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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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干嘛要阻止他?”陸路抬頭瞥了他一眼,目光相當?shù)摹@奇’,“我巴不得他還不了錢呢!要不我他媽得當孫子多久才能跟他搭上界?小觀音這人我算看明白了,他心眼老實的很,到時候還不了錢,我再低眉順眼地擺一下大度,他指定把我當恩人。臥槽,想想都受不了,小觀音的手……杜哥,你之前摸過小觀音的手,滑不滑?軟不軟?”他一個轱轆從沙發(fā)上竄起來,整個人猴子似的蹲在沙發(fā)上抓耳撓腮,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緊杜行止。他可沒忘記章澤家開業(yè)那天杜行止跟章澤握手的畫面。 杜行止皺起眉頭,對好友詢問的目光視而不見,他轉(zhuǎn)身沉默地坐回桌邊低頭看書,腦中卻不由自主地回憶起那天自己握住的那只骨節(jié)分明老繭密布的手。 那樣一只手……顯然承受了相當多的貧窮和苦痛,這五萬塊錢如果當真虧的血本無歸,他能夠想象到章澤會為此承擔多么沉重的壓力。 他不知道怎么的,心底泛起一股難以忽略的刺痛,好像原本瘙癢的幼貓逐漸成年,爪尖漸露鋒利,毫不留情地按在了柔軟的胸腔里。 ☆、第二十九章 杜行止猛然睜開眼,豆大的汗水從額角滑下,心臟砰砰跳著,仿佛還沉浸在那種絕望的悲痛當中。 夢里的他四肢被無形的束縛桎梏,很多黑影在身邊來回走動,這些人的身形似曾相識,都帶著一股臭不可聞的惡腐。他們在他的耳邊此起彼伏的喃喃著——“你死了……他也死了……”,每一句悠遠緩慢的提示,都會讓杜行止更加奮力地掙扎咆哮——說不出的切膚之痛。 然而直到醒來,他也沒能掙脫那種綁束。睜開眼的瞬間,很多反復出現(xiàn)的情節(jié)瞬間清機,除了那句“他死了……”,杜行止回憶不起更多的東西。 只有那種感覺……太強烈了,強烈到,那一瞬間他竟然感到生無可戀。 西下的陽光照入窗欞,杜行止一個轱轆坐起身來,慢慢平復著自己不甚冷靜的心跳。他發(fā)怔地回憶著自己究竟遺忘了什么,然而不論他如何苦思冥想,也記不起哪個舊相識的死亡會讓他如此失控。檢索完畢,他茫然地抬起手,凝視掌心復雜的紋路漸漸出神——不會記錯的,一定有那么一個人,只是在某個未知的時間被自己不小心弄丟了。 腦中忽然劃過一道清瘦的身影,倒三角、比例漂亮,除了脊背有些弓縮,從上到下都完美的不可思議。這道身影的出現(xiàn)讓他好不容易平靜的胸腔霎時又開始瘋狂跳動,杜行止想要攔截住這條來之不易的線索,然而那道身影只是曇花一現(xiàn),在他伸出手的瞬間消弭不見。 杜行止捂著臉,挫敗地躺回床上??彀肽炅?,每天都是這樣,不管是白天還是夜晚,只要陷入深眠,他一定會走回這個夢境。那種整個世界瞬間被摧毀的絕望讓人不由自主的恐懼,他不敢松懈下半絲精神。睡眠也越來越淺,到現(xiàn)在時常外界的一點點躁動就能讓他翻來覆去無法合眼,原本就陰郁的氣質(zhì)現(xiàn)在更加增添了暴躁,杜行止能感覺到自己的變化,再這樣任其發(fā)展下去,他的身體總有一天會不堪負荷。 沒來由的,杜行止想起章澤。