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節
總之,龐統要倒霉了。 我撲哧,終是笑了出來,倒在那誰懷中,言:“如此,倒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他彎眉,卻沒再同這件事計較,而是在去到東吳前與我通氣,問我:“除卻在主公與那些熟臣面前用名婉貞,在江東你又是什么身份?” 什么身份……下意識的,我坐直了身子,望著他,眼里有些許躲閃,卻更多的是難以抑制的激動,終于,我有了機會將自己真實的名與姓告知于他。 “李……”猶如初見,我緊張到雙手微微發顫,不得不隱藏到衣袖之中,極力克制地回答:“李……棲,字子染,襄陽人士,諸葛孔明的學生。” “李棲?”不知是不是我心虛得太過明顯,他聽到這個名姓時品味了片刻,接著,笑道:“李棲,阿棲,倒是有些似女子。” 我默,多想反駁這本就是女子的名字,卻憋屈得什么都不能說,只能硬著頭皮強調,“這分明就是男子的名,阿棲,可要比昔日光武帝劉秀的名還要增添幾分男子氣概。” 明明古代男子的名起得就不拘一格,什么秀、什么苗的,哪里分得出男女,反倒是女子可憐,除了身份高貴的外,少有女子能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姓與名,即便是身份高貴的,對待外人也只能以“某姬”、“某氏”自稱,或者是“妾身”與“賤妾”,哪有多少姓名自由。 聞言,他深笑,沒有反駁。 …… 前往江東吊唁,絲毫不如《三國演義》中渲染的那般,江東眾臣皆將周瑜之死歸怨于孔明身上,恨不得削其首級祭奠在周瑜的靈位之前。相反的,很多江東人士再見孔明驟然生出幾許欣慰感慨來。欣慰在周瑜離世之時,他作為盟友之臣,公瑾之友尚能前來吊唁,感慨赤壁之戰時二人指揮如意談笑中,可如今卻只剩下孔明了。 孔明入堂,先領著身后一眾荊州兵士一一與右邊的江東臣子見禮,而后,對著左邊神色茫茫的小喬稍稍作揖,規勸道:“夫人,節哀。” 小喬聞聲,抬眸,看了孔明一眼,沒有迷茫也沒有怨恨,而是端莊得體地頷了頷首,回應:“有勞諸葛先生。” 她很堅強,很冷靜,堅強冷靜得超出我的想象。 原本,我還以為像她一般的溫婉女子面對夫君的離世該是悲痛欲絕的,甚至是泣不成聲的癱軟于榻的,可是,她都沒有,沒有悲痛欲絕,沒有泣不成聲,更沒有癱軟欲榻,反而,分外堅定地跪坐在靈堂之上,接待著每個前來送她夫君最后一程的賓客。 這樣的她應當能在沒有周瑜的日子里過得一樣很好吧? 隨后,隨著孔明的轉身,我才將目光自小喬身上挪開,轉到堂前的棺橔以及靈位之上。那棺橔還未釘闔,全然打開地睡著翩翩絕世的江東周郎,一身潔白的儒衫,左邊一把長劍,右邊一張古琴,猶如他文武交織的一生。 “公瑾走好。”對著那棺橔拜了三拜,孔明輕輕緩緩地說道。 而我亦是。 接著,有仆役上前領著我們到后堂休憩,用些香茗糕點。 在后堂,我一眼便瞧見了龐統,坐在不知名的三人之中,侃侃而談,依稀可以聽見他說,“周公瑾那人吧,怎么說呢,說他佳好吧,我又覺得他實在不能知人善用,說他不好吧,他的風雅氣度委實令人折服。不過,我不喜歡他,總歸這取得天下靠得不是風雅氣度。” “他死了,倒也是件好事……” 對此,我破不能理解。若說龐統真心討厭周瑜,又何必親自護送的靈柩歸吳郡,我可不信他是為人權勢所脅迫的,他這人除了酒友怕是再無什么畏懼的東西。可若是不討厭,他又何必處處言說周瑜不好,難道是他損友的毛病又犯了?還有,身處周府后堂,堂而皇之地言說府主人的不好,他到底是哪里來得膽量,就不怕被眾人轟出去?! 