心日后沒有了我們的照顧,她還能不能夠如此今一般放肆的言笑;擔心日后遠離我們,她還能不能得到呵護備至的照顧;擔心沒有我們在身邊提點,她會不會說出許些荒謬言論…… 我擔心她,猶如曾經娘親擔憂我,不是因為不相信,只是因為舍不得她受到任何委屈。 “她很聰慧。”大手攬過我的肩,攜著我往里走,孔明笑道:“就算沒有我們,她也會過得很好。” 但愿…… 思及此處,我急急切切地詢問:“近來,劉備是不是在同你等商議為太子立妃的事情?” “那是陛下。”他提醒,然后,坦言:“已經定下了。” “誰?” “翼德之女張鳶。” 果然。 可是,不對啊,“那圣旨怎么還沒擬出?” 他搖搖頭,雖是笑卻有些無奈,“親事已在籌備,陛下未發圣旨不過是想借著為太子選妃的名目商議攻打東吳的事宜。” “攻打東吳?!” 吾家有女初長成 后門,窄巷。 奢華的車駕停駐其中,為滿目的灰白增添上幾許耀眼的光彩,但,幾乎同時將整個路道攔截,左右通不過一個平身行走的路人。 這就是帝王之家的作風?隨隨便便一輛車駕就富麗堂皇成這般? 我搖搖頭,卻并未覺得有何不妥,到底不再是曾經的破落貴族,就算勤儉治國也完全沒有必要抹殺去自己的威儀陣仗。 何況,車駕中的那人乃是尊貴到極致。 “丞相夫人請。” 幾近,有內侍安置好車凳,屈身含笑地伸出手,邀我上車。 我猶豫片刻,然后,方才將手搭在其上,借著他的氣力至車內。 車內,那人一身黑紅色衣裳,衣襟袖口處繡有盤翔的龍紋花式,頭上未帶毓冕,卻用著同樣風格的發帶束住斑白過半的長發,看上去貴不可言又老態龍鐘。 他已是到花甲之年了吧? 我福身,畢恭畢敬地對他行禮,參拜道:“臣婦拜見陛下。” 孔明說得沒錯,如今的劉備已不再是劉備而是陛下…… “起吧。”他抬手,慵懶地倚靠在軟墊之上,睥睨而視,“朕與黃卿這是二番相見?” “是。” 他既用“朕”便指得是建國后。一番相見乃是在封禪大典之上。那時,他曾問我,覺得這漢國安定當是誰的功勞最大,我本欲答孔明,卻在看到他身上的冕服時立即改口,稱道:自然是陛下。隨即,他便笑了,搖搖頭,回答,“這功勞最大的既非朕亦非孔明,而是辭世久去的云長。” 彼時,我方知曉,縱使真的帝王無情,但是,患難與共過的兄弟到底是兄弟。 “你可知曉朕要見你的意圖所在?” 我正回想,他接著又道。 “知曉。”我坦誠,并未故作無知,應答:“陛下是想詢問婉貞對于攻打東吳的看法。” 他點頭,冷淡地揚唇,單刀直入,“那便說吧。” 實話實說? 我沉吟未決,良久,堅定道:“婉貞以為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