雖然他和那個一閃即逝的身影卻沒有太多共同點,脊背不佝僂,個頭也沒有那樣高,但關鍵是,章澤身上有一種和那道身影如出一轍的恬淡氣質(zhì),不論是什么人,只要站在他的身邊,就會不由自主地被感染到這種情緒,多么煩惱的憂慮在那一刻也會變得不值一提。 很稀奇,杜行止從未想到這種裝神弄鬼的形容真正會運用到活生生的一個人身上,他一直以為這只是從古至今書籍里對角色一種無邏輯的贊譽,在認識到了章澤以后,他才明白自己一直以來自恃見多識廣的篤定有多么可笑。 杜行止頭痛地皺起了眉頭,心中越發(fā)煩躁,他第一次對一個人感到這樣深刻的無力。他很清楚自己挺喜歡章澤的,對于母親有意無意讓自己和章澤成為好兄弟的撮合也十分滿意,可章澤卻從頭到腳寫滿了對自己的拒絕。如果放在別人身上,杜行止的驕傲一定不允許自己和對方再多來往分毫,可對于章澤,他除了無力以外,卻只有發(fā)自內(nèi)心的不甘與郁氣。 想起前幾天陸路在他面前謀算的那些骯臟計策,杜行止瞇起眼,周身的溫度逐漸降低到冰點。他咬咬牙,終于聽從了心底的聲音翻坐起來,蹲在床頭柜前打開抽屜在里頭翻找片刻,抽出一張夾在書籍中間的銀行卡。 換上外套,杜行止起身就走。 下樓時他聽到客廳中異樣的動靜,這些天張素忙著面試保姆,沒有空去包子鋪幫章母的忙。而她喜靜,屋里通常都不會有人吵鬧,可現(xiàn)在,杜行止卻聽到大廳方向傳來女人刺耳的笑聲。 他臉色刷的變黑,幾乎不用猜測,就能聽出這樣凄厲的笑聲究竟出自誰的口。轉(zhuǎn)個彎,果然看見杜媛弓著腰逗弄大廳中孩子的畫面,張素端著一盞茶杯坐的筆直,投向杜媛的視線溫度幾近冰點。 看到杜行止的時候,杜媛有那么一點點瑟縮。情婦的孩子從出生到成長都注定要低人一等,更何況杜行止并不是溫和柔軟的好脾氣,杜媛小時候嫉妒他能光明正大的被杜父帶到任何場面,也試圖蹬鼻子上臉,被杜行止教訓一頓之后,就認清楚了自己的位置。可她仍舊是不服氣的,竇順娟從小教導她挺直脊梁,爸爸每個月也會挑許多天來陪伴她們母女,她見過父親和母親相處時溫馨和睦的模樣,簡直是杜家這個成日里冰冷刻板的所謂“女主人”拍馬都比不上的!要不是她是個女兒…… 杜媛咬咬牙,撐出一個討好的笑容:“弟弟,新年好。都快晚上了還要出去???” 杜行止原本想要無視她離開,聞言卻忽然腳下一頓。他回過頭瞇起眼冷冷地盯著杜媛看了將近五秒鐘,才輕笑一聲:“你要是有點自知之明,就應該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我可沒有你這么個還沒結(jié)婚就鬼混生孩子的jiejie。” 杜媛臉色頓時慘白如紙。 ****************** 章澤一家的新年,過的……好像沒那么熱鬧。 前不久才離婚,章母也沒心思在缺了個人的家里大擺團圓宴,而章澤姐弟倆,一個啃書啃的天昏地暗,一個回憶回的絞盡腦汁,對忽如其來的新年都沒有什么太大的期待。 關鍵是這一年過的也太跌宕起伏了,每一天都有出乎意料的事件發(fā)生,將人少數(shù)的精力耗費到筋疲力盡。生活一旦變得充實,節(jié)日的存在感就變得無比微弱。 自從買了那五萬塊錢股票之后,章悌簡直將自己的所有精力都放在了cao盤上,好在寒假有足夠多的時間讓她對此投注心血。只是越看,章悌就越對這只股票難抱信心。哪怕她潛意識里對章澤加注了無比的信任,也難免為此好長一段時間輾轉(zhuǎn)難眠,尤其是休市前一天的股票從兩元兩毛八跌至兩元一毛五,那天下午從證券公司回來,章悌就開始了從早到晚擔驚受怕的旅程。 