有趣的是,他身邊的三個人不僅沒有轟他,還異常認真地聆聽,好似他說得是什么至理名言一般。 “龐士元,你這人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其中一人,聽罷龐統的話后,笑笑回到:“只怕我們之中最為欣賞周都督的人就是你了。” 他卻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立即瞋目反駁,“胡說八道!我龐士元,堂堂鳳雛,怎會欣賞他那不善用人的人。” 可惜,那反駁任是誰聽了都有點欲蓋彌彰的味道,用未來的話來說就是傲嬌。 我忍俊不禁,險些笑出聲來,偷偷地拉了拉孔明的袖角,低聲:“你看,那邊正是龐士元呢。” 孔明淺笑,其實不用我說,他也早就瞧見了龐統,不過,他并沒有準備去尋他,畢竟這是來吊唁而不是來敘舊,更何況跟龐統敘舊絕對沒有什么好話可聽。 看著,孔明攜我到距離龐統稍遠的一旁入座,說道:“你我還是不要為他所瞧見得好。” 我不解,剛想詢問為何的時候,就聽見龐統身邊的某人喊道:“瞧,那就是諸葛孔明,臥龍先生。”那手指指的方向恰是孔明所在之處。 當即,有不少眸光投注而來,尤其是龐統,不僅看了過來還走了過來,立在我們身前,沒好氣地質問孔明,“你這般避開我可是有同我斷交之意?”問著,他就坐了下來,奪走孔明手中還未來得及送入口的香茗,又道:“阿碩那小女娃呢?沒跟著你?她舍得離開你還真是難得。” 我無語,一記眼刀趁著龐統不經意送過去。 而孔明平淡的,無任何被抓包的尷尬,回答:“周公瑾一死,你便又要尋主,亮可不想干擾你的選擇。”然后,他轉眸向我望來,微笑,“至于阿碩,呵呵。” “難道她終是知你無情,棄你而去了?”依舊沒有察覺到我的存在,龐統損損得猜想,“莫非那姑娘去往鄴城投奔司馬仲達了?說來,你到底知不知曉那姑娘自初見便已對你心生思慕了?” 我咳咳,硬生生地為手中的香茗嗆到,瞪著龐統,沒好氣地插話,“龐士元,你這個無信之人。”雖然,我思慕孔明的事,孔明早已知曉,但是,他更久之前就已是應允我不會說出去。 聞聲,轉首,龐統望向我,片刻后啞然失笑,猶勝當年我笑司馬懿淪為孔明書童。 我又咳,不過這次是假的,憤憤道:“我看你是故意的。”知曉我就在孔明身邊,故意將我的思慕說給孔明聽。 “哈哈——”他沒有回答,但,爽朗的笑聲與默認無異。笑罷,他又來回將我與孔明審視幾番,先與孔明說道:“那些刺客沒刺死你,倒是你走運。” 隨即,我一頓,握著茶盞的力道重了幾分。 孔明卻是淡淡然,淺笑,“他們能不能刺死我,你該知曉的。” “我知曉,那她呢?”龐統指了指我,詢問卻肯定,“她當時該是嚇傻了吧。” “你才傻了。”我反駁。可是,心里很疑惑什么叫刺客能不能刺死孔明龐統知曉?龐統還問孔明我知不知曉,又是什么? 不過,我沒有問,就如孔明許多次不曾過問我的傷處一樣,我也相信有些東西他不告訴我是有他的理由的。 “還有……”被我反駁一番,龐統并沒有說回來,或是大笑,而是又問我,“聽周公瑾言,你出使江東也受了重傷,可是真的?” 我默然,沒有回答,而是頃刻轉眸望向孔明,注視他的反應。 他知曉,他什么都知曉,可,沒有正面與他說過這個問題的我,還是有些心虛。 于是,許久,見孔明沒有任何異色,我才小幅度地點了點頭,坦誠回答龐統。但,龐統的好奇心并不止于此,接著又問:“你可知曉是誰下得手?” 我“……”又是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