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節(jié)
而那群人一路搜查,來回搜查,直到深夜才離去。趁此機會,我急忙尋柴起火,以為自己可以安然度過此夜。 翌日一早,我便將火堆踩滅,然后,拾了一捆柴木掩蓋住羽箭,背負(fù)到身上。 果然,山下依舊還留余幾個人,看到我即刻涌了上來,自恃甚高地詢問:“誒,砍柴女,你可曾見過住在半山腰的那個少年?瘦瘦小小的,約莫十七八歲的樣子。” “少年?”我重復(fù),假裝疑惑地思索片刻,然后搖搖頭,“半山腰那兒住著一個少年?我還從未見過,只知曉那里一直被無數(shù)人看守著,昨日晌午才盡皆散去。” “晌午……”似是恍然知曉,其中的一個士卒憤懣地拍了拍大腿,罵道:“他娘的,老子就說那小子狡猾,怎么會乖乖地等著被我們抓呢?!” 少年,小子……我暗暗失笑。 不過,面上還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樣,怯懦地低聲:“那……兵爺,我是不是可以走了?家里人還等著我拿柴換錢呢。” 聞言,又將我察看一番,有人好奇道:“你那是什么人家,竟是逼著你這么個有了身孕的婦孺入市賣柴?” 我嘆息,衣袖遮眼,凄苦無奈地模樣,“兵爺有所不知,妾身家有患病公姥,需夫君日夜照料,因而,賺錢之事就落到了妾身的肩上。” “還真是可憐……”先前詢問我的那人聽罷不由得感嘆,可是,不等他感嘆完,身后的另一人便毫不留情地拍了他的腦袋一下,拍得他“哎呦”一聲。接著,就聽到拍他的那個人訓(xùn)斥道:“說什么說,有時間在這陪個糟糠閑談倒不如快些回去稟告將軍少年已走的事情。” “是啊!”幡然醒悟,幾人不再理睬我,罵罵咧咧地往山外走去。 隱約我還聽見有人說道:“那豎子,等到被老子抓到非剝了他的皮不可。” 剝皮……我失笑,真想告訴他,抱歉,你錯過了時機。 而后,我慢悠悠地往城中走去,想著,既然砍柴女這個身份不錯就沒有丟棄。 至于城門那兒,此時應(yīng)是閉塞萬分的吧,不管是因為劉璝想要抓我,還是因為兩軍正在交戰(zhàn)。 為家為國為天下 滯留于雒縣城內(nèi)的日子并不好過。 時常都會有搜查的將士前來尋人,不論是客驛還是人家,盡皆沒有被他們放過的地方。 原本,我欲再歸山中草廬躲避,卻在到時悄然發(fā)現(xiàn),劉璝已是派人將那里守住,不隨意放人進去,也不隨意放人出來,凡是來往其中者必須接受盤問。 同時,我意識到,或許,我犯了一個大錯,一個極有可能影響我與阿雒安危的錯誤。 我不該下山的,或者說,我不該光明正大地下山。 不下山我便可以偷居于山中,總歸,他們已是搜尋過此處,若無意外,當(dāng)是不會再來,最多,也就只能如此今一般,守在山腳盤問來往的人。 至于光明正大地下山,乃是錯中之最。 除非面見過我的那些個士卒全然將此事拋諸腦后,不然,很快劉璝就會知曉我的真實身份。 一個家境貧苦的砍柴女,自前番下山后就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任是誰發(fā)覺都會有所懷疑。而且,只要他們順此往山里深處尋去,就會知曉那個砍柴女從來都不曾存在過,如此,稍稍聯(lián)想,不難猜出砍柴女是由我裝扮而成的。 到時,抓捕的對象由黑瘦少年變作有孕婦孺,必然會精準(zhǔn)不少。何況,雒城再大也不過是一座城池,再怎么躲也未必奪得過縣府士卒的搜查。 因而,為劉璝所獲不過是時間早與晚的不同。 我還真是很想拍碎自己的榆木腦袋……竟是做出這么欠缺考量的事情…… 如若此番阿雒有何不測,那便是我這個做娘的一生的過錯。此外,就算我死了,那也是活該,不值得憐惜。 黃月英,你個白癡! 只希望,時間足夠,在同劉璝重逢之前,劉軍能夠奪下雒城…… 但,能躲的依舊是需要躲的。 隨后,我去尋找農(nóng)舍,企圖借農(nóng)家人多眼雜而躲避搜尋,卻不料農(nóng)家人大多受到城中布告的影響,皆言,不敢隨意收留來歷不明的人,以防乃是細(xì)作,害了他們一家?guī)卓凇?/br> 我沒強求,自己也明白正值亂時,還是莫要拖累他人得好。 可,就此居處成了問題。 客驛的話,條件確是佳好,但,魚龍混雜,很難確認(rèn)自己有沒有被盯上,亦很難逃跑;舊店茅舍的話,擁擠著眾多的乞兒,猶如占山為王的老虎,除卻本族中人皆會被暴力驅(qū)逐。這般,就只剩下賤民聚居之處,那里環(huán)境雖差,但人人自保,極少會多管閑事。 所以,就只有去那處了吧…… 為此,我特地收拾起發(fā)髻上的白玉云簪,褪下張任留予我的錦衣華裳換上堅硬磨膚的粗布麻衣,裝扮得宛若家世新敗的淪為婢女的文人內(nèi)室。甚至,我還用胭脂粉黛在面上畫出一道丑陋的紅痕,以用來避免有人將我認(rèn)出。 如此就讓李棲徹底消失吧。 我還尋了一份工,坐在后院替人家酒肆清潔碗碟,力求可以以假亂真。這份工雖然勞累,但,饒有好處的是:既可隨時知曉天下的動向亦可隨時自后門逃脫。 說來,這段歲月已然可以算是我此生之中最為艱苦的時刻了,沒有任何依靠,沒有任何安心,就只有逃竄與cao勞,做著那些身為黃氏阿女以及諸葛夫人時從未做過的事情,幾乎每日回到窄小的居室中便是倒頭就睡。 所幸,阿雒尚為乖巧,除了尋常的害喜癥狀外,再未給我找過其他麻煩。 “安娘——”做工之時,酒肆地店家喚我,吩咐道:“今日廚室忙碌,無人能夠j□j外出補上蔥韭,你若得空就去幫忙買些吧。” 安娘,乃是我臨時想出的名,諸葛安之娘,簡單直白。 我低首,瞧了一眼自己手中所剩不多的碗碟,便應(yīng)了聲,“好。” 然后,撐著幾近五月的身子緩慢站起,走到店家身邊,接過他方才取出的幾枚五銖錢,轉(zhuǎn)身出門。 應(yīng)允店家的囑咐倒不是因為我真的對待這份工作上心,亦不是因為我賢德善良,只是因為我想借此機會多走走,散散步,確證日后臨盆之時孩子能夠順利降生。 想來,僅此一點便可輕易地比較出官吏貴族與賤民之間的落差,一個身孕閑歇,一個仍舊cao勞;一個百無聊奈,一個忙里偷閑。 揚唇一笑,我摸了摸裙邊地粗布囊袋,描摹出其中玉簪的形狀,開始思念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