那五萬塊錢投了基鳴股后,章澤姐弟倆的二百塊錢章澤添了幾百就任由章悌折騰,她買中了幾回也買虧了幾回,短期之內(nèi)金額還是番漲了一些,可惜年頭的一陣妖風打的她措手不及,近千塊錢就徹底套牢在一支看上去前景很好的潛力股中。她也終于意識到,夢想和現(xiàn)實當中終究有一道鴻溝,雖然這道鴻溝對她來說并不一定像其他人那樣難跨越,卻也不代表天分就能保證她的事業(yè)從此一帆風順。 從安靜溫順到鋒芒畢露,再到變回沉默內(nèi)斂的一個人,章悌幸運的只繞了一點點彎路,就認識到了許多人大半輩子也沒能明白的處事方針。 而章母,春節(jié)以前的購衣狂潮讓她大大賺了一筆。她的新式健美褲得到了很多人的喜愛,社區(qū)里的居民們買到之后穿去單位或者在周圍炫耀,間接又為她拉來一大堆零散的生意。她索性照章澤說的那樣在包子鋪外打了個“量身定制”的招牌,專門賣特別的健美褲。章澤在這上面給她提了很多的建議,也讓章母從舊俗的制衣風格中徹底的掙脫了出來。她的健美褲,帶鉚釘?shù)摹Я疗摹Ю俳z的、帶皮面的,或者干脆線織出的清雅花色,各色各樣,比百貨大樓里的花面還要新潮好看,在埠城區(qū)內(nèi)掀起了一陣時尚的浪潮,一時聲名大噪。她賣的健美褲,普通的只要二十一條,帶鉚釘亮片的二十五,帶蕾絲的三十,還有一種內(nèi)側(cè)帶絨毛的四十一條,貴是貴了些,可穿起來當真是暖和的不得了。 做衣服的收入不比開店來的少,春節(jié)前后章母粗略算了算,從褲子上也賺了近五千塊錢。服裝是個暴利的行業(yè),一條褲子的利潤在她手上能夠達到百分之三百,關鍵是客人還絡繹不絕,搞的章母都想把包子店關掉開裁縫店了。 她有時候真想感嘆命運弄人,在栗漁村里為了生計掙扎的時候,她絕想不到自己有一天竟然能過上如此隨心所欲的生活。店里那些店員們每每和氣的喊她“老板娘”的時候,章母就不由自主覺得眼前恍惚。 大年三十晚上八點,對面樓家里裝了電話的老太太在窗口喊章母去接電。 章母頂著寒風接完了電話回家,章澤和章悌正從廚房里把剛做好的幾道rou菜端上飯桌,聽到章母在門口跺腳的聲音,章澤抬起頭問:“媽,誰找你???” 章母笑了笑,搓搓手:“你們老房東爺爺。唉,要不怎么說老人家不容易,打電話又問賣房子的事情呢?!?/br> 章澤一愣:“賣房子?社區(qū)后面的那個兩居室要賣嗎?”要是價格合適的話,反正現(xiàn)在手上有余錢,買下來也未嘗不可。 哪知道章母只是擺了擺手:“不止,還有河濱區(qū)靜岡村的一棟樓,說是有三層,很老的房子了。買了湊錢給小女兒在北京買房。我的天,北京的房價居然都要三千多了,還真有傻子要買!” 靜岡村? 章澤腦門頓時木了,天靈蓋都險些被這忽如其來的消息砸翻。靜岡村他怎么不知道啊,97年拆遷的時候那里出了個淮興市聞名的釘子戶,帶著半數(shù)的村民硬生生將拆遷款抬高了百分之十五,這消息當初各大報紙都登了,紛紛指責那位釘子戶不為城建著想??烧l都知道開發(fā)商對那塊地的勢在必得,這塊地東臨埠城河西靠中山路,風景優(yōu)美地段獨到,后世拔地而起的金港花園房價更是步步攀升。章澤13年的時候預備買個城中心的房子等日后結(jié)婚當婚房,可那時的金港花園的二手房價已經(jīng)達到每平方三萬五千元,位列淮興市高價房的前三名了。老社區(qū)的房子又破又舊,章澤被價格嚇的不敢再看,然而身為男人卻被金錢打壓地直不起腰的那種屈辱,章澤卻永永遠遠銘記了下來。 買! 章澤一把捏住手上的竹筷,眼中的光芒亮的驚人。買!這房子一定要買! ☆、第三十章 章澤眼神發(fā)亮,精神亢奮到不行正想要說些什么,門外忽然傳來一聲細細的呼喚:“春娟……” 章母正在擺筷子,聞言回頭一看,還以為大晚上的還有人找來買健美褲呢,沒成想就看到張素頂著寒風穿著厚厚的棉襖站在外頭,杜行止手里提著一個黑色的箱子,站在她身后。 章母嚇了一跳:“素素,大年夜的你怎么沒在家?” 張素張了張嘴,雙唇顫抖片刻,沒忍住發(fā)出一聲嗚咽。隨后眼淚就像堤壩潰決了似的淌了下來,小跑到章母面前抱住了她。 好友埋頭在自己的肩窩里哭的渾身發(fā)抖,章母又急又怕,忙著拍她的后背低聲安慰,也不再多問,趕緊招呼杜行止:“哎喲,別愣著了,快進屋快進屋,趕上吃飯了。悌!”她喊了章悌一聲,“給你哥和素素阿姨拿碗拿筷子,把門關上。澤,去泡兩杯紅糖水!” 章澤和章悌還在發(fā)愣,被這一句話給喊回了神,匆匆奔著廚房而去。杜行止放下手上的提箱,盯著母親少有的脆弱背影發(fā)了會呆,記憶中,母親的脊梁從沒有彎曲過,她總是保持得體的笑容和禮儀,完美的像個假人,以至于他都快忘了她也會受傷害。 后背還在不斷刮來的寒風忽然截斷,手心中被塞進一個熱乎乎的杯子,杜行止回過神,剛想說謝謝,章澤已經(jīng)轉(zhuǎn)身擺起碗筷,背影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和抗拒。他眨眨眼,摩挲著指下膩滑的杯壁,呵著寒氣緩緩送了一口,清潤甜蜜的液體劃過口腔咽入喉管,頃刻間掃去全身的疲倦和冷意。 一小時以前,杜家發(fā)生了一場前所未有的激烈爭端。張素準備好大年夜的宴席,杜父卻在接了一個電話后匆匆就要離開,以往的張素對于丈夫的若即若離通常逆來順受,可今天,她卻不知道怎么的想起了自立自強的章母。于是她攔住了要離開的杜父,質(zhì)問他是否對家庭還有一點點責任心,杜父卻說竇順娟在家里出了點意外不得不去,一言不合,夫妻倆吵了個翻天覆地。 張素被氣的砸爛了所有的飯菜,帶著杜行止收拾了幾件衣服就離開了,除夕的夜晚凜冽刺骨,母子倆直奔章家而來,心中的溫度也被寒風吹到臨近冰點。 杜行止停下回憶,緊緊地握著茶杯,慢慢將杯中的液體咽下,眼神追隨著在桌邊來回走動擺放飯菜的章澤,忽然之間讀懂了為什么陸路這樣的花心大蘿卜會將半年的時間一心一意地放在這個人身上。 張素抱著章母痛哭失聲:“他為什么要這樣對我?我為他眾叛親離,為他生孩子管家,也不干涉他和竇順娟的那點破事,就連杜媛生的孩子我都幫他帶!只是一頓年夜飯,他為什么連這個都不愿意施舍給我??!” 章母聽她說完前因后果,氣的可勁瞪眼:“真是欺人太甚!這種老公要來干嘛???不回去了!就在我家住著,什么時候他來跪地磕頭求你回家了,我再幫你好好出這口氣!” 張素感激的一塌糊涂,從年輕時為了和丈夫在一起偷偷私奔來淮興這座小城之后,她再沒有碰到過任何一個像章母這樣無私對她好的朋友。不過是短短幾個月的交情,就能毫無顧慮的收留她和兒子。從家里出來被冷風吹到臉上的那一刻,她真的有想過還不如死了一了百了,可想起好不容易最近才緩和了關系的兒子,她怎么也狠不下心離開這個世界。帶著兒子站在門口出神的時候,她恍然發(fā)覺自己著幾十年竟然過的如此渾渾噩噩,除了家庭她沒有任何可供慰藉的場合,甚至連一個屬于其自己的圈子都不曾擁有,除了章母以外,在偌大一個淮興市,她找不到第二個知心朋友。 這一個小時的路程,她越走越荒涼,也越走越豁然。她無數(shù)次反思自己為什么會落得這樣一個下場,記憶中年輕時神采飛揚朝氣蓬勃的自己在不知不覺間越來遠遠,為了愛情忤逆父母拋棄家庭,卻摔的如此慘烈! 她不甘心?。?/br> 章澤以前倒是聽說過杜行止的家庭關系很古怪,可在人前,他從未見過杜行止表露出哪怕一點點的脆弱。這個寒風天里沉默地跟從母親來投奔自己一家的少年頭一次讓章澤感覺到杜行止還有點人氣兒,雖然上輩子結(jié)下了如此厚重的仇怨,這一刻的章澤還是沒法將面前這人和自己所熟知的杜行止混為一談。 章澤一家都住在飯店的小閣樓上,地方不小,可隔了三個房間也著實夠嗆。章悌作為女孩子,當然沒辦法和人同住,于是章母當即拍板,在張素將家庭問題解決之前,杜行止就跟章澤睡一張床了。 章澤嚇得不輕:“為啥我要和他睡?我跟我姐睡,房間讓給他不行嗎?” 章母還沒說話,章悌反倒率先拒絕:“男女七歲不同席你知道嗎?雖然……咱倆是姐弟,可我也是有原則的!” 豬隊友!章澤被她噎地啞然,還想再說,被打擊的夠嗆的杜母張素小心翼翼開口:“小澤,你是不是很討厭行止?” 章澤不待回答,那邊章母就啪的一聲拍了桌子。她一邊狠狠瞪了章澤一眼一邊搶先回答:“怎么可能!這死小子脾氣本來就很古怪,行止那么好,誰會討厭他?你聽他作吧,越搭理越來勁了,別理他,就這么定!”說著,她拉著今天飽受創(chuàng)傷的好友起身就走,留下章澤姐弟和杜行止坐在原地,以及一桌狼藉的杯盤碗盞。 “……東西明天收拾好了?!闭裸┥抡聺蓽惿蟻砬笸?,避開章澤的視線匆匆也跟在了后面。章澤無語片刻,緩緩扭頭看向乖順坐在一邊的杜行止,得到他一個和平常有所不同的微笑。 章澤很討厭他,但卻不得不妥協(xié),只好嘆了口氣也跟在眾人后頭走向閣樓,身后響起腳步聲,杜行止一言不發(fā)地跟隨著。 章澤的房間很小,也很亂。不過他不以為杵,男人要那么干凈干嘛?他可記得以前的大學室友床底下堆積成山的臭襪子,至少他沒到人家那個地步,襪子還是知道每天換洗的。 杜行止進了這房間以后三秒鐘沒能回神,昏暗的燈光打在屋內(nèi),書包被隨意丟在門邊,滿地都是胡亂堆放的試卷和書,墻上釘了一排晾衣鉤,上面掛了滿滿的衣服,一層疊著一層都快要掉下來了。床在房間里側(cè),類似高低鋪,卻足有一米五寬,底下的書桌上還擺著一盞歪歪斜斜的臺燈,桌子上鋼筆水、筆筒還有沒放在筆筒里的筆橫豎放著,誰也找不找誰,二層的床上被子疊的亂七八糟,一半從欄桿上掛下來,好在還算干凈,屋里也沒有異味。杜行止深深吸了口氣,再緩緩吐出來,詫異地打量章澤不以為然的態(tài)度——啥叫驢糞蛋表面光,他現(xiàn)在終于明白了。 “我睡里面,一人一床被子,晚上你可別挨著我?!闭聺砂欀碱^把掛下來的被子朝床上塞了賽,心中莫名有那么點……羞愧……不過新仇舊恨加在一塊他火氣更大了。上輩子影響他的人生,這輩子又干涉他的生活,杜行止怎么能這么惡心呢? 被這樣對待了,杜行止卻奇妙的沒有生氣的感覺,反倒一直在回憶自己到底做錯了什么居然讓好脾氣的章澤那么討厭。半晌未果之后,他看章澤就打算這樣睡覺了,不由小心翼翼地開口提醒道:“……那個,不洗腳嗎?” “?。。 ?/br> 杜行止真是太惡心了! 這樣的大冷天一人一床被子怎么可能不冷?章澤嘴巴雖硬,但睡到半夜,迷迷糊糊間還是冷地打起了哆嗦。 杜行止一直沒睡,身邊躺著另一個會呼吸的人讓他很難放下戒備。從記事起他就獨自睡在屬于自己的空蕩房間里,與人同床共枕的記憶幾乎為零。家庭出現(xiàn)了這樣的變故,他其實很在意,也很傷心。但從很早以前他就學會了不將喜怒形于色,更無法將自己的內(nèi)心剖析給任何人聽。他已經(jīng)習慣了,父母的爭吵從兒時起伴隨冷暴力充斥著每一天,這一回不過是更加激烈一點。 他側(cè)過頭,打量章澤安靜的睡臉。閉上眼睛的章澤顯得比白天乖巧很多,睫毛長長地在下眼皮打出扇形的陰影。他皮膚很白,發(fā)色和眉毛都不濃,連帶著唇色都比普通人淺一些,明顯脾性溫和,很好說話。 杜行止嘆了口氣,掀開被子蓋在章澤那一床棉被上,半坐起來將兩床被子按的密不透風,再小心地抽出被章澤壓在身下的底層棉被,自己從缺口里鉆了進去。 瞬間縮短的距離帶來對方陌生的體溫,掀開的被子里翻出一股淡淡的洗發(fā)水味。挨著章澤,杜行止輕輕躺下,赤腳不經(jīng)意掃過章澤的小腿,帶起一陣電流,酥酥麻麻地從趾尖竄上心頭。 杜行止愣了一下,很快被心中無法名狀的滿足感嚇了一跳。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很討厭陌生人的觸碰,但只有他自己明白小時候他有多么渴望家人給他一個親吻,雖然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不會有那么幼稚的渴求,然而對于某些特定的人,比如章母,摸他臉或者慈愛親吻他額頭的舉動,還是會感到心情愉悅。 章澤是第二個。 第二個會因為接觸帶來異樣感受的人。 杜行止猶豫著靠近沉睡的章澤,試探伸出手去,輕輕地搭在章澤的腰間,很緩慢很緩慢地將衣服推上去一些,手掌蓋在毫無阻隔的皮膚上。體溫的熱度一瞬間透過掌心溫暖了他的四肢百骸,從骨頭里透出的充實填滿胸腔,杜行止不由自主地在滑膩的皮膚上來回撫摸,享受地雙眼微瞇,章澤卻不堪癢意sao擾,迷迷糊糊伸手把腰上作祟的大掌拍了下來。 杜行止不滿地睜開眼,然后意識到自己在做什么后囧了一下,明知道周圍沒有第二個知道這件事情的人,還是忍不住頗為尷尬。 原本心中被家里一系列鬧劇攪合出的疲憊不知不覺間難覓蹤影,杜行止猶豫片刻,還是把手臂環(huán)在了章澤露出皮膚的腰部,感受著那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雀躍,他越靠越近,直到鼻腔內(nèi)除了章澤清香的洗發(fā)水味再無其他,才滿足地酣睡過去。 這個晚上,他進入了一個和以往迥然不同的夢境。 ☆、第三十一章 章澤的心情很不好,打一早上起來發(fā)現(xiàn)杜行止偷偷摸摸鉆到自己被窩里開始,氣壓就沒法再升高。 上輩子他和杜行止關系那么好,當然也經(jīng)常會在一個被窩里睡覺。自幼沒有得到過安全感的章澤承認自己很喜歡那種身邊有一具guntang身體的感覺,兩具身體緊緊相依呼吸交錯也是他一直追求的生活,可問題是,其中的另一個主人公,不!應!該!是!杜!行!止! 好在發(fā)現(xiàn)他怒火的苗頭后杜行止就很乖地起床開始打掃衛(wèi)生,看著逐漸恢復秩序的房間和光可鑒人的桌椅板凳,目露兇光的章澤才總算有了被取悅的感覺。否則兩人非得在大年初一打一架不可。 不過他并不是一個專注的人,注意力被轉(zhuǎn)移了之后,章澤也顧不上生氣了。 他開始纏著章母去看那棟位于靜岡村的房子,當初住在解放路的時候章澤時常會路過那附近。靜岡村是一個典型的城中村,周圍的地區(qū)都劃分出來建設了,村子的范圍內(nèi)卻因為早年集資統(tǒng)一蓋樓無法開發(fā)。那里是一塊統(tǒng)一的“別墅”區(qū),興建于八十年代初期,說是別墅,大概外觀也只比單位宿舍樓好上那么一點點,區(qū)別就是宿舍樓按間來區(qū)分,而“別墅”區(qū)則是每棟一個戶主。